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節

  圓通看著籐善說:「齊震三,你把這位施主放下,我來幫他診診。你給我們講講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不是早就來了嗎,還驅散了大雨。」我說。
  圓通道:「出家人不入紅塵,行施布雨已盡本分。」
  我怒了:「圓通你不對啊,袖手旁觀,為了一個不入紅塵的屁話而自保。你這樣還當什麼和尚,你這樣還談什麼慈悲!」
  「所以,」圓通道:「我還要證,還要修,境界差得遠了。」他雙手合十:「多謝齊同道棒喝。」
  他蹲在地上,用藥物止住籐善身上的血。又不知餵他吃了什麼。籐善咳嗽幾聲,大口喘著氣,情況和緩了不少。
  圓通看著滿天台的慘像,又看看我們,長歎口氣:「各位真是大功德。小僧所行皆是小術,各位以身赴死才是大道。」
  「你們也不要怪圓通和尚,」解南華說:「濟慈長老的靈嬰轉世,這一世在人世間將歷盡苦厄磨難,他在生前就曾經發過宏願,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從嬰兒出生開始,各種劫難會紛至沓來,這是他的宿命,是他的功德,也是他的慈悲。」
  「你的意思是即使我們不來救他,他也會在這場磨難中化險為夷?」我低頭看看襁褓裡的孩子。
  嬰兒懂什麼,我們在討論他的身世。他可好,睡得十分香甜,小臉紅撲撲。
  圓通笑:「可你們還是來救了,對不對?這孩子長大後,會有所大成的,能成為一代影響歷史格局的高僧。可惜啊……」他歎口氣,眼神有些迷離。
  「可惜什麼?」我問。
  「我年事已高,恐怕會錯過他長大後步入世間改變紅塵的種種事由。和高人生不逢時,不能為高人牽馬墜鐙。算是生而遺憾吧。」他歎口氣。
  「圓通,你想過這個思辨沒有,」我說:「家貧出孝子,國亂顯忠臣。當孝子和忠臣出現的時候,往往已經到了大廈將頹之時。這不是什麼好徵兆。我寧可享用沒有任何高人的和平盛世,也不希望到一個英雄和梟雄輩出的亂世。」
  圓通看著我:「好,說得好!老子雲,絕聖去智。當為是也。不過,該來的總會來,看我們每個人如何自處吧。」
  我把籐善攙扶起來,對解南華說:「二龍走了。」
  「我知道。」解南華道:「他和我說過自己的苦惱。走吧,他是個理智的人,也是本性純良的人,一時修行有境界上的苦惱也正常,我相信他能度過這道關口。」
  他頓頓說:「他走了,我們也該撤了。」
  「這裡怎麼辦?」我說:「明天早上開園,遊客一擁而入,這裡的秘密將會全部暴露出來。」
  「放心吧,這些事不是你操心的。」解南華說:「自然會有人洗地。」
  清白的月光下,我們一行人出了古樓。解南華剛剛才到,而圓通已經來了多時,估計發生的事他應該都知道,這老和尚不但心狠,而且現在行事乖張。這麼大的神通居然干看著不幫忙,事後說風涼話,摸不透是怎麼想的。
  在回去的路上,我把發生的事跟大家說了一遍,前面悟真是怎麼死的,籐善也沒有看到。聽我說完,籐善當即翻了白眼直接暈死過去,王館長默不作聲,而解南華則被這跌宕起伏的波折所震驚,他聽說解鈴最後破關而出,把王時瑋的靈魂領走進入中陰苦界,很久沒有說話,長長歎了口氣。
  我們先把籐善送到醫院,他的情況還需要入院治療。
  其他人沒有回去,一起到瞭解鈴的住所。簡單休息。眾人幾乎一夜沒睡,我和王館長都受了內傷,解南華為我們熬製了中藥調理。而圓通進了裡面的臥室,關門開始坐禪誦經,他說他要如此一個晚上,讓我們不要打擾。
  我們三人聊了幾乎一夜,說的什麼我後來也記不清了,主要是王館長和解南華在說。兩個人的交談從事件本身,聊到如何確定自己在世間的身份,尤其是關於「我是誰」的哲學命題。反覆討論。
