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大毛說,另外還有一種,就是那種看上去死的很慘的。例如缺胳膊少腿,少了腦袋,腸子拖在地上,甚至是我們要找的那個腦袋上有個彈孔的女旗袍女鬼,雖然依舊保持著人性。但是它們想到的卻是自己死時候的那個樣子,這類鬼魂相對而言要簡單一些,怨氣不如剛才那種那麼重,但是戾氣卻要大很多,因為這樣的死法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心裡不甘,於是會出現敵對仇恨的情緒,也是在所難免。
大毛說到這裡的時候,把嘴湊到我耳邊對我說,先前咱們收拾掉的那麼多奇奇怪怪的鬼魂。其實大部分都應該分類在這一類當中,它們更加狂躁,更容易鬧事。
我點點頭,也許我之前大多數時候都是靠經驗,以及我師門乃至整個玄學界多年來對這些東西的界定和總結,所以我們也會將鬼魂的形態甚至是動機進行分類,從而才得到最妥帖的處理方式。而大毛說的也的確是如此,加上他本身開了天眼,感覺上比起我們來說更加深層了一點,在這一點上我是絲毫沒有懷疑的。
大毛接著告訴我說。而你買到的那個,的確就像你說的那樣,是這十多個鬼魂當中,唯獨色彩更加鮮艷的那個。只不過當甲瑪聃伸手去摸那些鬼魂的時候,這的確讓我有些意外。我問大毛為什麼意外,大毛說,因為既然胡亂地摸,說明甲瑪聃自己是看不見鬼魂的,也就是說他自身並不具備天眼或者陰陽眼的能力,但是卻能夠用手準確的摸到,難道還不奇怪嗎?
我點點頭說是的,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甲瑪聃右手的手心上,有一個非常別緻的紋身,看上去有些像是一隻眼睛。這隻眼睛看上去非常眼熟,我似乎是曾經在哪個地方看到過。大毛撿起地上一根早前不知道是誰丟在這裡的筷子,用筷子當筆,在地面積灰的地方畫了一隻眼睛,然後他問我,你看到的那只紋在手掌心上的眼睛是這個樣子的嗎?
我低頭看了看,發現雖然並非一模一樣,但是卻相差不大。眼睛的上眼皮似乎有一點波浪狀,而眼仁就恰恰好在波浪的下方,這樣的眼神看上去非常深邃,就好像是在思考,充滿智慧,並看透了一切一般。我告訴大毛,差別不大,但是整體來看就是同樣的一個眼睛。大毛告訴我說。這是佛教的「五眼」。
大毛這麼一說我立刻回想了起來,因為早年我師父帶著我剛剛開始闖蕩江湖的時候,曾經接觸過一個密宗的高人,當時他正在一個米簸箕上寫字,接著就在米上畫了這麼一個眼睛。當時我還問師父這眼睛為什麼看上去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的樣子,還被師父訓斥了一頓,說這是佛教的五眼,即肉眼、慧眼、天眼、法眼、佛眼。這個眼神之所以充滿了智慧,是說它集合了五眼於一體。早已洞察了一切,充滿著智慧。
按道理來說,我自身是肉眼,而大毛是天眼,我們佔據了五眼中的其二,剩下的三個,卻是我們無法企及的。而在這個行業裡的人,對於紋身這種在當時非常小眾的做法,就顯得更為謹慎。一個師傅如果要在自己身上紋上有關宗教,經文。神明等東西的時候,一定會思慮再三,畢竟這類東西都是具有靈性的,我若是個凡夫俗子,自然也背負不動。如此一來,那些原本用來給人以開示、庇佑的神像佛像,經文咒文,此刻非但不能夠給你以保護,反而會將你本身壓制住,產生更加不好的影響。
這其實想起來有些矛盾,而事實上卻就是如此,如同一個骨瘦如柴的人,虛弱地好像刮一陣風他就會摔倒而死,但如果給他一副精鋼盔甲用來保護自身,他也承受不住盔甲的重量,到頭來還是會被這副保護他的盔甲所壓死。
所以如果一個人把五眼一體紋在自己身上,而自身並未被壓制的話,說明他是能夠駕馭得住或者是在本身有這個能力的時候才去紋在身上。很顯然,甲瑪聃就是如此,他身上的本領足夠高強,所以他手上的圖案才會帶給他幫助,換了我的話,或許早就惹出亂子來了。
不過由此一來,我卻察覺到。甲瑪聃其實是身兼佛家師承之人。大毛接著告訴我說,這樣一來就不難去解釋,為什麼甲瑪聃雖然眼睛看不到鬼魂,卻能夠摸到鬼魂了,這些鬼魂原本就是被他抓來的,一個師傅能夠抓來這麼多怨氣和戾氣都不輕的鬼魂,這本身並不稀奇,而稀奇的是他可以很好的安頓管理好這些東西,否則的話,稍有不慎就會出亂子,山空哥,你也是本領高強的人,但是把這十幾個鬼魂都交給你,但是又不能收列為兵馬,你還得和他們吃住睡都在一起,你能夠辦到嗎?
