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節
場面浩瀚壯觀猶如雲山霧海,數萬人一起喊名字,而且所有人都是發自內心的狂熱和信仰,劉振江滿臉是淚,把白臉蛋沖刷出兩條小溝。他站在主席台中間,拿著麥克風說:「你們也好。」
這句話更是一滴水落進油鍋裡,下面人群不但喊,而且還有激動的哭聲,數萬人像大浪一樣要往主席台這邊湧,有軍人做成人牆。拚命擋著。
劉振江擦擦眼,看我笑笑:「見笑了啊,一看到我的百姓,我就情不自已的激動。」
我震驚的已經一句話說不出來,勉強道:「好說,好說。」
主席台後面有一排座位,我被安排坐在那裡,前面有個發表演講的高台,劉振江站在上面,用手彈彈麥克風:「大家好。」
「你好。」鋪天蓋地的喊聲。
「今天來到這裡,看到了我的子民,非常高興,也非常振奮。看到你們,就像看到了蓬勃的朝氣,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劉振江的演講澎湃激情,內容卻比較空洞,都是些口號。可他說的跌宕起伏,高昂猛烈,下面的人像是嗑藥了一般,拚命搖手,狂喊萬歲。
劉振江本來還算鎮定,後來也被這情緒感染,主席台上下整個氣氛融成一體,所有人就像參加某種宗教儀式一樣,有高喊的,有掉淚的,有擁抱的。
我孤零零一個人坐在主席台後面,看著像大型秀場一般的現場。
開始我還錯愕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太過玄妙,可是這一切過於猛烈。一下就把我衝垮了。就像莫名其妙中水壩決堤,還沒琢磨出什麼原因呢,大水瞬間就把村莊淹沒了。
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劉振江停下來,怒喝一聲:「帶敵人。」
兩個雄赳赳的軍人到後台,不多時,推個人上來。這人戴著報紙糊成的高帽,脖子上掛著大牌子,這牌子能有幾十斤重,就靠兩根細細的鐵絲拴在脖子上,牌子寫著幾個字:罪大惡極周愛國。
我陡然一驚,周愛國?也就是周伯齡。不對啊。據我所知,這人根本沒進顛倒世界,他是君天集團的大老闆,中晚年的時候改了名字,創建龐大的商業帝國。就算他死了以後進到這個世界裡,那他也應該是老人。而不是現在這麼年輕。
這是怎麼回事?不對勁,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遲疑著沒動,坐在那裡看。
劉振江看著他,周愛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頭上的汗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你可知罪?」劉振江問。
「我錯了。」周愛國哭的特別傷心:「皇上,你饒了我吧,我是曾經迫害過你,但那是情勢所逼。」
我看得納悶,現實世界中周愛國把劉振江一家逼入絕境,而在顛倒世界,所有一切都反過來了。周愛國成了階下囚,而劉振江高高在上,成了一國之君。
「你還是沒有認真反省。」劉振江恨的牙根癢癢:「你何苦為難我們,我爸爸,我老媽,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因為你死了,你知道嗎?!」
下面人群激憤,大聲喊著:「殺了他,殺了他!」
劉振江深吸口氣:「周愛國,今天我不殺你不足以平民憤。」
周愛國哆哆嗦嗦,一句話也不吭。
有個軍人低聲問劉振江:「今天換什麼死法?」
劉振江道:「凌遲、砍頭都用過了,今天換個有點氣勢的,燒死吧。」
幾個人到檯子下面準備,我看得手心都是汗,不停嚥著口水。
時間不長,主席台上堆著木頭,還有一根大大的十字架。幾個大漢過來,把周愛國脖子上的牌子拿掉,衣服扒光,周愛國挺帥一小伙,此時像小鵪鶉,哆哆嗦嗦嚇癱了。
大漢們把周愛國綁在十字架上,淋上汽油,澆得他滿身都是,劉振江看看他,劃了根火柴扔到木頭堆裡,「呼」一聲大火苗子竄出來,主席台上映的滿堂紅光。火苗在周愛國身上快速遊走。周愛國也不哭也不喊,整個人被大火吞沒,隱隱還能看到一張臉。他臉上的表情,木然害怕滄桑絕望,光這個表情就能寫一本書,簡直代表了人類的黑暗史。
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禮堂寂靜的猶如墳墓。
劉振江揣著手,站在大火前,盯著裡面的人,似乎在沉思。
劉振江慢慢向後台走去,一瞬間像是老了幾十歲,居然都有些佝僂,他衝我招招手,我趕緊起身跟過去。
他看著我疲憊地說:「走吧,回去我把事情都告訴你。」
我們從禮堂出來,外面還是山呼海嘯的人群,劉振江顯得興趣缺缺,他強打精神跟周圍的人揮手,在我看來他這種懶散散的神態實在有點裝,就像一個大款在老同學的面前說,天天喝燕窩真沒意思。
我們換了輛敞篷車。我坐在後面,他站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手扶著車窗,一手朝著周圍的人揮舞。
我們開進一條大道。陽光柔和,綠木成蔭,所有的建築都在陽光中氤氳金色,劉振江看著這些,長歎:「這就是江山,這就是天下!」
車子走著。周圍致敬的人群已經不是狂熱的普通人了,現在這些人舉止有度,溫文爾雅,有很多青春漂亮的少女穿著超短的白色連衣裙,舉著盛開的鮮花,來迎接我們。
我完全沉浸在這個氣氛中,這才叫人生呢。
就在這時,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突然「砰」一聲,好像在哪開了瓶香檳,下一秒鐘,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劉振江整個人向後倒,速度極慢,他的胸口爆裂出一朵鮮血之花。
一面巨大的旗子不知從哪飛下來,緩緩而落,所有的一切像是電影裡的蒙太奇,都在慢動作,車子慢了。劉振江倒的慢了,旗子飛下來也慢了。
他倒在我的懷裡,旗子恰好落到車裡,鋪在他的身上,車子戛然一停。所有人才反應過來,哭著一起伸出手:「皇上。」
「抓刺客。」一大群軍人朝槍聲發出的地方跑去。一個人從高樓跳下來。隨即被軍人們包圍,這人摔得滿身是血,顫抖著說:「快……快救劉振江,布哈林是叛徒。」
我抱著劉振江的屍體,感覺這一切簡直就是宏大的鬧劇。怎麼回事,那人的台詞怎麼這麼耳熟?
劉振江突然睜開眼。衝我極為狡黠的一笑,隨即又閉上眼。
我一驚,他沒死,正要去查看傷口,他低聲說:「別動,演完。」
我抱著他。車子繼續往前走,開到大樓下面。我背著他進了樓洞,其他人像是害怕一樣,不敢進來。等沒人了,我把他放在地上,劉振江忽然睜開眼,爬起來呵呵笑。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振江和我一起進了電梯,往九樓走。電梯裡只有我和他,燈泡昏暗。劉振江摘下帽子,用袖子擦擦臉:「真累。」
「你能不能解釋一下?」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