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覺得，說與不說對於最後的量刑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影響。比如，殺了三個人，罪犯投案自首坦白罪行，這樣就不判他死刑了嗎？法律上可沒有這麼明白地說明，而只是說投案自首可以從輕處罰，至於「從輕」二字，解釋的空間則彈性十足。
　　自己參與的這次收貨的數量實在太多了，足有近二萬克高純度冰毒。自己就是坦白了，帶著警察去抓杜老大，能饒自己一死嗎？
　　懷著這樣的矛盾心情，李明乾脆一句話都不說了，還是在那裡保持沉默。
　　「李明，你可要抓住機會啊！讓你領著我們抓捕杜老大，一個好好的立功機會，給你你不要！你要知道你的罪行深重，唯有爭取戴罪立功才能獲得從輕處罰，你聽清了沒有？」蕭雲天再一次講解法律政策。
　　經過了長時間的政策攻心，李明的神態變得越來越不自然了。人就是這樣，在觸及不到他心靈深處的時候，說再多的話也是沒有用的。一旦找到了他的弱點，他就會變得和平常不一樣，心理上逐漸起了變化。
　　「李明，你想想，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們就定不了你的罪嗎？刑法規定了，沒有被告人的口供，其他證據足以定案的，一樣可以治你的罪。你再想想，你這樣不說話，能幫得了你自己嗎？你以為杜老大能夠放過你嗎？貨沒了，錢也沒了，你怎麼向杜老大交差？」蕭雲天繼續開導李明。
　　看到李明還是沉默不語，蕭雲天繼續開導道：「你們這次的毒品交易雖然是你直接經手的，但幕後的主謀還是杜老大，你只是他的一個馬仔，作用肯定不如杜老大重要。如果你能夠和警方合作，徹底供述你們的犯罪事實，對你今後的判決肯定是有利的。我話就說到這兒，你仔細考慮考慮。」
　　顯然，李明已經在仔細考慮之中了。這次去接貨，自己只是受杜老大之命，資金不是自己準備的，貨也不是自己聯繫的，自己只是按照指示在指定的地點、指定的時間去和指定的人接頭而已。要判刑槍斃的話，首先應當槍斃杜老大，而不是他李明。自己上次有脫逃經歷，這回又有販毒、非法持有槍支兩項罪，就算不死，活罪也難逃啊。
　　「給我一支煙，讓我考慮一下。」李明提出了要求。
　　這種要求雖然違反規定，但還是可以滿足的。通常偵查員即使自己不抽煙，也會帶著一些，獎勵那些能夠坦白供述的嫌犯們。
　　煙點著了，李明接過抽了起來，但又陷入了沉默。
　　沉默，雙方都沉默。
　　蕭雲天在給李明考慮的時間，李明則在緊張地思索。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整個訊問室裡鴉雀無聲，只有偶爾聽到門外其他人路過的聲音，以及牢門打開、關上的金屬碰擊聲。
　　「好吧，我說。」長時間的沉默後，李明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李明覺得，現在這種局面，政府掃毒決心很大，杜老大落網那是遲早的事情。杜老大一旦被抓，肯定被判處死刑，因為除了這次的十多公斤冰毒之外，他以前還有多次的販毒經歷，杜老大基本上控制了海東市毒品市場的半壁江山。
　　如果杜老大死了，他還顧慮什麼呢？他一旦被抓，判處死刑，那時候樹倒猢猻散，還有多少人再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呢？不可能的。
　　等他李明再出去的時候，雖然年紀大了，但至少保證性命無憂。這個時候也別想著誰保誰了，能夠自保就不錯了，哪兒還能顧得上別人呢？
　　於是，李明徹底想通了，也豁出去了，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只要不被判處死刑，以後怎麼辦還有餘地。一旦被判處死刑，再怎麼說都晚了。現在就是要爭取時間，盡量找對自己有利的理由。
　　李明向蕭雲天供述了他的真實身份，他並不是一個普通的馬仔，而是一個片區級的毒品分銷商，平時都是和杜老大直接聯繫的。
　　杜老大的分銷商比較多，但都是直接單線與杜老大聯繫，彼此之間誰也沒有見過誰。但根據坊間的傳聞，也能猜得出誰是誰了。
　　各個分銷商之間的地盤是固定的，在杜老大的嚴格拘束下，禁止各個分銷商互相串貨，所以跨區拿貨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雖然杜老大的貨是從哪裡來的不清楚，但杜老大這樣經營毒品生意已經有好幾年了，從來還沒有出過大事。這回是頭一次栽了。杜老大的毒品銷往海東市的各個夜場，這些夜場有沒有杜老大的股份尚不清楚。
　　關於杜老大的去向，李明稱只知道別墅區這一個住處，其他的地方並不知情。但他說，警方打掉的這些對杜老大來說並不能形成致命的打擊，杜老大很有可能還會繼續冒險進貨的。
　　03．上家送貨人
