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他說完看著我,表情似笑非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我哼了一聲說,怕什麼。這件事早晚都要討回一個公道來的。師父卻笑了笑說,如果你是普通老百姓,也許能夠等到那樣的一天,但是你是一個道人,你是一個學習玄學傳播封建迷信的人,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我師父就是這樣,喜歡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給我澆上一瓢冷水,或者給我補上一刀。
很快我們就到了目的地,這個地方距離師父住的房子已經很遠,甚至不在一個區域。所以我也就不必擔心在這附近會有人把認出來了。師父說,現在的這片地方,是鬥爭規模最大也最密集的區域之一。不過不管哪派,都不會刻意難為老百姓,遇到人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別說得太多,知道嗎?
這個地方,是一個位於兩棟樓房之間的一條小巷子。但是因為是上坡,所以從巷子口走過去是需要登上十幾級台階的。兩棟樓之間修了一堵牆,把兩棟樓連在一起,牆上一個大鐵門,牆頂上全屍被敲碎的玻璃渣子,嵌入到牆的頂端。
在鐵門外有一個好像電話亭一樣的三角形頂的傳達室,裡邊做著一個戴眼鏡,身穿深藍色中山裝的門衛,師父對他表明來意,說自己是來找龍季友的,提前已經約好了來拜訪。師父還謊稱我是他的兒子,也許是裝得太像了。門衛也沒有為難我們這對「父子」,做了來訪登記後,就放我們進去了。
這「龍季友」,就是師父口中說的這個朋友。師父說他的工作就是在這裡看住這些被關的人,如果有親戚來尋人,需要在他那裡核對信息後才能放人。這個職位是兩個人輪換的,這個月輪到他上夜班,工作時間是下午6點到早上8點,今天自己是特意跟那個同事說,自己幫他代班一天,就是為了勻出見我們的時間。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收容所,在我看來,實在是跟我想像中的監獄沒有差別。剛走進去,左手邊是一個陰暗的空間,有幾扇木門,但是從木門上的玻璃窗戶來看,裡邊沒有開燈,大概只是用來堆放雜物,或者做別的用途的地方。但是右手面就不同了,這是一個好似天井一樣的建築,除了我們目前正在通過的走廊這一側之外,剩下的三面,都分別隔成了八九個帶鐵籠子的隔離間。中間是用來給這些人放風活動的地方。沿著三面的隔離間邊緣,有一道差不多巴掌那麼寬的購,溝裡看起來不深,並且有積水,還有一些人拉的屎。
這個並不很大的範圍,就在這兩棟樓房右側的這一棟的樓尾部分,看上去似乎是這棟樓原本的院子,在院子的三個方向修建了隔離間,剩下那個方向修建了鐵欄杆。而我們此刻,就站在鐵欄杆的背後。
在經過這一段的時候,由於光線的吸引和嘈雜的聲音,我不得不仔細看了看這個地方,許多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有的在空地上搖頭晃腦地走著,有的用小石塊在牆壁上作著圖畫,有些蹲在水溝邊上用木棍掏屎玩兒,有的則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除此之外,有一部分隔離間的鐵欄杆門是鎖上的,被鎖上的。應該也都是差不多類似的人。
他們就是師父說的那些流浪漢,那些瘋子癲子。看上去幾乎每一個人精神都非常不正常一樣,只不過如果當初抓我的時候把我也關押在這裡,保不準師父還沒來救我的時候,我就已經被這種詭異而壓抑的環境影響,變成一個小癲子了。
龍季友的辦公室就在這個走廊的盡頭的房間裡。遠遠就看到從門的地方傳出燈光,師父走在前面,到了門口他朝著門內一張望,然後就咚咚咚敲了幾下門的門框。這時候一個聽上去挺高興,中氣十足的男性聲音說道,哎呀林師傅,你可算來了,我從上午交班開始就一直等到現在呀,想睡覺卻不敢,怕誤了接待您啊。
聽這口氣,對我師父是真的挺恭敬的。師父把我拉到一邊介紹說,這個是我徒弟,司徒山。我今天來晚了,就是因為交通不怎麼方便,我們倆早上就從村裡出發了,可還是現在才到。
我眼前看到的這個男人,大約四十歲左右,身材結實。脖子比較粗,於是他選擇了一個非常適合他體型和頭型的髮型,寸頭。他比我和師父都要高出不少,紅光滿面,聲音也中氣十足,這樣體型和長相的人,的確在收容所裡當看守是可以嚇唬到那些被收容的人的。
龍季友笑瞇瞇地看著我,我也還以一個微笑,然後說了聲你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看著師父笑嘻嘻的說,了不起了不起,這麼年輕就上道了。一表人才,後生可畏呀!
