第420節
「放屁——」
我剛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怒吼,緊接著一股渾厚至極的掌風就已經突襲而至。只不過,對方攻擊的目標並不是我,而是站在距離我不遠處的檀越。
「開——」事發突然,我也顧不上去看出手的人究竟是誰了,一把拉開檀越,反手一掌往對方攻來的方向迎了過去,剎那間就跟對方兩掌相交。狂暴的勁氣在我倆手心之間翻騰而起,勁氣餘威橫掃八方時,對方的身形被我打飛到了幾米開外。
「冷長老?」我沒想到出手偷襲檀越的人,竟然會是冷長老。
冷長老吐著血,從地上站了起來:「難怪你推三阻四不肯立刻動身,原來是受了這個妖女的蠱惑!賞罰殿會對誰手下留情?」
「誰都知道,賞罰殿的前身是江山鐵衛。那些鐵衛都是皇朝的走狗,最忌諱的就是謀反。伐天與謀反有什麼區別?哪怕謀反的人是他們親爹,那群狗也能活活把他撕成碎片!他們能放過樓主嗎?」
冷長老義憤填膺,看向檀越的目光中滿是殺機。
我沉聲道:「你監視我?」
冷長老冷笑道:「要不是老夫多了一個心眼兒,還不知道你被妖女蠱惑,不去救自己的至親之人!你……」
冷長老厲聲道:「我現在就殺了這個妖女,讓你清醒過來!」
「你敢?」我吼聲沒落,冷長老的胸前忽然像是被人用刀割過一樣,瞬間炸開了一道血口子。從他傷口中噴出的鮮血驀然間在空中匯聚成了彎刀的形狀,直奔檀越劈殺了過來:「披血斬妖!殺——」
「給我開——」我毫不猶豫地傾盡全力往空中砍出了一刀,層層疊疊的刀光直奔血影狂擊而去。
刀光、血光凌空劈斬之間,我的刀氣瞬間撕開了血影,斬向對手。可是,被我震開的鮮血卻在化成漫天血點之後,從我身體兩側飛馳而過。
「檀越——」我若收刀向後劈擊,肯定會傷及檀越。無奈之下,我只能扔掉長刀,空手向後抓去,單憑勁氣掃開了大半血點。但是,還是有幾滴血珠粘在了檀越身上。
身上染血的檀越忽然發出一聲歷嘯,雙眼變得一片血紅,臉上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了一層白色的絨毛。
「這是……」我頓時呆立當場。
「看到了吧?她就是隻狐狸!就是妖精……」冷長老聲嘶力竭的怒吼僅僅喊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等我再看時,柳幻的匕首已經刺進了冷長老背心,後者死不瞑目地摔倒在了地上。
這時,我已經無暇顧及什麼,一把抱住了搖搖欲墜的檀越:「你怎麼了?」
「趁著我還能說話,跟我說說話好嗎?」檀越把頭埋在我的懷裡,說什麼也不肯抬起頭來:「別讓我抬頭,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我抱著檀越,坐在了滿是血腥的山風當中:「你別說話……」
「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嗎?那時候,你就像是一個擺攤算命的江湖騙子……」檀越說著話,可我卻沒有心思去聽她在說什麼,用內力向柳幻傳音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她在化狐!」柳幻的聲音帶起了哽咽:「青丘傳人的身上都有狐血,越是嫡系子弟,狐血就越為濃厚。青丘有一種刑罰,叫做『化狐』。就是讓犯下大錯的弟子化身成半人半狐的怪物,再像囚禁牲口一樣把人關進祖城。我以為化狐已經失傳了,沒想到……」
我明白了,那些被關進祖城的人,最後都會被煉成丹藥。
楚青丘肯定在檀越身上動了手腳!他既然能找到失傳已久的三生三世丹方,肯定也能找到化狐的辦法。
我厲聲傳音道:「化狐怎麼解?」
「解不了……」柳幻流淚道:「化狐的秘法早就已經失傳了,沒人能解。別跟我說話了,陪陪檀越吧!」
楚青丘!他是在逼我伐天!
既然沒人能解化狐秘法,那不就是說,只有伐天成功才能博出一線生機嗎?
檀越蜷縮在我懷裡:「不要去想伐天的事,陪著我,好嗎?」
「好……」我僅僅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愛哭的傢伙!」檀越笑了:「我從來沒見過哪個術士像你這麼愛哭的。其實,我也哭過,就是在你打上青丘之後。」
「那時,我一直都在等你向我表白,可是你……後來我想啊,有人能為我血戰一脈,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為什麼非要拘泥於那種連自己都嗤之以鼻的形式?可是,我還是有些貪心,我真的想等你表白,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會點頭……」
「檀越……」
「現在不要說!我可不想聽見你帶著哭腔的聲音,你就安安靜靜地陪著我好嗎?」
「好!」這是我第一次抱著檀越,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既然她想讓我安安靜靜地陪著她,那我就把話留到以後吧!
「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獨……」我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歌聲,我也跟著勃然大怒:「誰在唱歌?」
遠處,正在唱歌的陵雲被我嚇了一跳:「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怎麼會忽然就唱起歌了!這首歌我以前都沒聽過……」
檀越柔聲道:「讓她唱吧!我怎麼覺得,這首歌像是為我寫的……」
陵雲的歌聲再一次響了起來:「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
「滾滾紅塵裡,誰又種下了愛的蠱:茫茫人海中,誰又喝下了愛的毒。
我愛你時,你正一貧如洗寒窗苦讀;離開你時,你正金榜題名洞房花燭……」
檀越輕聲道:「這首歌真的很像你我,我遇見你時,你還是一個連排骨都養不起的小術士,現在,你已經名震術道了。」
「將來,等你洞房花燭的時候,也養一隻狐狸好嗎?說不定,那隻狐狸就是我……」檀越的聲音越來越低。
楚青丘!
他應該是在青丘雲隱城時,就在檀越和陵雲身上動了手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算到了今天,但是,我肯定,他選擇了最恰當的時機讓危機爆發。
這個念頭剛在我腦海中閃過,就被我強行壓制了下去。
我不能再想,再想下去,殺氣就會不自覺地從我身上爆發出來。那不是檀越希望感覺到的,也不是我想給檀越的。
我緊緊地抱著檀越,坐在冰涼山地上……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才是花前月下,怎樣才叫海誓山盟,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就這樣抱著她,坐到了天亮!
檀越像是一隻熟睡的白狐,靜靜地伏在了我的懷裡。她雖然沒有真正變成狐狸,但是面孔已經完全被細膩的絨毛覆蓋了,再也看不出以前的樣子,甚至也沒法兒在說話了,只有那雙眼睛還一如既往地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