　　同時被抓的還有送貨的那個蛙人和負責掩護的兩個同夥。自從被重案隊抓獲後，這三個傢伙就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再也沒有了趾高氣揚的樣子。
　　因為海東市的禁毒風聲日緊，毒品價格飛漲，導致杜老大鋌而走險，向海外的毒梟購買了這麼一大批冰毒。
　　迫於海防、緝毒、緝私等部門的強大海上壓力，他們的老闆和杜老大一合計，想出了利用蛙人運輸冰毒這樣一個奇特的方式。
　　果然，在快艇從公海進入海東海域的時候，經過幾輪的檢查，均沒有發現在船下還有蛙人在尾隨前行。等檢查船隻一過去，蛙人再重新浮上來。就這樣，一路迫近了接頭地點。
　　到了接近接頭地點的海域，快艇找了個地方拋下錨，等待接頭時間的到來。眼看接頭時間將到，主要負責送貨的蛙人大飛拿起包裝好的冰毒就下了水，另外兩個負責掩護的同夥也隨即下了水，在不遠處跟著。
　　這批冰毒是南方某國的毒梟通過大陸的代理人，直接向杜老大發貨的。
　　考慮到海東市的緝毒強度非常大，才想出這個辦法運送冰毒，還配備了長短槍支以備不測。在來之前，他們已經研究了本地的潮汐規律，快艇停在了漲退潮的臨界點處，免得因為退潮擱淺。蛙人趁著天黑漲潮，悄悄地靠近了海岸礁石區，並分別找到地方隱藏起來，等候接頭的人到來。
　　等到李明帶人前來接頭，本來覺得交易如期進行的時候，突然對方有人反水，原來是警察臥底將李明控制住。
　　大飛本想掏槍將李明和控制李明的林玄鶴一併打死，但段波海站在他旁邊牽制著他。當時的局面形成了連環套的局面，即林玄鶴用槍頂著李明的腦袋，大飛用槍指著林玄鶴，而蘇得勝用槍指著林玄鶴，段波海用槍指著大飛和蘇得勝。誰也不敢先開槍，只是在那裡僵持著。
　　大飛背後那兩個負責掩護的同夥一看情形不對，悄悄貓了上來。看到雙方僵持不下，後面的槍手終於出手了，瞄準的是持槍挾持李明的林玄鶴，沒想到槍法並不是很準，打中了前面的李明。林玄鶴一驚之下，立即拉著李明躲到了旁邊的礁石後面。雙方的混戰由此開始。
　　本來大飛領著兩個槍手，再加上蘇得勝，兩桿長槍兩把短槍，火力上佔據優勢。林玄鶴領著段波海，只有兩把短槍，即使加上繳獲李明的那把短槍，也只有三把，火力劣勢很明顯，一時他們被打得抬不起頭來。
　　所幸蕭雲天已經帶隊趕到了附近，聽到槍聲後更是直接確定了具體方位，迅速趕了過來。在看清楚槍戰雙方的態勢之後，蕭雲天和楚劍雄一人帶著一小隊人馬，迂迴進行了包抄，一隊繳了大飛和蘇得勝的槍，另一隊繳了兩名同夥的械。直到這個時候，大飛才相信，原來真是警方抄了他們的底。在遠處接應的快艇一看形勢不妙，快速逃離了現場。
　　面對海東警方的訊問，大飛也沒有撐多長時間，一五一十地供述了此行的目的──把貨送到指定地點，與杜老大派來的人交易後，把賣貨的錢帶回去就算完成了任務。至於雙方老大是如何交談、如何約定的，大飛真是一點也不知道。他只負責最後一環的買賣現場。老大是在境外將貨交給他的，那個地方不屬於國內警方管轄。
　　大飛供述的就是這些，以前他也給杜老大送過貨，不過沒有採取蛙人這種方式，都是在船上交貨或者陸路交貨。他對這條路線也算是比較熟悉了，所以才繼續派他過來交易。
　　大飛知道的就是這些情況，再問也問不出杜老大或境外毒梟的其他情況了。再回過頭來訊問那兩個同夥，回答都基本上是一樣的。他們此行的任務就是護送大飛順利交易完畢。
　　在問到杜老大是否還有其他的接送貨計劃時，李明搖了搖頭，那些都是雙方老大直接商定的事情，他不知道。但是他覺得，這次的數量雖然大，但杜老大一貫的做法是，他不會把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肯定還會有其他的進貨計劃。現在海東市由於掃毒嚴厲，導致冰毒價格飛漲，杜老大不會有錢不賺的。
　　大飛則表示，這次交易失敗，被警方人贓俱獲。以杜老大的性格，他是不會嚥下這口氣的，肯定會在其他方面進行報復，否則他沒法向境外的毒梟交待。畢竟，這次毒品交易的上下家都是輸家，只有警方才是贏家，這樣的場面，是上下家都不願意看到的。
　　04．毒梟之路
　　在抓獲了五名販毒嫌犯，查獲了兩個販毒據點之後，禁毒工作取得了階段性進展。
　　蕭雲天滿意手下這幫兄弟們出生入死獲得的戰績，雖然沒有抓到大毒梟杜老大，但這樣的戰果已經算是近年來的一件大案了。
　　鑒於此案對杜老大的打擊不小，為防止杜老大的瘋狂報復，重案隊並沒有絲毫放鬆，而是和以前一樣忙碌著日常工作，背地裡提高了戒備。
　　對於配合警方完成臥底工作的段波海，已經被警方秘密轉移到了另外一個城市，他改名換姓，過起了平常人的生活。
　　數天過去了，海東市的各條街道顯得很平靜，沒有任何異動。
　　難道杜老大真的能夠嚥下這口氣嗎？
　　事實上，他肯定是嚥不下這口氣的，他正醞釀著一個大的報復行動。
　　杜老大的原名叫杜三金，只不過他的原名近年來已經很少有人記起了，大家都叫他杜老大，因為他涉毒，聽起來有點像「毒老大」，倒也比較符合他的身份。杜三金也不介意這個稱呼，於是，杜老大，這個稱號就這樣叫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