自問了一下,我是真辦不到。即便是這數量的一般,我也無法確保它們都能夠安安靜靜不闖禍不鬧事,就算我確定了這一點,要我晚上睡覺也和它們同處一室,這個,還真是沒有辦法。
經過大毛的講述和我自己的分析,我突然對這個奇怪的羌人漢子甲瑪聃,產生了一種敬意。
第十三章 .外出補給
大毛接著說道,這位叫甲瑪聃的人,雖然不見得是個高人,但一定是個有本事的人,至於為什麼落魄到這個地步,恐怕只有他才會知道了。如果咱們明天去拜訪他,興許還不招人待見,所以山空哥,去之前,可得想好了。
我點點頭,接著問大毛說,那那個傻姑娘呢,你當時也看到了,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害怕的。大毛說是的,她是一個不懂得掩藏的人,而且害怕鬼怪。我看到她露出害怕的神色的時候,基本上都有一隻長相猙獰或者看上去很可怕的鬼在攤販的身後。如果說咱們要去從這個姑娘身上套話的話。咱們恐怕還得準備點糖果才行。
我兩手一攤,那意思是在說,咱們現在連僅存的一點饅頭都吃光了,我上哪兒去給她找糖果。大毛也聳聳肩說,這個沒辦法,不管怎麼樣,咱們還是明天先跟甲瑪聃瞭解一下再說吧。
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並不像其他商販一樣,晝伏夜出,我們的作息還暫時沒有調整過來。加上一天時間內就連趕了三個地方,確實也挺勞累的。於是我就湊合著倒在那臭烘烘的棉被上睡了,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覺得大毛還出門過兩次,不知道是不是去打探什麼消息去了,但是大毛我是知根知底的人,如果拿到有價值的消息,他一定會告訴我,而我也始終忍住沒有問他。因為白天再甲瑪聃的屋子裡,他曾經提到當初大毛和王承乾曾經在這裡吃了虧,而大毛自己沒有告訴我,我也就不這麼問了,除非他自己想說。
這一晚,我睡得還算久。就是反反覆覆做一些奇怪的夢。夢中的我置身於第三人的視角,場景卻千奇百怪,我好像無法開口說話,只能默默旁觀,而我夢裡出現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全都是我並不認識的人,他們也似乎都完全不曾察覺我的存在。我就如同一場場短片的觀眾一樣,用很快的速度瀏覽完了這些人的悲歡離合。而到了快天亮的時候,我也朦朦朧朧半夢半醒,這時候才意識到,原來這些出現在我夢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此刻在這個市場上,或者在我和大毛住進來之前,前任屋主帶來的那些鬼魂。因為每個短片的結局,總有一個死去的人,就好像是這些鬼魂正在默默地述說自己的故事,但是卻並不在意聽故事的人是誰一樣。
雖然我無法證實我的這個奇怪的夢究竟是不是那些鬼魂給我的托夢,倘若真的是的話,那麼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雖然做了鬼,但是被人帶到這裡來販賣,其實他們本身是非常不願意的。這我當然知道,只是這人鬼之間,尤其是在那樣的年代裡。人命漸漸就顯得不值錢了,我們和鬼魂之間,大概就好像幾百年前的殖民者和奴隸一樣,原本就不對等,有何從能夠談起公平?
