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節

  我歎了口氣,她姓王。
  王姐清早來清仁堂治療一次,疼痛的症狀是緩解不了多少的,而到了晚上這個時間,則是血液最不通暢的時候,疼痛更會加劇,連止疼『藥』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她的這種疼痛我無法感同身受,只能從經驗來進行判斷,而且,『女』『性』比男『性』要更能忍受疼痛,她現在這副樣子,可能比我想像的痛感還要強烈。
  要說母親都是偉大的,為了生孩子給自己落下這種骨病,確實讓人心裡不是滋味,我抬手在房『門』上敲了敲,『床』上的王姐便睜開了眼睛,望向我的時候眉頭微蹙,像是要從身體的疼痛中恢復一陣子。
  等她認清我,這才叫了一聲「張大夫」。
  我走上前,「王姐,怎麼樣,還是疼得睡不著麼?」
  王姐艱難的點點頭,一頭秀髮已經被汗水浸濕,疲倦的面容看起來十分憔悴。
  她其實只有二十六歲,大學畢業就結婚了,在市裡只工作了一年,大好的生活還沒享受,便因為懷孕休息不當,落了這麼個病,可惜這個年紀了。
  「張大夫,我……嗚……我是不是好不了了,醫院去過了,中醫也看過好多,我實在受不了,我想做手術。」
  王姐白著嘴『唇』,眼淚已經滑落到枕巾上,一雙眼睛裡充滿了絕望。
  我無奈的搖搖頭,說起來,比她問題嚴重的病人還有很多,不過王姐的問題也不能單一認為她不夠堅強,懷胎十月已經夠艱辛了,再加上足不出戶的坐月子,還有身上的病,她這期間不像其他『女』人一樣可以過正常的生活,『精』神方面已經不同於常人。
  有一部分產『婦』會有或輕或重的抑鬱症,『精』神壓力大,別人又不能感同身受,有時候真是有苦說不出,能順利把孩子生下來,身為一名母親,為家庭的付出確實不小。
  「王姐,電話裡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再給我一個星期,我保證你能下地,到時候你右側的胯部外側就不會太明顯的持續『性』疼痛了,你心態一定要積極一些,努力配合治療,我爭取年內徹底治癒你的問題。」
  這般說著,我也將準備好的三稜針拿了出來,「一個星期對你來說可能還要繼續痛苦,但現在『藥』物已經起作用了,中途放棄太不明智,這麼說吧,市裡能把你的問題治好的,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你能找上清仁堂,又『花』了這麼多錢治病,不差這幾天。」
  王姐聽過我的話,咬著嘴『唇』不斷搖頭,「可我的『腿』為什麼越來越疼啊,一疼就大半天,凌晨三四點鐘就能把我疼醒了,去痛片都沒作用了,張大夫,我、我不想活了……」
  她這麼說我也是沒辦法,我們這一輩年輕人經歷的事情太少,有什麼磨難很難扛得住,打小,食品安全影響著身體,『激』素類『藥』物濫用,心『性』成長方面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短期內還承受不住風『浪』。
  抿著嘴『唇』,我伸手掀開王姐身上的被子,幫她褪下睡『褲』,捏著兩根三稜針在她大『腿』和小『腿』上的『穴』位點紮起來。
  『腿』上的『穴』位不多,但也不少,想要暫時『性』在『腿』部開闢一條疏通氣血的管道,則需要反覆點扎,『精』準度、速度都必須有把握,加之房間內光線昏暗,我這邊勢必要積極一些。
  下針、反覆下針,回頭又在她『腿』上鋪上一條枕巾,用雙手為她推拿按摩,放鬆肌『肉』,疏通氣血。
  也就是十分鐘,汗水便從我的臉上冒了出來,髮梢後也滴出了汗珠,直往衣裡面淌去。
  我抿著嘴『唇』,心裡明白此時的自己在做什麼。