儘管我知道人家說的是客氣話,但聽上去還的確讓人挺爽的。於是對眼前這個魁梧的中年男人,產生了好感。龍季友招呼我和師父坐下,然後關上門並上拴,對師父說,這次請林師傅來,是因為我們這一個多月時間裡,接連不斷地死了四個人。
第六十五章 .死了四個
通常死亡率較高的地方,除了醫院之外,大家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監獄。因為監獄和看守所不同,看守所只是暫時的羈押犯人,而監獄則是犯人被定罪後,需要勞改的地方。監獄裡有許多重刑犯,甚至是死刑犯。如此一來,監獄裡常常有犯人因為到了上路的時間,而被提走槍決,剩下的那些釋放之日遙遙無期的罪惡之徒,也就捨得一身剮,更加無法無天。也許反正料定了自己死路一條。於是就拉上點人陪葬。
所以監獄幾乎可以說是死亡率僅次於醫院的地方,不過現下我們所處的地方,只是一個收容站,雖然管理的方式和監獄有點類似,但畢竟這些人不是犯人,更多則是病人而已。當龍季友說出一個多月連死了四個人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到很吃驚,因為這意味著平均每個禮拜都會死掉一個人,對於收容站來講,這個比率也似乎高了點。
龍季友對師父說,這件事真正的可疑之處,在於每次死人,都是同一間隔離間裡的人死去。連續四個死者,都是關押在那同一間屋子裡。師父說,那有可能是這間屋子裡以前曾經死過一個人,這個人變成了惡鬼,所以就不斷地害死人,隨著死的人越來越多,自身的怨氣就越來越重,導致頻率越來越高。
師父用通俗易懂的話,來向龍季友闡述自己的看法。然後師父問道,在這四個人之前,那間牢房是否曾經有人死過?龍季友說聽說在一年前曾經是死過一個人,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到這裡來工作。所以具體情況,需要問站長才知道。只是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什麼光彩事,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向站長開口才是。在幾天前第四個人死之後,站長還特意來打了招呼,這件事不要外傳,這些流浪漢本來就沒有親人,就按照無名人士的喪葬辦法處理就行了。免得讓人家知道我們短短一個月死掉了四個,還說我們虐待呢。
龍季友說,所以這件事大家誰也不敢張揚,只是自己覺得不對勁,照這個態勢發展下去,早晚還得出事,到時候局面就更難挽回了,這些關在這裡的人,本來就身世可憐,再這麼不明不白的死,的確也讓人心裡難受。於是就瞞著站長,偷偷告訴了我師父。
師父轉頭告訴我,第一次跟我提這件事的時候,就是在收到龍季友信件的時候,所以打從最後一個人死去到今天,差不多也快滿一個禮拜的時間了,如果之前的連死四人不是一個純粹的巧合的話,只怕是這幾天,又有怪事要發生。
師父問道,那現在那個死人的隔離間裡,還有沒有住別的人?龍季友說住了,每隔天把天的,就有新的收容人員會送來,地方本來就小。也沒辦法,只能往那裡頭送了。師父問道,那有沒有辦法將那間屋子裡的人先全部轉移到別的屋子裡,然後留點時間給我和我徒弟調查一下?龍季友說,這個時間到是有,不過也不是長久之計。因為咱們沒人能夠說得準,到底這樣的情況什麼時候再會發生,萬一轉走了裡面的人,又鬧到別的房間了怎麼辦?
