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去京城。
殺捲簾。
☆、第五十章 入京(上)
因為三天後的武舉,這幾日的京城南門顯得格外熱鬧。近些日子裡不少達官貴人的子弟才姍姍來遲。顯然,這些人與不遠千里、提前來到京城風餐露宿的那些武夫有著明顯不同。
因為,這些子弟大部分都是來武舉走個過場而已,家裡邊早就安排好了之後的去路。武藝高低並非重點,能在皇上面前露一臉也算是光宗耀祖,得不得名次無所謂,只要別傷了身子即可。
這些人彼此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們講究與攀比的,只是個排場。
背景一般一些的子弟,無非入京城時會敲鑼打鼓、鞭炮齊鳴一番,擾得街坊四鄰不得清淨,然後便是找一家青樓來上一段英雄美人的故事。
稍微顯赫一些的子弟呢,普遍是坐著獸皮的轎子入城,到時候大把大把散一些銀子,周圍再圍著幾個阿諛奉承之徒,口稱自己的主子乃是一方英雄,武藝了得,甚至徒手打死過山裡的大蟲。按道理來說主子本打算平淡一生,這次參加武舉乃是民心所向,礙於千萬百姓盛情難卻,這才勉強來這裡為朝廷出一份力云云。
一直常住於京城內的守官對這些人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前幾日,就有左將軍的親侄子入城;他雖然就住在百里之內,卻帶了兩隊全副武裝的精兵沿途保護,一路上吆五喝六的好不威風。入城之時,多少與守門的將領有幾分摩擦。但是,區區一個看城門的,哪裡惹得起左將軍?最終還是放他入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當街頭巷尾議論著左將軍的侄子如此招搖之際,昨日南城門的另一番景象,算是徹底掃了左將軍的面子:又是一個官宦子弟入城;只不過這一次,在城門口迎接他的,竟然有十四五個身著便服的朝廷命官,還都是三品以上。百姓們圍著守城的將士仔細打聽一番,才知道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乃是當朝宰相夫人的一位表親……
從這一次開始,後來凡是一品以上大元的親戚來京城參考的,少不得要勞煩這些個官老爺前去撐撐面子。城內的文武百官算是遭了殃,早晨不僅要上早朝,下午還得去城門口吹冷風……
每一次,這些個衣著光鮮的朝廷大員都會一臉羨慕地瞅著蹲在篝火旁的守官。
多多少少,這一類人算是讓守官開了眼:估計天底下最嚇人的排場,也不過如此了吧。
只不過,顯然他想錯了。
今天一早,守官照常按時辰開了城門。城裡城外,依稀已經有了一些等著出入京城的身影。聽得城門緩緩打開的聲響,這些身影藉著頭頂的星光動了起來,開始準備一天的勞碌。
風有些涼,守官打了個哈欠,心裡面抱怨著可別再來哪個大官的遠房親戚;這幾天自己當班,萬一這些「親戚」有個三長兩短,那自己的官場生涯算是到了頭——
咦?那是什麼?
城門口,有一頂不知何時到達的雪白轎子,吸引了守官的目光;或者說,站在旁邊護著轎子的那兩人,更是叫人無法不注意到。其中一個身材高大,一身烏黑,肩膀上還蹲著一隻老老實實的烏鴉;而另一個人,則是一副文官打扮,負手而立,目光一直盯著城外。
守官藉著朦朧亮起的天色仔細瞅了瞅,緊接著幾乎屁滾尿流地跑了過去,跪在地上便是施禮:「伍大人!這麼大早起的,您怎麼來了!」
那人低頭看了看守官,擺手示意對方不必多禮。
看到那人臉上的三道傷疤,守官知道自己猜得沒錯:這兩人正是錦衣衛鎮邪司中的血菩薩和麥芒伍。雖然自己之前沒有親眼得見過兩人長相,但是此時此刻錦衣衛鎮邪司的人出現在這裡,他並不意外。
「大人此時來,可是為了這幾日京城裡白面具的事情?」守官見兩人並不答話,便壯著膽子猜測道:「如果如此,需要下官做什麼,大人儘管吩咐……」
麥芒伍搖搖頭:「不,大人您不必緊張。我們只是來等一個人。至於白面具的事情……已經如此沸沸揚揚了嗎?」
說著,麥芒伍看了看身邊的血菩薩。血菩薩專心地逗弄著肩上的烏鴉,似乎並不在意麥芒伍的目光。
近幾日裡,雖逢皇上欽點的武舉盛事,京城內卻不甚太平。已經有七八個前來應舉的武夫,夜裡面被人奪了性命。最開始的時候,朝廷上的人以為是賭場有所動作,特意派了人去打招呼:要殺人,帶到京城外面殺,不要把屍體留在城裡。
只是,大小黑道卻都矢口否認自己參與其中。
這倒是有些奇怪了;畢竟死去的那幾個武夫,多少都有些本事,卻生活困苦。按道理來說,劫財自然是不可能。關鍵是,為何殺手單單挑這些個凶神惡煞下手呢?