所以那一夜雖然睡的時間比較久,但腦子卻一刻沒空閒下來。我就如同看了一場通宵且不重樣的電影似的,醒來的時候,依舊感覺到精神比較疲憊,我甚至開始覺察到這種販賣鬼魂的行為在我的角度看來,是一件非常不妥的事情,但具體是哪裡不妥,我卻說不上來,但是如果有人要我來摧毀這個鬼市的話,我相信我會比較願意投出贊成票。
可是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大毛已經乘著天亮的時候外面的攤販都收攤回去休息了,偷偷在窗戶上釘著的木板上面,挖了一個小小的缺口。而他就在窗戶邊上,透過那個小缺口朝外張望。大毛自從到了這裡來以後,就一直神經非常緊繃,看他這樣子,似乎昨晚一夜都沒睡。於是我問大毛,你在這裡觀察了多久了。果然他告訴我,已經一個晚上了。我說那趁著現在我醒了,你趕緊睡睡覺,一來是睡著了不會餓,二來你也的確需要休息,等到下午的時候,我再叫你起來,咱們一起去找甲瑪聃,那個時候他也應該是睡醒了。
大毛問我,那你這整個上午加中午,打算做些什麼?我拎了拎先前裝饅頭的那個口袋,空空如也。於是對他說,我趁這段時間就摸到縣城裡去,一來是找地方把全國糧票給換成人民幣,畢竟這個地方看樣子糧票是不管什麼用的。二來我也買點吃的喝的,咱們還不知道在這裡要呆多少日子呢,還有那些生活用品,還有香煙,還有糖果。
聽到我說糖果的時候,大毛好像明白了,於是點點頭。我告訴他,咱們昨天很低調,除了甲瑪聃之外。別人都不曾注意到咱們,門口又掛了雞毛,所以只要是懂規矩的人是不會闖進來的,除非咱們點背到極點,又來幾個新人。大毛一邊打呵欠一邊笑著說,那還是不至於這麼巧。我看他那樣子也的確疲憊的很了,就讓他趕緊睡下,我在臨走之前,在入戶門的門口,灑下了一層薄薄的香灰,如果有人或者鬼進來了,我會從上面看到的。接著我留了兵馬在這裡守候,然後就出門朝著小竹林的方向走去。
按照先前柳師傅給我畫的示意圖,我就煩著朝竹林外走,上午的陽光很好,透射進竹林的時候,連空氣都變成了綠色。奇怪的是地上的小徑看上去又被不少落下的竹葉給掩埋了,似乎是在每一次有人走過了之後,就要把道路的痕跡隱藏一般,只是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巧合,還是這個陣法本身就有這麼神奇。但是在我經過那個奇怪的小神龕附近時,卻聽到了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穿行於竹林間的腳步聲。
在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我立刻站定了腳步。屏息聆聽,發現那的確是有人走在落葉上踩出來的腳步聲,而且聽上去還不止一個人。這條小路非常窄,想要並行通過兩個人是基本上不可能的,我也覺得越少人看到我越好,雖然這裡沒人會認識我。但是這幾個路過的人如果與我在此狹路相逢的話,那麼他們一定會記得我的樣子。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想到這裡的時候,我朝著神龕邊上的小竹林一鑽,鑽到了深處,然後蹲下甚至。用神龕和附近的竹子擋住了我的身體,安安靜靜地等待對方的通過。
從我的角度是能夠看到那幾個路過的人的,當他們經過神龕附近的時候,我發現那是兩男一女三個人,穿著打扮和當下的時代看上去不太一樣,尤其是走在中間的那個女人。她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都精心打扮過,看上去很像是那種國民政府時期的國軍女特務。而這三個人經過這裡的時候,竟然都停了下來,然後雙手合十,對著神龕裡的那尊怪異的造像。拜了三拜,再才接著往前走,而期間三個人並未說話。