龍季友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我和師父來,就需要比較周密的調查才能夠找到問題的根源,而這樣的調查恰恰是不能夠被這裡的其他工作人員看見的,否則的話,我們可能就要在此長住下去了。龍季友明明這個月是夜班,但是今天特別頂替了別人的白班,這意味著他如果算上今天晚上的話,就是整整兩個晚上加一個白天沒有休息了,而現在僅剩下一個晚上還沒有到來,要我和師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引人耳目地調查清楚,恐怕是不太現實。
師父問龍季友,這麼說來,你們每個班。都只有一個門衛和一個執勤的人對嗎?除此之外這站裡就沒有別人了?龍季友說是的,以前站裡還有個醫生,專門給這些人保障身體的,現在外頭打得跟土匪似的,醫生就被片區革委會的民兵隊伍給征了過去,說是要給我們再派一個醫生。但這都快半年了,連個影都沒見著。師父問,那你們站長呢?平日裡都不來檢查下工作嗎?龍季友說要來,每個禮拜的第一天都會來,不過只是聽聽我們的工作匯報,包括收容人員的情況等等,他會每個禮拜登記一次後,就離開了。
師父笑了笑說,那既然如此,那他做記錄的這個冊子,應該在你們站裡才對吧?你能夠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嘛?龍季友連忙搖手說那可不行,站長有自己的辦公室。就在你們剛才路過的那一排屋子最靠頭的一間,門是鎖住的,除了站長誰都沒有鑰匙。就算有鑰匙,進去也不知道站長放在哪兒呀。
師父和我相視一笑,然後師父說,那倒問題不大。只要咱們能夠想法子進去,自然就能找到想找的東西。龍季友有些遲疑地看著我們倆,那眼神就好像我跟我師父是來搗亂的一般。
師父問龍季友,除此之外,還有別的你覺得可疑的現象嗎?你是值夜班的,值班的時候。這裡可曾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嗎?還有就是那些人的死,是發生在白班還是夜班?
龍季友說,具體死亡的時間這個就不一定了,白天晚上都有過,至於不尋常的事,那就說起來有些邪門了,首先是自打第一個人死了之後,自己在值夜班的時候,常常會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響,不過每次當這些聲音響起來的時候,自己總會下意識地去仔細聽,偏偏這個時候那聲音又停止了。多的時候,一個晚上能出現好幾次這樣的現象,不過由於自己專注去聽的時候又聽不到了,所以也就無從判斷到底是真的有動靜,還是自己的幻覺。
他接著說道,還有一次更加詭異,那時候已經是夜裡兩三點了。這些收容人員早就睡覺了,自己也是因為聽到奇怪的聲音後,就走出辦公室去查看,於是就走到了那鐵欄杆邊上。我們那個給收容人員活動的小壩子,晚上是有一盞燈的,能夠讓我們執勤的人看到裡邊的情況。那天下午自己來交接班的時候。才剛聽白班的同事說起,上午那個隔離間裡死了一個人,可是當天夜裡我隔著欄杆站著抽煙,卻映著燈光,隱隱約約看到那死了人的隔離建立,有一個黑暗又朦朧的人影,站在鐵欄杆門後面,遠遠地看著對面的隔離間。
龍季友說,自己當時也沒引起注意,還以為是哪個收容人員起身撒尿之類,可丟掉煙蒂之後才猛然想起,上午死了人之後。那個隔離間就一度是空著的,根本沒有人在裡面!於是他又仔細看了看,發現起初的那個人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龍季友坦言說,那是自己第一次真的被嚇到了,由於在多年前曾經拜託過我師父處理身邊的鬼事,所以他對於這些東西的存在是深信不疑的。從那一刻開始,自己就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這裡頭估計有髒東西。
也正因為心裡存在了這樣的想法,才讓龍季友一有任何風吹草動,就忍不住把事情往這些方面靠,這樣的疑神疑鬼,還真就讓他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現象。龍季友告訴我們,自打那天看到門後的人影之後,他察覺到每次有人要死的頭一天,女捨的一個收容人員,就會在放風活動的時候,不斷用自己的頭去撞擊要死人那間隔離間的鐵門。
師父和我都覺得這算是一個比較重要的線索。只是這當中究竟為什麼,我們都不知道。於是師父問龍季友,這個女的撞門,會不會只是碰巧?還是說她只撞這個門?龍季友說,自己一開始也覺得是巧合,但是自己在交接班的時候和同事閒聊的時候說起這個女人的事來,發現這位同事也察覺到這件事,只不過他並未往這方面去想,而是說這個女人每隔幾天都要去撞那道門幾次,就像在敲喪鐘似的,她這邊一敲完,第二天就死人了。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但卻變相的告訴龍季友,實際上第一個人死之前的那天,這個女人也曾撞了門。但是這樣的猜測毫無疑問是沒有依據的,於是從那天開始,龍季友上班的時候,就格外注意這個女人的動靜。在第四個人死掉的前一晚。恰好也是他值班,晚飯後給收容人員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活動時間,龍季友就看見那個女人原本一直蹲在自己的隔離間門口,但是突然之間好像瘋了似的,手舞足蹈地,嘴裡還大喊大罵,接著就直接奔著那道門跑了過去,先是對著門一陣拳打腳踢,接著就好像累壞了一樣,開始用自己的額頭,咚咚咚地撞著門。隨後就又好像沒事一樣,自己默默地走開了。
