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我苦笑。完全不懂,這件事已經超出想像和思維,無法理解,直到現在我還覺得像是在夢裡。
  「最早的修行者們利用計算機的虛擬能力,產生了大量的規定妄境,提供修行人修行。你可以這麼理解,一個妄境就是一段人生,一個妄境就是一段輪迴。」那人說:「類似的畫面,你可以想像一下,你站在這個山頭,看那個山頭,你看到一棵松樹,你覺得那松樹是你的化身。」
  我忽然打了個激靈說:「你說的這些怎麼好像我在哪裡聽過。」
  我猛然想起曾經在慈悲寺遇到解鈴,我們聊天的時候,他和我說過佛陀修行的事,其中講到了佛陀的化身。
  說佛陀億萬化身,並不是說他像孫猴子一樣能變一億個東西,改變一億個形象,而是說他經歷了億萬次的輪迴,億萬次的生命體驗。可能他這一世是人。上一世或者是一隻鳥,再上一世可能是火星上的某種生物。
  我看著眼前這個人,忽然有些明白了,我說道:「我就是你妄境中的一段人生?」
  那人哈哈笑:「聰明,難怪只有你能回來。你就是。我在修行中一段輪迴裡的人生。在你那個世界,我就是你,齊翔。」
  「你通過我的人生來修行?」我眨眨眼。
  「差不多吧。」那人說:「我有很多妄境,有很多人生,有很多人格。在每段輪迴裡,我都會體悟到不一樣的人生。」
  「那你修行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我問:「你已經物質極大豐富了,已經精神達到很高境界了,可你還在追求,還在體悟輪迴,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你活到這麼大,你覺得你對待生活悟沒悟?」他問。
  「沒悟。」我苦笑,想起王思燕,想起小雪,想起黑哥,想起義叔,想起拿不到工資的這個月,我覺得我沒悟,很多事看不明白,心結不開。
  「齊翔,雖然你是我的人格,但我同樣也是你的人格,」那人說:「我們是平等的,沒有說誰是誰的工具,我在你的人格世界裡,觀你不悟觀你糾結,其實是幫助我在『堪』和『證』。」
  我一驚,莊先生臨終前也說過這樣的話。


第一百四十八章 鏡花水月
  「修行者的最終目的或者說最高的境界是什麼,我並不知道。」那人溫和地對我說。
  「我沒有佛陀那麼偉大,經歷億萬人生。目前的幾種人生就讓我反思到了現在。」他說:「我可以告訴你,其間求證的過程就是修行的目的。你也不要糾結你是不是人格,是不是我的附屬,齊翔,你就是你,是我的修行也是你的人生。」
  「可你說,我是生在妄境裡。」我說。
  「妄境只是個名相。」那人說:「你的生活哪裡有一點不真實了?不管這個『境』是哪來的,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它其實就是一個『境』而已。妄、境這兩個字。都是虛指,妄未必真妄,可以是一段真實的人生,境也未必是境,可能是一樣東西,一個人。你去用心雕刻一個葫蘆,這個葫蘆就是你的『妄境』。簡單來說,就是一種考驗你的情景。」
  「照你這種說法,學生考試,其實也是妄境?」我問。
  那人笑:「你很聰明。那當然是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身在試煉的妄境之中,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忘了考驗的目的呢?」我問。
  「當然會。比如你上學考試。你也不是很清晰地就明白,我考試究竟為了什麼。」
  我猶豫一下,提出心中最深的疑惑:「那我可不可以說,很多人的人生都是妄境,身在其中他們都忘了這裡的考驗和任務。我現在很迷茫,不知道生活的目標在哪,甚至沒有意識到究竟有沒有目標。我現在無意中找到了你,如果沒有這份機緣,或許我一輩子都沉淪在自己的人生裡。」
  那人「嗯」了一聲:「你說的問題很重要。這也是人類社會中,很多人執迷不悟的原因。只有找到目標,才是解脫的開始。入妄的目的就是為了破妄。」
  「破妄並不是死亡吧?是不是死了就破出去了?」我問。
  那人又笑:「如果至死不悟,輪迴以後還在妄境中。別覺得你這輩子完了就完了,如果修行不成,不參悟,你就無限輪迴,永遠不得解脫。」
  「那破妄的關鍵是什麼?」我問。
  「無非兩條,做事和做人。」他說:「最關鍵的一個字是『做』。說你悟。怎麼才算悟,你心裡明白了就算悟?咱們現在怎麼說,都是在『說』,哪怕你唱,哪怕你畫,那也是只是一種『語言』,而大道理、大境界都是無以言表的,終會脫離語言,語言本身也是妄境嘛。做什麼,怎麼做,就要去『證』,有欲有求主動去『證』,證後才能堪。齊翔,你不覺得嗎,現在雖然你來到這裡,看到真正的佛國,但你依然還是在妄境裡,你並沒有證悟,只是知道這件事的原委而已。我希望你回去以後,能主動地做事,不要逃避,你的目的不是事情本身怎麼樣,而是你要通過事情來體驗世間體驗人心體驗自己,得到不一樣的東西。」
  我終於明白。他所說的「佛國」就是自己的原因。一花為世界,一人為佛國,回歸佛國,其實就是人格回歸。真正的佛國需要堪和悟,需要擁抱生活主動去證,證後明白了,超脫了,或許就進入了真正的佛國。
  佛理會的核心理念完全走偏了,他們以為佛國是一個純粹的地方,只要到了那裡,就是天上人間,人人都會變的良善,溫和,彼此協作,親密無間。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不惜採用血腥手段,不惜億萬人頭落地,血洗人間。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這麼做也是「證」的一種方式,只是更加暴戾,更加極端。
  我想明白了,忽然覺得自己長大了,雖然不說看問題更加睿智,最起碼心態平和了不少。那人說:「齊翔,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去試煉一段人生。」
  我笑了:「免了,我現在的人生都過不明白。」
  「好吧。」那人說:「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問一下,黑哥來過這裡沒有?」我說。
  我是那人的人格之一,我的人生他全知道,他說:「黑哥沒來。可我知道他在哪。他和你一樣,他找到了自己的『佛國』,找到了自己的本尊。」
  「啊?」我驚訝了一聲。
  「黑哥去體驗另一種人生了,他不會再回去了。」那人說。
  我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說什麼好。黑哥比我有佛緣,他經歷過很多事,或許比我想的更明白,這是他的選擇,我沒有辦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尊?」我問。
  那人道:「嗯,不過有的人只是本尊唯一的人格。而像我,除了你,還同時試煉著八種不同別的人生。」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說。
  「請講。」那人很客氣。
  「我在想。我是你的人格,那你會不會也是另外一個更高級生命的人格?」我說。
  那人怔住了,很久沒有說話。
  我盯著他的身體,生怕一句話觸怒他,我困在這裡再也回不去。我輕輕說:「我說錯了,你不要見怪。」
  「沒。」很久,他沙啞著聲音說了一個字。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