  王館長背負血海深仇,叛出家族,多年隱姓埋名。解南華本是英俊小生,如今變成傷殘人士,經歷了鼎盛時期的八家將。到現在人才凋敝,所剩無幾。兩人是有一些共同語言的,他們聊的非常深刻,我聽也聽不太懂,蜷縮在簡易床上直瞌睡。
  我旁邊有個小小的搖籃,濟慈轉世的嬰兒正甜甜睡在裡面。
  第二天,解南華讓我打電話通知了王思燕。王思燕一聽孩子找到了,而且完好無損,健康漂亮,在電話裡都快樂瘋了。對著電話筒猛親我。
  我和解南華去了一趟,把孩子送給她。雖然剛生下就分別,可母子連心這個天性還是在的,王思燕在家正坐月子,天天以淚洗面。臉色發黃,看到孩子送來了,頓時容光煥發。她把孩子抱在懷裡,一眼就認出是自己的兒子,眼淚撲簌簌往下落。
  王思燕的媽媽一邊讓我們坐一邊端茶倒水,絮絮叨叨說:「這孩子生來沒爹,我都勸她,乾脆把孩子捐給孤兒院算了。你一個大姑娘帶著孩子,以後還怎麼找對象,人老珠黃的。誰要你。」
  王思燕瞪了一眼她媽,埋怨:「媽~~~」
  我說:「阿姨,這孩子這麼小就經歷這般苦難,我們來的時候有個批八字的算命先生給看過,說這孩子以後會是要成大器的。注定會成為一個大人物,載入史冊。到時候立傳的時候,你老也跟著提一筆,被後代永記,多美啊。」
  她媽哈哈大笑:「我一個老婆子還進什麼史冊。」她的語氣忽然慈祥起來:「什麼送孤兒院,這都是氣話。自己的孩子自己能不愛嗎。我也不求他長大之後大富大貴,混什麼一官半職,以後只要健健康康,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就行了。」
  解南華意味深長笑笑:「這還是沒問題的。」
  我看著襁褓裡正咯咯笑的孩子,心下惻然,不知他長大以後,他會變成什麼樣。什麼是高僧?沒有一切度生的苦厄,沒有一切受難的人群,就出不來高僧。
  高僧是踩著屍山血海出來的。
  我們臨走前,王思燕悄悄告訴我。她現在身體不方便,等坐完月子找我。我無言以對,勸她好好休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她看我態度不積極,也就不說什麼了。
  讓我跟一個帶著孩子的單身媽媽談戀愛。我還是有些承受不住。再說我對她的感情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強烈了,同情不等於愛情對不對,等她再找我的時候,乾脆認她當妹妹得了,絕了她這個念想。
  我看著鏡子想。齊翔啊,你也該找個女朋友了。
  這一階段經歷的事對我影響很大,心太累。休息了幾天,實在待不住,提前到單位報道。跟領導說自己眼睛已經好了,可以來上班。
  我雖然有八家將的特殊身份,可世俗的生活和工作還是要的,高人也要吃飯。
  經歷過這麼多生生死死的波折,再回到執屍隊成天搬著屍體運來運去,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小孩過家家。這邊打著哈欠想著心事,那邊就把屍體扛走了。
  這些日子出工,我都沖在第一線,甭管人死的多慘,我扛著就走沒有二話。就連土哥看我,都張大了嘴,豎著大拇指誇一聲:牛。
  這天開工資了,錢多錢少就那麼個意思吧。他們幾個商量下班以後上哪吃,王庸推薦有一家牛排店不錯。
  我們正說著呢,土哥從外面進來拿著單子:「走,走,又來活了。」
  「怎麼了?」我們問。
  「醫療糾紛。」土哥說:「有個醫生在醫院被人咬死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中邪了
《我的殯葬靈異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