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旁邊是女孩的偎香暖玉,前面是深邃的空洞黑暗,冷風呼呼吹著,這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死了,靈魂飄出肉體,游遊蕩蕩,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我側著耳朵,閉上眼睛,去傾聽裂縫裡的聲音。
那應該是風聲。大風從山的深處吹出來,沿途經過山洞裂縫的無數孔竅,形成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聲音。這聲音細聽之下,似乎是人在細細的呼吸,又像是數不清的冤魂在嚎啕大哭,時而又像山谷裡深沉的迴響,分著很多層次,層層不絕,層層有變化,奇妙無方。
我很喜歡聽音樂,可從來沒聽過這樣瑰麗的自然之音,腦子迷迷糊糊的,完全沉浸在聲音裡。
聽得時間一長,腦子有些走神,似聽非聽之際,忽然聽出一些不一樣的味道。山洞裡的聲音如果不去細聽,這些層層變化便會凝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和音。
和音蕭蕭如鳴,徐徐如風,充滿了哀怨和高亢,鳴叫聲像是一個極美的女人所化成的鳳凰,被囚禁大山深處,動彈不得,發出的呼救。
鳳鳴,對就是鳳鳴!想到這裡,我陡然一震,突然想到王家那位老阿婆,所吟誦的古老風水詩歌。
枯龍行跡亦無蹤,只見鳳禽不見龍,鳳禽已飛非佳穴,萬草皆枯才是龍。
我腦海裡生出一個極為大膽的推論,這條裂縫並不是我們所尋找的枯龍噴火穴,而是鳳禽穴。風水詩所云,鳳禽已飛非佳穴,這裡的風水已經破敗了,絕不可以在此落葬。
我從迷幻的境界中醒悟,轉過身,王思燕就在我的面前。她完全迷亂了,倒在我的懷裡,眼睛散發著光芒,緊緊盯著裂縫裡的黑暗,臉上的紅暈讓人浮想聯翩。
我直覺到這裡極其危險,不能由著她,便硬逼著,把她從裂縫前拉走。
等我們回到小武哥的身邊時,四周已經黑了,小武哥跺腳:「你們幹嘛呢,怎麼去那麼長時間。今晚恐怕趕不回去了,山裡過夜實在危險。」
我說:「水還有沒有,給我一些,口渴。」
小武哥瞪我一眼,覺得我沒心沒肺。他還是打開背包,拿出一瓶礦泉水。我把瓶蓋打開,沒有喝,而是對著王思燕的臉就潑過去。
小武哥驚:「你幹嘛?」
王思燕被潑得滿頭滿臉都是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別說,涼水一澆,她恢復了神智。眼神裡沒有了詭異的神采,吃驚地看著我。
「剛才你像嗑藥一樣,完全失去理智了,知道嗎?」我厲聲說。
王思燕用袖子擦擦臉,沒說話。
「怎麼了?」小武哥驚奇地問。
我把在裂縫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把鳳穴和枯龍噴火穴的推論說了說。小武哥和王思燕面面相覷,皆感覺匪夷所思。
王思燕反應很快,她的邏輯思維確實強大,她點頭:「齊翔想的對。這條裂縫太過妖異,實在不像是好風水的樣子。」
小武哥想了想說:「咱們能想到這一點,那先祖王恩呢?他當年來到這裡,想下葬自己的父親,會不會也沒找到正確的枯龍噴火穴?把此處的鳳穴錯認了,然後把屍骨錯埋在那裡。」
我和王思燕對視一眼,心頭一震,小武哥想的確實是個問題。近百年前,王恩一個人背著父親的屍骨,翻山越嶺來到這裡。很可能,那時候裂縫並不是像現在這樣窄,他走到巨大的裂縫前,看著裡面深邃的黑暗,聽到了猶如魔音一般的鳳鳴,他完全把風水詩忘在腦後,把父親的屍骨埋在那裡面。
鳳穴非佳穴,以後王家幾代人的命運,跌宕起伏,高開低走,個個生前聲名顯赫,卻不得善終,不得好死。
王思燕來了主意,她說道:「我要再回去!」
小武哥苦笑:「妹子,別難為哥哥了,咱們趕緊走吧,事情也弄清楚了。那條裂縫實在太危險。」
王思燕看著我們,說了她的想法,我們都震住了。
「齊翔,小武哥,」她說:「我想鑽進山體裂縫,找到先祖的屍骨,把它帶出來重新埋葬!」
我和小武哥異口同聲:「不行!」
我對裂縫最有發言權,那地方太過狹窄,她一個女孩進去非常危險,一旦卡在裡面,進不進出不出,氣溫又低,風還大,不說死在裡面,至少有生命危險。
可王思燕特別強,拿定主意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她要過小武哥的手電,轉身就往裂縫那走。
我和小武哥面有憂色,沒有辦法,又不能一棒子把她打暈。我和小武哥心事重重地在後面跟著。
我們很快來到了裂縫前,王思燕打著手電往裡照,光一進去就像被黑洞吸了似的,無影無蹤。裂縫裡我什麼都沒有看到,沒有反光,照不出任何的東西,裡面的黑暗,深邃得可怕。
第二十六章 煞氣逼人
王思燕拚命要往山縫裡鑽,我和小武哥拉不住她,這種事再怎麼也不能輪到女孩上。小武哥鬼精鬼精的,嘴上勸著,卻沒有實際行動,我只好歎口氣,對他們說:「我進去看看吧。」
進以前,話我要和他們先說明白,我進去只是探一探,如果什麼也沒有我就出來,而且以後誰也不准再進。
王思燕放心我去,她點頭說:「齊翔,謝謝你了,你要注意安全。」
我深吸口氣,扶住縫隙邊緣,一咬牙,斜著身子鑽進去。縫隙太過狹窄,側身進去,寬度正好上下卡住,好像專門為我量身打造的。
衣服全髒了,蹭著泥土,我顧不得這些,緩緩往裡鑽。
等我的身體完全沒進去,艱難地轉過頭,狹窄縫隙的外面,隱約能看到小武哥和王思燕的臉。王思燕打著手電為我照明,光進不來,沒什麼作用。
這裡太過逼仄,壓得我喘不上氣,周圍黑森森,目不視物。我就算膽大包天,也不敢再向前一步,如果卡住動不了,真是生不如死。
我慢慢揮動手臂,在黑暗中摸索,冷風不斷,從後脖子竄過去。我凍得瑟瑟發抖,暗暗告訴自己,再摸十秒鐘,然後就出去。
手掌摸到的,都是濕漉漉的石頭,這裡很潮,可能深處有地下水。
在這裡,眼睛的功能已經失去了,只能把感知全部集中於手掌上,憑感覺辨認皮膚上傳來的觸感。
摸著摸著,黑暗中忽然摸到一樣東西,手感特別奇特。
應該不是石頭,硬硬的,細長而尖銳。我緩緩順著輪廓摸下去,我靠,不會是人的手指骨吧?
我再向下摸,越摸越像,好像摸到一隻化成骨頭的手掌。我心跳加速,看來猜想是沒錯的,很久很久以前,確實有人落葬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