在他們朝著神龕拜拜的時候,著實嚇了我一跳,因為我就藏在神龕背後,而在昨天我和大毛到這裡來的時候發現這個神龕也並非醒目到人人都看得到的程度。這三個人既然這麼準確地找到了它的位置,且恭恭敬敬地行禮,說明他們不是第一次到這三川鬼市裡來,而是經常會來,拜這個神龕也似乎是一個規矩,看樣子待會兒我買了東西回來。也得在這裡拜拜才行。
我一直藏到那幾個人走遠,才從神龕背後鑽了出來,接著找路繞出了竹林子。回到馬路上之後的我,竟然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你剛剛從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當中抽離回了現實一般。雖然有種深深的「這才是我的世界」的感覺,但是卻發現我對於三川鬼市,竟然接受的比我想像中要快很多。按道理說,我們這個行業的人,最講究的一條準則就是人鬼殊途,雖然可以同在一個空間,但絕對不該共存。可是在三川鬼市,竟然就好像是一個連神仙佛祖都無法干預的三不管地帶一樣。這裡的人和鬼,竟然安安靜靜地共存著,而那些熙熙攘攘的人,各自懷揣著自己的目的,一時之間,也分不清到底誰善誰惡。幸好我不是秦不空那樣個性的人,否則的話,一定會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把這裡的來龍去脈,查個老底朝天。
到了縣城邊上,我也不計較好吃不好吃,找到最近的一家供銷社。買了些煙酒和食物,大概足夠我和大毛支撐一個禮拜左右。但是糖果卻比較貴,我下了好大決心才買了一小袋,大約能有二兩多。然後在街上找人打聽了一下有沒有人私下收購全國糧票的,這可不容易找,因為其性質其實跟黑市差不多,只不過因為這裡地方小,而且現在政治環境也緩和了許多,人們的膽子也變得稍微大了一些。
準備好一切之後,看了看時間,也已經差不多接近中午了,於是我一邊吃著乾糧一邊往回走,鑽過竹林,回到長街上的時候,看了看天,差不多下午一點過。
第十四章 .直言相告
說來也奇怪,在我回到三川鬼市的長街上的時候,我竟然又覺得這個地方才是和諧的,而先前在縣城的時候,反而此刻對比起來,更像是一種不真實的抽離。而在起初關押大毛也就是現在關押著那個傻姑娘的房門口,此刻並排站著兩個男人,已經不是昨天的那個男人,而是先前我在竹林當中躲避的那三個人當中的兩個男人,而那個女人不見蹤影,我偷偷瞥了一下,發現房門雖然關閉,但是鎖卻沒有扣上,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女人此刻正在屋內,和那個傻姑娘在一起,至於她們在說些什麼,我卻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大毛最早就告訴了我這些人的不尋常之處。所以我才對這個屋子和這些神色怪異的人格外留意。當我路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那兩個原本還在交頭接耳說著話的男人,竟然都不說話了,然後眼睛看著我,就如同昨天我來到這裡的時候一樣。我也裝作沒事一樣,大大方方從他們跟前經過,因為通過這一天的觀察,我發現這裡雖然一到晚上就人多起來,但是實際上互相之間是不認識的,也就是說對方並不知道我是來買鬼魂的還是來賣鬼魂的,更加不會知道我和大毛來這裡,竟然還有別的目的。