  中醫的一雙手是不會輕易給人按摩的,手指和手掌下的力度,對手上各個關節都有損傷,如果持續給病人做輔助『性』的治療,不出一年,我的手指就會變形粗大,哪怕是給王姐做一個星期的輔助治療,想要讓雙手恢復最健康的狀態,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歪著臉在肩頭蹭了蹭面頰上的汗水,王姐或許並不知道,我這麼做,如果之後處理不好,以後下針就沒有以前的水準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一時衝動,橫生枝節
  
  我不是按摩師,手上的力道遠沒有專業人士掌握的好,在王姐身上按摩不長時間,一雙手便明顯酸疼。--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給人按摩,連我爸媽那兒,我都只是幫著捶捶背,捏捏肩。
  真正的中醫按摩是極為講究的,一雙手要感應病患的肌『肉』分化,哪裡有腫塊兒,哪裡有結節兒,都要順著肌『肉』紋理將氣血不暢的地方捋順開。
  這不是光有力量就能把這些症狀減輕的,一雙手放在患處上面,哪裡收力,哪裡用力,十根手指頭要比針灸還要靈活,做出大量的單一重複的推拿動作,可想而知,手指承受的損傷有多明顯。
  可以這麼說,凡是中醫,只要病人不是親屬、朋友,都不會輕易給病人這樣的照顧……
  耳邊,家裡的孩子不斷哭鬧著,王姐的婆婆也不知道找了什麼理由,正在『門』外數落著保姆大娘。
  我明白,她兒子到這個時候還沒回家,肯定是在外工作或應酬,她照顧這一家老小有很多艱辛,家裡的兒媳『婦』又躺在病『床』上,她心裡不好受。
  可數落保姆大娘算什麼?
  她家有錢,雇保姆就是拿來隨便使喚的?到清仁堂治病『花』了錢,我們就必須給她一個『交』代?
  耍瘋發橫的自以為地球圍著她家轉,哪兒來的這麼多優越感?
  我皺著眉,撤掉王姐『腿』上的枕巾,又下了兩遍針。轉頭問她感覺如何的時候,王姐活動了一下。立刻震驚的看向我,「張大夫,好、好多了,沒那麼疼了,真的!」
  可是不疼,我這頭忙活了半個小時!
  給人正骨也就是半分鐘的事兒,她這邊我下了這麼大的功夫,要真沒療效。我這中醫就算白學了。
  「好了,明早起來去清仁堂敷『藥』下針,到了晚上,我還這個時間過來,王姐晚上好好睡一覺,聽我的話,擺正心態。這個坎就快過去了。」
  這般說著,我收拾好三稜針準備離開時,王姐的婆婆便抱著孩子從屋外走了進來,她在『門』口一停,『床』頭櫃的暖黃燈光便映在她那張沒有好氣的臉上。
  「王燕,怎麼樣了。有效果麼?」
  王姐聽到婆婆這麼問,連忙點點頭,「媽,我好多了,比早上敷『藥』的效果都好!」
  「真的?」王燕婆婆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我,「早有好辦法怎麼早不用。非得等到我們家找『門』兒,你們才用真能耐啊?」
  聽著王燕婆婆這麼說,我『揉』著酸痛的手指頓時眉頭一皺,「大娘,可不帶這麼說的啊,我這不也努力幫忙呢麼,旁人我可不下這麼大的功夫的。」
  出馬的前輩們說的太對了,辦事要講究緣分,我奔著功德使勁,上桿子幫別人,可結果呢,自己一張熱臉竟然貼在這樣的奇葩冷屁股上,糟心不糟心?
  我用天眼在王燕婆婆身上仔細一掃,她家的事情就看出七七八八來,原來王燕這個媳『婦』能跟這個脾氣的婆婆能和諧相處,是因為王燕家裡有點實力,這房子就是王燕她家出錢買的。
  而這個王燕婆婆也是個能張羅事的主,明白自己家是什麼條件,什麼事兒都爭著搶著護著王燕,王燕不想給自己動手術,她就鼓勵說同意,王燕說我們治療沒效果,她就炸廟似的想找我們算賬。
  我瞥了一下王燕婆婆,就見她一張臉死死繃緊了起來。
  「大娘,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雖然醫者仁心,但也不是誰動能糟蹋這份心意的,說句不中聽的,我給王姐治病,是她的幸運,你要是不服,大可以找比我牛『逼』的大夫,對人尊重點兒行不行?」
《陰陽薩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