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其實張國彬心裡非常清楚,以他現在的作案頻率,總有一天會落網的,但在落網之前,他要盡情享受這花花世界。在這種心理驅使下,他作案更加肆無忌憚。
  每天夜裡,他都要出來尋找目標。如果能夠尋找到目標,就將目標誘騙上車,拉到隱蔽地點實施犯罪。
  時間長了,張國彬越來越追求刺激,他開始用辱罵、折磨被害人的方式來滿足自己的慾望,並將這些過程錄了下來。
  為什麼張國彬會有這麼變態的癖好呢?
  在與張國彬的交談中,蕭雲天漸漸地瞭解到,他之所以有這樣的行為,與他成長的經歷、家庭的變故是分不開的。
  張國彬年少之時他父親生意失敗,後來查出生意失敗的原因是母親勾結外人,也就是從那時開始,張國彬心裡就埋下了對女人的仇恨。他認為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家庭的變故對張國彬打擊很大,不僅經濟上受到了限制,而且性情上變得更加玩世不恭了。從來不會把女人的感情當真,即使有女孩對他是真心的,他也會置之不理。
  漸漸地,張國彬不再滿足於這種平淡的生活了,他要去尋找刺激,尋找感覺。在慾望的驅使下,他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不歸路。
  20.結案時的訪談
  重案隊破獲了罪惡車手張國彬的案子,可算是給海東市除了一害。
  何冰媚得知抓獲嫌犯的消息,感到非常高興。
  柳如雪的傷情也沒什麼大礙,很快就出院了。這個經歷對她來說雖然驚險,但卻鍛煉了她的勇氣和膽識。
  通過這個案件,蕭雲天對柳如雪另眼相看,沒想到平時看著柔弱的女子,在關鍵時刻能夠爆發出如此巨大的能量,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雖然以前柳如雪也跟著蕭雲天執行過很多次任務,但都沒有讓她衝到最危險的地方。這一次柳如雪能夠主動請纓、以身作餌,真是勇氣可嘉。
  何冰媚也來到隊裡,想看看柳如雪怎麼樣了。看到柳如雪又恢復了原來的裝束,她不禁打趣道:「如雪,你當晚的打扮挺好的啊,真是更加美了呢。你什麼時候能改變改變啊,女人就是得對自己好一點兒啊。」
  柳如雪一笑,道:「那都是為了執行任務,沒辦法的,我平時可不喜歡化妝。還是穿著這身制服感覺靠譜。」
  聊了一陣,何冰媚又找蕭雲天去了。本來她就很喜歡蕭雲天,但一直沒有說破過。主要是平時都這麼熟了,反而不知道如何開口了。這麼熟悉的關係了,總不能再去找什麼中間人介紹人之類的吧。
  其實何冰媚一直在等待蕭雲天首先開口。畢竟男女這檔子事,讓女倒追男多不好意思啊,還是男方主動點兒比較好吧。但蕭雲天這個人就是不解風情,只把心思一心撲在工作上,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為什麼就不能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呢?
  蕭雲天在一邊忙著看卷宗,思考著事情,見何冰媚來了,就讓她自己玩會兒。
  看到蕭雲天如此冷淡,何冰媚可不淡定了,道:「蕭大隊長,我這客人來了你也不熱情接待一下,真是有違待客之道啊。」
  蕭雲天頭也不抬,道:「何大小姐,我這屋裡你啥都熟悉,那邊有一次性杯子,渴了可以自己倒水喝,那邊有方便麵,餓了可以泡麵吃,再那邊還有人民公安報、法制日報、海東晚報,想看報紙就看,那邊還有個上外網的電腦,想看網絡小說就上網看一看。」
  何冰媚道:「喲,大隊長還喜歡看小說呢?真難得!平時還以為你們這些警察就知道埋頭辦案呢,沒想到大隊長還是個讀書人,真是失敬失敬。」
  聽到何冰媚的調侃,蕭雲天樂了,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與何冰媚聊了起來。「冰媚,我平時工作忙得很,哪兒有時間去看那麼多的小說啊,平時的空閒時間也就是看看警察的業務書籍,再有一點兒時間最多看一些偵破案件的小說。」
  何冰媚問道:「雲天哥,你看這些破案小說,對於你在現實中偵破案件有沒有什麼幫助啊?」
  蕭雲天笑著說道:「小說裡的刑事案件都是撲朔迷離,複雜得很,這是因為作者要設置重重矛盾、層層疑問,始終吊著觀眾的胃口,但是在現實工作中,大部分案件沒有那麼複雜的。」
  何冰媚道:「雲天哥,你能夠坐到海東市重案偵緝隊隊長這一職位,肯定得有兩把刷子。你也別介紹你看的小說了,給我說說你以前的辦案故事吧,讓我也長長見識。」
  蕭雲天謙虛道:「以前的案子過去就過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啊?還是讓何局長回家給你講去吧,他年輕時辦的案子可比我多。」