回到小破屋裡。檢查了一下地上的香灰,發現沒有被別人闖入過的痕跡,而大毛正在破棉被上酣睡著。我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叫醒了他,然後讓他吃了點東西,接著我們就在差不多下午兩點左右的時候,出門往回走。去了甲瑪聃住著的那間屋子裡。
由於前一次的唐突,這次在拜訪的時候,我們沒有直接破門而入,而是先在門口敲了門,但是甲瑪聃卻從屋裡回答道,這裡有人了。換地兒吧。我才輕聲說道,甲瑪兄,是我,昨晚在你這裡買了東西,有些不懂,想要請教一下。
很快甲瑪聃就打開了門,屋裡依舊一片黑暗,也許是他早已習慣了這種黑暗,以至於在打開門的時候,戶外的光線其實算不上格外明亮,還是讓甲瑪聃微微蓄著眼睛。映著光線,我看到這個滿臉鬍渣子落魄至極的男人,好像是剛剛才睡醒了一般。而我先前說我是想要請教,因為昨晚在他這裡買過來一個鬼魂。估計也正是這個理由才促使了他開門,否則如果我直接就說想要打聽情況的話,估計他也不會理睬我。
進屋後甲瑪聃就回到了自己的破草蓆子上,也不招呼我和大毛在哪個地方坐,因為房子裡什麼都沒有,也確實沒地方可坐。甲瑪聃有點睡意朦朧地問我道,你說吧,你有什麼不明白的,你昨晚買它的時候,我看你手法可熟練得很吶。他的語氣之中,帶著一種調侃和嘲諷。就好像是在說我說話拐彎抹角,不肯直言一樣。而事實上甲瑪聃心裡很清楚,今天我和大毛來找他,絕不是為了昨晚的那個鬼魂。
我心裡有些慚愧,見他這麼直接,於是我也懶得遮遮掩掩了。我問甲瑪聃說,你知道先前關押我這兄弟的地方,那些人是什麼人嗎?就是現在住了那個小姑娘的那間屋子。甲瑪聃說,那個小姑娘啊,來這裡都大半個月了,天天吵天天鬧,出於規矩大家也都沒敢拿她怎麼樣,那些看守的人啊,具體是誰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從我到這裡來賣鬼之時,他們就已經在這裡了。
我問甲瑪聃道,我看昨晚上那個看守的人離開了。直到上午才來了幾個人,請問他們一直都是這樣嗎?甲瑪聃卻說,那到不是,先前那些請來的各種各樣的師傅們,他們都是一天十二個時辰地輪番看守,但是每次輪換班。先前的幾個人都會離開這裡,不會住在這裡。不過這個小姑娘他們倒是挺放鬆的,每天中午左右才來,一直守到晚上帶小姑娘出來走一圈,接著就回去了,往往復復的,大約看守的人能有七八個吧。我問甲瑪聃,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甲瑪聃說,還能為什麼,要找他們想找的東西啊,否則你當誰吃飽了撐著又不賣東西又不買東西,還成天派人駐守在這裡?
看樣子甲瑪聃是知道一些情況的。但是如果我繼續追問的話,或許他並不會跟我實話實說。於是我對甲瑪聃說道,昨天我看了下那個姑娘,好像智力有點問題,是這樣嗎?說完我伸出自己的手指,在我右側的太陽穴上懸空繞了幾個圈,意思是說腦子不好使。甲瑪聃說,這還用問,你可曾見過哪家的大姑娘都這歲數了,還跟個孩子似的要糖吃嗎?沒等我接話,甲瑪聃接著說,這種癲子女人。據說有一半的人都能夠看見鬼魂,我雖然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但是這小姑娘是能夠看到鬼魂的,這我可以確定。我點點頭指著大毛說,我這位兄弟就是天眼師傅,他昨天也給我證實了這個情況。聽說那群人要找一個鬼魂。但是找了好長時間都沒能找到,是一個女鬼,還比較好認,甲瑪兄,你是否知道在這市場上可真是有這麼一個鬼魂?