師父問道,她當時大喊大叫,你們難道都沒有引起注意嗎?龍季友說當然注意了,只不過這裡關押的人,有一半都是神志不清的,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你能拿她怎麼辦呢?不過當時看到這一幕後,龍季友還是暗暗留心那個隔離間裡的收容人員,直到第二天早上自己交班的時候,依舊沒有異常,自己還特意叮囑同事多留意一下裡面的人,可是到當天晚上自己再來交班的時候,發現屋裡的人又死掉了一個。
龍季友伸出四個手指,代表著前後死掉的四個人,有點無奈地說,雖然還是沒有證據,但我覺得這簡直太奇怪了。這就是為什麼,我需要林師傅來的原因,若是這裡真有邪物,您就發個神通,收了它吧。
第六十六章 .盜取資料
師父問龍季友說,你說的那個女瘋子,她能夠比較準確地表達一些事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和我徒弟倒是可以找她問問。龍季友皺著眉說,說話當然是能說,但是她除了有很嚴重的口音之外,往往詞不達意。
師父說沒關係,總得試試,你安排一下吧。
當下的時間已經開始接近下午5點左右,再過不了多久。就到了放飯的時間,同時也是收容站兩撥工作人員交接班的時間。龍季友說,現在進去的話,我怕一會兒門口的門衛下班的時候看見。要不然你們現在去門衛那裡登記離開,你們師徒倆先到外面找地方吃點東西,到天黑以後門衛走了,放飯的人也走了之後,我再放你們進來。從那時候起到明天早上,你們可以有充足的時間來做事。
師父點點頭說這樣也好,於是就帶著我離開。在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師父指著那扇關著我木門說,你說這個收容站的站長辦公室是不是就在這裡?我說應該是吧,雖然門頭上沒有寫字。師父又問,你覺得如果要你一腳蹬開門,你能夠蹬開嗎?
我立刻在腦子裡浮現了一個特別帥的破門場景,然後說當然可以,不過這門如果壞了,那個龍大叔可怕就得遭殃了。師父哈哈大笑,帶著我走了出去,在門衛處簽字離開,接著我們就四處開始覓食。
在那些年頭。個人的商業是被打壓的,也就是說即便你身上有錢又票,你也只能在國家直營的餐廳、百貨店、小賣店買賣東西。叔父家的茶館是屬於國家授權直營的,所以這次席捲全國的運動開始的時候,叔父並不是最早受影響的人。但二叔的小攤卻不是,由於在白象街的小巷子裡,於是很少會有人來查,且在解放初期的時候,個人商業雖然被禁止,但卻沒有被打壓。這也是為什麼二叔吃的虧會比叔父更大的原因。於是我們師徒倆找了一家國字號的餐廳,隨便吃了些東西。
席間師父跟我分析了一下這次的事情,在他看來,最大的可能性還是在於龍季友之前提到過一句,這個地方一年多前曾在那個隔離間裡死過一個人。然而中間幾乎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但是最近這一個月以來,每個禮拜都會死一個。雖然中間這段間隔的空缺是因為什麼沒有再出事,我們現在還不得而知,但那個最早死在房子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現在作怪的那個東西。
師父又說,龍季友提到的那個瘋子女人,她在死人之前的一天會出現異常的表現,而且連續中了四次,所以如果說是巧合的話,我是不信的。她的瘋癲和這件事也是有直接關係的,需要我們去證明。現在就咱們瞭解到的情況來看。你覺得應該從什麼方向著手?
實際上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雖然手藝不如師父,但是也算是學到了師父六成以上的本領,我查事的方式手法和他如出一轍。於是我說,如果是我單獨調查這件事的話。我一定會先找到那個一年多前死掉的人的信息,如果這類人員被登記的時候是有名字的話當然最好,有名字咱們直接用圓光術加兵馬的調查,基本上就能夠確定是不是這個傢伙在作怪。然後我會想法子從那個瘋子女人的口中套出一些情況,也就是當時她開始撞門的時候,究竟看到了什麼。
我頓了頓說,假如以上的這兩點都符合了,這個地方究竟是不是在鬧鬼也就清楚了,甚至連動機也都清楚,那麼剩下的就是採取相應的方式來處理善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