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而落在地上的腥血,卻也沒有融入泥土,反而越聚越多,漸漸地湧成了一汪血池。
「麻煩了……」青玄說道,似乎不再急於救人。
一隻枯黑的手臂,從那灘血池之中猛地伸出,摸索一番後扶住了附近的地面;而後,一個枯萎的身影,藉著剛才那隻手用力一撐,整個從血池之中攀爬而出,毫不忌諱地蹲伏在蜘蛛精的身邊。
地上的那灘血水自動聚集於這人的腳下,頃刻間便被悉數收入了這人體內。這人心滿意足,終於站直了身子,掃視了一下周圍,先是俯身將那死去的六翅烏鴉捧在了手裡,繼而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淡淡問道:
「兩個問題。第一,你們四個,誰招惹了我的鳥?」
沒有人回答。
這人似乎也不見怪,擺擺手自顧自繼續說道: 「無所謂了。第二個問題,你們四個……誰是吳承恩?」
吳承恩本能地張開嘴,剛要回答,青玄急忙攔住了他。
但是這個動作沒能逃開那人的雙眼。
那人枯笑了一聲,撫摸了幾下手裡的烏鴉,淡淡說道:「在下錦衣衛二十八宿,血菩薩。既然人到齊了,那麼……」
那六翅烏鴉忽然拍了拍自己的翅膀,重新站了起來,耀武揚威地在自己主人手裡發出了一聲淒厲的鳴叫——
「咱們開始吧。」
☆、第四章 鎮邪
錦衣衛鎮邪司。
這是一個近幾年在京城裡讓人聞虎色變的名字。
在朝廷那場驚天變之後,錦衣衛幾年間屢立奇功,頗得皇上重用。同一時間內,錦衣衛也是招賢於天下,以極其豐厚的俸祿遍尋能人異士,千里挑一之後組成了今天的二十八宿。
短短一年時間,錦衣衛的勢力在京城裡已經一手遮天。
不少大臣紛紛上書進諫,有意向皇上提及錦衣衛的勢力太大,任由其發展頗有些結黨營私、禍亂朝綱的架勢。奇怪的是,當今聖上看了這如山般的奏折後,反而下了一道旨意:
以二十八宿為首,組建鎮邪司,主帥為三品大員。勒令以後任何妖怪有關的事情一併交由錦衣衛鎮邪司全權處理,不必上旨過問,實際上權勢已經超越了大理寺。
旨意下達的同一天,淨通寺的天鼎裡賜下了久違的「大吉」簽子。
幾位老臣在早朝時聽聞太監宣讀了聖旨之後,幾乎當場氣暈:難道皇上不怕錦衣衛造反嗎!?而且天鼎賜下的吉兆更是有待推敲;畢竟這麼多年了,傳運「平安簽」的職責一直都是落在錦衣衛身上。萬一,只是萬一:
萬一是這些狼心狗肺的傢伙們糊弄了皇上,在路上偷換了簽子,這可怎麼了得?
於是,幾位老臣私底下見了一面,決議搜集百官簽名,以他們幾個為首,冒死進諫皇上。
不然,如果任由錦衣衛這麼發展,總有一日會權傾朝野,天下非得大亂不可!
只不過,這件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聽說錦衣衛只是派了一名同文武百官有些交情的遣使,分別同那幾個想要領頭進諫的大臣們聊了聊,便兵不血刃的解決了這場彈劾之危。
那名遣使,便是二十八宿中唯一出身於太醫院、一直官居五品的麥芒伍。坊間一直流傳,說麥芒伍這人通妖術,壞了那些個大臣們的心智,才讓錦衣衛同文武百官達成了和解云云……
很快,流言就被不無存在了。因為,說來也巧,不少散播著這些民間零碎的人都在一個月後當街突發了妖變,繼而被正在京城裡巡邏的錦衣衛斬殺殆盡。
從此以後,鎮邪司便成了一個大家都不太敢提起的名字。
眼下,吳承恩和青玄碰到的血菩薩,便是來自於鎮邪司的一人。血菩薩本是天牢裡的一名死囚,後經麥芒伍舉薦才得了皇上大赦,加入錦衣衛之後立刻獲得重用,很快便升上了二十八宿……
官途坦蕩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
此人厲害。
不用青玄提醒,吳承恩心裡也知道對方不好對付。只是,眼下吳承恩壓根也不想與之為敵:且不說旁邊還站著那蜘蛛精,畢竟洞頂上面還吊著一口子呢。
局面容不得僵持。
「你救人,我對付他。」吳承恩對青玄說道,揉了揉肩膀,向著旁邊走去,意圖引著對面的血菩薩過來:「畢竟是朝著我來的……」
「你不是他的對手。」青玄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還是忍不住抬了抬眼,想要看看上面的震九州還能堅持多久,語氣之中多少有些焦急:「不如我們先聯手牽制他,再找機會救人……」
「放心。」吳承恩邁了幾步故作輕鬆地說道,用眼神隨便瞄了一下不遠處,隨即笑了笑:「我有幫手。」
青玄順著吳承恩的目光看了一眼,立刻心領神會。
吳承恩邁了幾步,突然間朝著血菩薩的方向猛然一躍——血菩薩冷笑一聲,完全沒有把吳承恩當回事。
只是,吳承恩並沒有貿然衝上去;他的目標,乃是剛才震九州手中脫落的那把金刀。只見吳承恩用盡全力飛起一腳,腳面正中刀柄;那大刀應聲而起,朝著血菩薩旋了過去。
血菩薩全無慌亂,抬手一把穩穩接住了金刀:「彫蟲小技,想要趁人不備,你還是嫩了些……」
而那六翅烏鴉,反而叫出了聲,彷彿提醒著自己的主人小心;只是因為,剛才還站在一旁的蜘蛛精似乎受了刺激,猛地朝著血菩薩甩出一道蛛絲。
「唔?」血菩薩恍惚了一下,才注意到自己的身子被那蜘蛛精甩出的蛛絲緊緊纏住,上半身動彈不得。緊接著,那妖物吸吐著碩長的舌頭,朝著血菩薩走了過來。
血菩薩似乎並不慌亂;六翅烏鴉即刻飛起,用翅膀切割著繞在自己主人身上的蛛絲。
太好了!正如吳承恩預料的一樣,此刻血菩薩和烏鴉都□□不得。事不宜遲,趁著血菩薩被干擾的寶貴瞬間,吳承恩已經朝著半空的震九州擲出一張宣紙,同時甩開自己的筆,舔舔筆尖後凌空在紙上寫了一個「鳶」字。
青玄默契地朝著同一個方向提前縱身一躍,一隻腳輕踏在了那張宣紙上;那宣紙非但沒有被踩出褶皺,反倒是勉強馱著青玄朝著洞頂飄翔而去。
眼見得青玄已經升到了五六丈高的位置,即刻就能救人得手;突然間一個黑影閃爍而過,將他腳下那張宣紙穿了個透涼——
吳承恩一愣,隨即大聲提醒道:「青玄!小心!」
「誰告訴你們——我只有一隻鳥?」血菩薩眼見自己壞了吳承恩的戲法,頗有些嘲弄的意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了宣紙的,果然是另一隻六翅烏鴉。這畜生得手後即刻飛回到了血菩薩肩頭,速度之快,簡直如同離弦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