甲瑪聃說道,來這裡的人,大多和我一樣,落魄至此,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來做這買賣鬼魂的勾當。但是這裡的人,都身懷技藝,擺出來賣的,未必就是露了家底,據我所知,這裡好多人手上的鬼魂,可比在攤位上出售的要厲害得多,隨便找了一個去,都能夠派上大用場。就連我自己,擺出來賣的也只是我願意賣的,做人要謹慎,因為誰都想一次買個好,你不也是一樣嗎?昨天挑選了半天,把我擺出來賣的最好的一個鬼魂給買走了。
我情不自禁地看了看我身上的兵馬符。昨晚從甲瑪聃這裡買過來的那個自殺的亡魂,此刻正在裡頭進行周天循環。我問甲瑪聃,這些人到底什麼來頭,你看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還希望甲瑪兄有言則言,就算是積德幫忙了。甲瑪聃哼了一聲說。年輕人,昨天沒給你們店教訓,是因為你自稱是秦不空前輩的徒弟,我給他老人家幾分面子,今天就這麼大搖大擺地來打聽事情,是不是有點太不禮貌了。我早料到他有可能會這麼說。於是對他說道,我不會讓你白白告訴我,你的消息能值多少錢,你直接喊價就行。你來這裡賣鬼,不就是圖個財嘛,咱們各取所需。就算誰都不欠誰。
也許我說的也很直接,很赤裸,甲瑪聃必須要在心裡對比一下,有些他所知道的事情說給了我聽,會不會因此而影響到他自己。於是他看著我沉默了很久,但是看我和大毛都表情凝重。於是他皺了皺眉說,年輕人,你們到底想要知道什麼?我告訴他,第一,我要知道這裡是否真的存在一個身穿綠色旗袍,且腦袋上中了一槍的女鬼。其二,我希望知道那些看守的人幕後主使者的身份,因為我知道他們就是同一撥人。
說完這句話,我把我身上剩餘的錢財都拿了出來,全部都擺放在甲瑪聃的身前。此刻我也知道,甲瑪聃此人雖然看上去高深莫測,我也相信他是真的有本領的人,但是對於他自身而言,最重要的還是錢財。錢財對我來說雖然也一樣重要,但終究是身外之物,我就算沒有了這些,也能夠很輕易地賺回來。至少不會像甲瑪聃一樣,淪落到天天吃蘿蔔青菜,要來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販賣鬼魂。
甲瑪聃盯著地上的錢,然後沉默了片刻對我說道,你們記住,下面的話你們不是從我這裡聽來的,將來出了任何亂子,也不要把我扯下水。我喜出望外,然後答應道放心吧,江湖兒女,自當一言九鼎。而我同時也意識到,既然甲瑪聃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他也是察覺到這背後有非常複雜的關係,有可能會引發一場爭端的那種。
甲瑪聃說道,這個鬼市存在已久,在很早以前只是一個自由販賣的集市,規則和現在如出一轍,大家各取所需,出了這片竹林子,誰也不會認識誰。而進入這裡有個規矩,你帶來了多少鬼魂,必須在這裡統統賣完,否則是不允許離開的,這個不成文的規矩雖然沒有交代如果不照做的話,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但是大家卻都因為害怕,紛紛照做。進入鬼市的時候,是街頭的那片竹林子,但是賣完離開,卻是從另外一頭,這叫不走回頭路,走出去之後,這裡的一切都要緘口莫提。
於是我這才明白了,為什麼甲瑪聃看上去生意似乎並不好,而且他手上的鬼魂除了那個自殺的之外,別的其實沒有多大的競爭力,外加他賣的價格還實在不便宜,難怪在這裡呆了這麼長時間都還未能離開,原來還有這樣的規矩。
甲瑪聃指了指大毛說道,這位小兄弟去而復返,想必不是留戀,而是要調查,既然如此,你們在來這裡之前,應該都打聽過了一些,這個市場最近幾年的實際操控者,是一個有軍隊背景的人,而他要找的那個中彈身亡的綠色旗袍女子,據說是他一個很重要的女人,這裡的人偶有說起,那是此人前世的姻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