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他這麼理直氣壯的,頭頭是道,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兩千塊錢沒了,說實話我也心疼。
王庸插著褲兜,原地轉轉,臉色陰沉不定:「這件事先這樣吧,既然花錢了,就讓姓馬的幫我們解決問題。不過在我這不算完,這口氣我實在嚥不下。」
我默不作聲,我頭一次看到這一行後面隱藏的一些東西。剛來公司時,我壯懷激烈,以為跟著義叔學到真東西,加上自己的悟性和努力,以後也能掙大錢。現在這一幕,讓我撥開水面,看到了藏在水下,局外人很難看到和理解的陰暗。
我第一次感覺到,做這一行不是那麼簡單的,除了應付客戶,還得提防自己人。
王庸來到我面前,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頰:「疼嗎?」
他突然這麼溫柔,我有點不適應,趕忙退了一步:「沒事。」
他歎口氣:「小齊,你還是年輕,太嫩。以後遇到事長點心眼,別傻乎乎的,人家畫個大餅你就吃。多跟哥學,哥教你怎麼為人處事。」
王庸讓我先回公司,他隨後就到。
我不敢說什麼,回到單位。義叔看我來了,讓我先休息,他去聯繫王庸,我們下午一起去找錢夾子。
我忽然明白王庸為什麼讓我先走,他不想和我一起回公司就是怕讓義叔看見。
我心顫了一下,這份心機。
我的心情非常沉重,這裡面的事讓我很不舒服,義叔和王庸站在各自立場誰也沒錯。可偏偏暗潮湧動,漂浮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昏昏沉沉過了一個多小時,王庸來了,進屋就誠惶誠恐:「義叔,我來了。」
義叔把鑰匙扔給我:「小齊,開車,咱們去找錢夾子。」他走出大門。
就在義叔出門的那一瞬間,王庸的表情突然變了,陰沉冷森。
他看我,眼神有問詢之意。我解讀出他的意思,他是問,他中午揍我的事和義叔說沒說。
我趕緊搖頭,表示沒說,讓他放心。
王庸此時散發出的氣息讓我害怕。
第十一章 點香問鬼
我們三人坐著車朝殯儀館的方向開去。車上三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很是沉悶。
開出市區,上了公路,我實在憋不住對王庸說:「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扔錢夾子的那個地方?」
「我一直在注意觀察。」王庸搖下車窗,盯著外面看。
「好像離殯儀館不遠。」我說。
王庸「嗯」一聲:「對了,我記得那地方有棵樹,當時風很大,吹的樹葉響個不停。」
本來沒說話的義叔忽然用手指了指前面:「是不是那兒?」
我把車停下。現在,我們在荒郊野外,公路邊上。左右無人,連車都沒有,距離金盃車大概幾米的路邊,有一棵大樹,枝繁茂密,樹下是一大片枯草,幾乎沒了膝蓋。
我和王庸走過去,在樹下站了站,手搭涼棚左右看看風景,我點點頭:「好像是這。」
義叔掏出煙點上:「你們自己找吧。」
我跟著王庸往草叢裡走,沒多遠,果然出現一個土溝。當時晚上沒看仔細,現在陽光明媚,這條土溝裡竟然流著污水,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流出來,散發著腥臭的怪味。
我和王庸蹲在地上,左右看著,他一碰我,嘴角撅起,示意去看。在一堆雜草下面,我看到那個黑色的皮夾子還在,有一半泡在污水裡。
王庸掏出一根煙,慢條斯理用煙屁股磕著手指:「小齊,把錢包撈回來。」
我心有不甘,剛想質問你怎麼不去,王庸呲噠我:「瞪眼!趕緊去,又不聽話。」
我沒辦法,扶著溝邊,慢慢滑到下面。踮著腳尖,踩著石頭,三蹦兩跳到了那裡,蹲下身費了很大力氣,從草堆裡把皮夾子用手指尖夾出來。
皮夾子散發著怪味,髒水滴滴答答的,熏得睜不開眼。我強忍著,小心翼翼走了回來,把皮夾子扔在地上。
王庸用廢煙盒把皮夾子上面的污水簡單擦了擦,然後打開內頁,裡面的照片還在。
我們兩人提著皮夾子回來,交給義叔。義叔翻出照片看了看,臉色有些凝重。
王庸湊趣過去問:「叔啊,為什麼他們照相的時候,要擺個空椅子?」
義叔道:「這種椅子有講究,是留給死人坐的。」
我嚇了一大跳。
義叔說,這張全家照,本來有五個人,但是有一個人已經死了,家裡就擺了一張空置的籐椅作為悼念。
我和王庸面面相覷。
「上車。」義叔說:「去公安局,打聽打聽昨晚上吊那對父子的家庭背景和社會關係。」
還得說義叔,老江湖,公安局也有熟人。我們到了之後,很快找內部人打聽到死者的信息。死的這兩個人確實是父子關係,父親叫馬愛國,兒子叫馬如海。兒子馬如海以前在日本務工,干了很多年,結過婚有過一個兒子,後來他回到國內,開辦了商務公司,憑自己的人脈專門跑日本這條貿易線,剛開始幹的不錯,也有了錢,不知為什麼和老婆分了居,孩子歸女方撫養,自己一直單過。
這兩年國內經濟不太景氣,尤其影響到製造業,馬如海的商務公司受到衝擊,半死不活的。後面的事就順理成章了,公司借了大筆外債,面臨破產,他一時想不開就自殺了。
從局裡出來,坐到車上,義叔一邊看著全家福照片,一邊琢磨王庸交出來的那枚紅色項墜。他的語氣非常凝重:「這裡的事不像看起來的那麼簡單,晚上起柱香先看看。」
晚上,我和王庸誰也沒走,留在公司。義叔把義嬸先打發走了,然後關上大門。
他在空地上放了一張桌子,簡單佈置成祭壇。中間供奉著馬家全家福的照片,旁邊掛著紅色項墜。前面放著銅香爐,左右各有兩根紅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