  「我才不呢,非得讓你講。就看在你們這次破的案,我提了這麼好的建議的分上,也得給我說一說。」何冰媚撒嬌道。
  拗不過何冰媚的胡攪蠻纏,蕭雲天終於答應給她講一講過去的破案故事。
  第五季 人間悲劇
  01.社會關係圈
  「冰媚,你還記得郭大富被害的那起案件嗎?」蕭雲天問道。
  「記得啊,郭大富的公司原來和我們公司業務上有來往,所以有印象。他失蹤的消息還是我告訴你的呢,沒想到他果真遇害了。」何冰媚道。
  「不錯,對於這樣的兇殺案,一般來說我們會從社會關係上先進行調查,所有死者身邊的人都一律先假定為犯罪嫌疑人,都有作案的可能。這與法律上的無罪推定不一樣,那是未經法院判決,不得宣告任何人有罪。刑偵階段我們只是把所有人都列為嫌疑人,然後再用排除法一個一個地排除。」蕭雲天認真說道。
  「那郭大富的那起案件是怎麼排除的呢?」何冰媚托著下巴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刑偵上經常說『社會關係』這個詞。一般的人都有什麼樣的社會關係呢?其實社會關係也分為好幾層的,有緊密層,有鬆散層,一層一層地向外擴散。在刑偵時需要一層一層地進行排查,如父母、配偶、子女,就是最核心的一層。」蕭雲天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蕭雲天喝了口茶水繼續道:「或許你可能要問,這最核心的一層,都是最親密的人,怎麼可能作案呢?其實人人都會有這樣的疑問。父母、配偶、子女肯定是對其本人最好的,關係最親密的,但這也只是在平常情況下。但在案件刑偵階段,我們刑偵人員要假定非正常情況所發生的事情。在一些重案中,家庭成員之間互相殺害的也不在少數。所以不要以為最親密的家人就一定不會成為兇手,有時候矛盾也會到不可調和的地步。」
  何冰媚一臉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頭表示認同。
  蕭雲天繼續道:「這是人社會關係中最核心的一層,除了這一層,還有其他的層次,比如親戚、朋友、同事、網友、客戶等等。這些人都或多或少地與被害人發生過一些聯繫。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是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的。討論這些社會關係的目的就在於,大多數的命案都是發生在熟人之間,只有搶劫殺人可能發生在陌生人之間的時候多一些。你想想啊,人需要多大的膽量才能去做殺人的事情呢?殺人,是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殺死,剝奪他的生命。如果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誰會無緣無故地去做這些事情啊?凡事有果必有因,沒有無果之因,也沒有無果之因。人與人之間所有的矛盾、糾紛、爭執、仇恨,平時或許表現得還不是很強烈,但這些消極情緒就像地底下運行的火山,雖然表面上看不到,但一直在醞釀著,一直在積蓄著,一直在尋找爆發的機會。一直到了哪一天,以某一個突發事件為契機,仇恨的能量到了再也控制不住的程度,就會像火山一樣的爆發,悲劇就發生了。」
  蕭雲天講得很投入,開始在房間裡踱來踱去。
  「當然了,在咱們看來,這些犯罪分子眼中的那些仇恨並不是多大的事兒。但罪犯分子的心理一般都會很偏執,認為這種仇恨非得弄死對方才能解恨。因此,罪犯分子偏執的心理使其心理失衡,衝動的魔鬼戰勝了理智的力量,最終不顧後果,犯下了命案。之所以說這些仇恨並不是多大的事兒,我舉個例子你就明白了。大家都經歷過中小學時期,那時都與同學發生過矛盾,有的爭吵過,有的打過架。但當成年以後,你再回憶一下中小學時期的那些矛盾,就會覺得當時幼稚得很,那些矛盾用成年人的視角來看根本不值一提,但在當時看來就是個解不開的心結。」
  聽到這裡,何冰媚有些聽不下去了,道:「雲天哥,你不要在這裡長篇大論下去了好不好,人家想聽的是充滿層層懸念的、破案過程迂迴曲折的、驚心動魄的故事啊,而不是讓你把整套理論說給我聽。這套理論以前聽我爸說過,不要再說了好不好,我想聽的是故事,蕭大偵探與匪徒鬥智鬥勇的故事。」
  蕭雲天稍有些尷尬地道:「好好,你要耐心地聽嘛,不要輕易打斷我。之所以說這麼多,就是想讓你知道刑警破案的一般思路是什麼,怎麼說你也是我們的熱心好市民啊。至於案件嗎,實際上我原來跟你說過的,多數案件情節並不曲折,也不驚心動魄,更沒有層層懸念,就是很輕易地就破了,很容易地就把人抓了,就這麼簡單。」