前日,大街上又有一個武夫被打更的發現,但雙腿已被齊根斬斷。幸而發現得比較早,總算保住了性命。只是那人醒來後滿臉驚恐,揪著自己身邊的大夫重複著一句沒頭腦的話:
「白面具要殺我!」
到底這所謂的「白面具」是人、是物?卻再也沒有了下文。
京城到底是天子腳下,很快三營便做了一番安排,發佈了宵禁。只是,這舉措也只能管管普通百姓。夜裡面,青樓的燈火一直很旺,裡面那些個遠道而來的達官子弟,照舊抓緊時間揮金如土、夜夜笙歌。
不過,青樓裡的龜公倒是看到了一件稀罕事:那左將軍的侄子身邊跟著兩個保鏢,正是戴了雪白面具,遠遠看著便殺氣騰騰。而且,那侄子仗著自己叔叔的身份,總是喜歡當著姑娘們的面欺壓他人——總會有人被擠兌得下不來台,便要弄刀弄槍找回面子;但是這些人,卻再也沒有露過臉。
這龜公推算一番,貪圖熱鬧,早上便將自己夜裡的見聞說了出去。只是不到半天,此人就失了蹤,直到晚上才在巷子裡被人發現:龜公的牙齒已經全部被人打斷,一邊耳朵也被人連根扯掉,渾身是血,好不怕人……
京城裡當兵的,沒人不怕左將軍;但是這人命關天,上面的老爺們催促得緊。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巡夜的士兵心知肚明,紛紛都說城裡鬧了妖怪才屢出人命,將這燙手山芋順理成章推給了錦衣衛鎮邪司。
所以,此時血菩薩與麥芒伍一大早便出現在城門口,守官看來,這兩人定是一夜未睡,徹夜巡邏吧……
旁邊,白色的轎子略微一動,麥芒伍即刻貼了過去,俯身傾聽。
「看到了。」裡面的聲音,輕卻沉穩:「不足二十里。」
麥芒伍隨即站直了身子看看天色:「總算是趕上了。」
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血菩薩聽到麥芒伍這番感慨,反而拉了臉:「那書生是何身份,竟然要你屈尊親自迎接,倒也是將錦衣衛三個字念得太輕。早知如此,我倒不如頂替九劍去那青樓埋伏,多少比這裡有趣。」
白色面具……即便別的衙門並不知曉,但是對於鎮邪司的人來說,那便是李家的招牌。思及於此,血菩薩自然不想站在城門口浪費時間。
麥芒伍笑了笑,沒有理會血菩薩的一番抱怨:「後輩需要歷練,萬一真是李家的人,也好讓九劍得些經驗。再說了,這書生當時可是你推舉的,我自然是要看重一些。」
這番話,倒是表達了麥芒伍對血菩薩的幾分敬重。那血菩薩聽到這裡,便也不好再說什麼。
☆、第五十章 入京(下)
「他們停下了。」轎子裡的人,突然開口。
「何事。」麥芒伍皺皺眉,朝著轎子低聲問道。
「一……二,三個戴著白面具的人攔住了他們。」轎子裡的聲音並不急躁:「唔,倒也不是攔住。為首的壯漢跪在地上,纏著女子的腳不肯放開——哦,那白面具應該是李家的人,老虎尾巴露出來了。」
麥芒伍與血菩薩互相看了看,不曉得這算是哪一齣戲。
「嗯,那書生帶著同伴往京城這邊逃了……」轎子裡的聲音越發有了興致,彷彿看到了有趣的東西:「後面那三人,倒是跪得整整齊齊,追也不追……看著像是被什麼嚇住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