  蕭雲天無視何冰媚的不滿,繼續道:「有些案件之所以看起來這麼曲折、這麼撲朔迷離,並不是說犯罪者的手段有多高明。其實大多數的犯罪者文化程度比較低,也想不到設置那麼多的偵破障礙。這些犯罪者只是根據他自己的社會閱歷來掩蓋罪行、毀滅罪證、設置障礙,不會那麼專業的。只是在特定的個案中,會有反偵查能力比較強的犯罪者,他們會設置種種假象,妄圖誤導偵查視線。比如,本來是仇殺,為了讓刑警們不聯想到仇殺,就會設置一些其他的假象。如果受害人是被殺死在房間內的,犯罪者就會把房間弄得很亂,把一些財物偷走,造成一種入室盜竊的假象,把犯罪現場偽裝成是盜賊遇到被害人的反抗而殺害了被害人。假如被害人是女性的話,還會設置一些強姦殺人的假象。設置的這些假象,有技術高的,也有技術低的。就像偽鈔一樣,偽造的技術有高有低,但終歸都是假錢。假象也是一樣,因為假的就是假的,再偽裝,也不可能偽裝得和真的一樣。比如,把人在房間內殺死,偽裝成盜竊者巧遇房主後搶劫殺人的情況。犯罪者以為把房間弄亂,再偷走一些財物就可以矇混過關了。其實不然,真正的職業盜賊是非常專業的,他知道進了房間以後怎麼尋找值錢的東西,同樣也不會漏下任何一個可能隱藏財物的地方。如果想偽裝成搶劫殺人,只拿走了被害人身上的錢,卻沒有拿走櫃子裡的財物,僅歸結為犯罪者馬虎是不可能的,專業的盜賊掃蕩得都比較徹底,不會這麼大意留下這麼多錢財不要的。還有偽裝成強姦殺人的,這種是生前發生的性關係還是死後發生的性關係,通過法醫的檢驗馬上就可以查出來。還有生前燒死還是死後焚屍,溺水死亡還是被害後投河,主動服毒還是死後灌毒,都是可以通過法醫檢驗出來,是根本無法作假的。」
  02.每一起案件都是一個人間悲劇
  雖然何冰媚時而表示抗議,但蕭雲天還是把他的那一大套理論說了出來。這都是他平時總結出來的,有些東西是教科書上學不到的。其實蕭雲天所說的這些,真實地反映了刑偵界的辦案套路。當然這套路不能生拉硬拽,不是記住了就能運用,要經過大量的實踐經驗的積累才能活用這些套路。
  民眾對於刑事偵查工作並不是十分瞭解,很多人都是通過影視劇或者書刊報紙等途徑瞭解的,對於其中的工作程序、方法並不熟悉。這也是由刑偵工作的特點所決定的,在沒破案之前,可能會有一些曲折,最終破案的時候,大家關心的是嫌犯如何作的案。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總有降服罪惡的時候。作為刑警,的確是很辛苦,但工作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老百姓的期望和重托。因為怠慢工作而耽誤了破案,導致沒有抓到嫌犯或者是辦錯了案子,是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的。
  蕭雲天說了半天,這才說到以前的案子上。「像郭大富遇害這個案子,他以前的情婦盧佳怡被害了,雖然不是他作的案,但也是與他有關係的女人。死的這個女人,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與他有不正當關係的另外一個女人。」何冰媚見終於回歸主題,收起漫不經心的態度,開始認真聽起來。
  「案發以後,郭大富的妻子萬麗芬明確表示她從不在乎郭大富在外面花天酒地。但是,你能保證萬麗芬真的不在乎嗎?所以,郭大富失聯後,再後來找到屍體,我們懷疑的對象首先就是萬麗芬,她會不會因為丈夫出軌而故意設計殺害丈夫呢?不要以為這種情況沒有可能,在當時看來是很有可能的。因此當時我們就把萬麗芬列為重點嫌疑對象,進行了秘密調查。還有那個郝方定,他是郭大富公司的副總,本來就有跳槽的打算,又不滿郭大富給的待遇,也有現實的作案動機。後來才根據一步步的調查取證,把這兩個人的嫌疑一點一點地排除了。」蕭雲天顯然越說越來勁兒,但何冰媚卻是聽得昏昏欲睡。
  「實際上,刑偵工作有時候做的就是填空題、判斷題和選擇題。填空題,就是說一些基本的信息需要查清,如死者是什麼人,來自什麼地方,是什麼死因,等等。判斷題,如分析死因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證據能不能用,等等。選擇題,就是在有多個懷疑對象的時候,到底選擇哪一個入手調查,需要不同的解題方法。其中選擇題的解題方法也有很多,知道答案的,直接填上就行了。不知道答案的,或者沒有把握的,就要採用排除法了。要根據備選答案與題目的關係,進行多角度、多方位的排除,直至選出正確的答案。」
《罪案現場:你所不知道的刑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