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節
陳琪琪哭著哭著也發現不對勁,便抄起桌上一根細長的簽子,小心翼翼挑挑燈芯,光亮重新起來,屋裡搖搖晃晃又能看清了。
這光亮一開,我嚇得差點沒坐在地上,我看到在床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鬼。
這隻鬼全身雪白,就跟得了血友病似的。蹲在床頭,在屍體的旁邊,正聚精會神看著屍體。
鬼長了兩個腦袋,表情分別是一個喜,一個憂。並排在脖子上。最為怪異的是,兩顆頭上都長著角,乍看上去跟牛頭差不多。
我心中無比驚駭,一是這隻鬼確實嚇人,二是極度狐疑,因為我想起了一幕場景。
很早之前,我曾經被迷相阿修羅蠱惑過,在它的迷惑下,我經歷過這麼一個迷幻的場景,當時是在運屍車上。王庸開車,我在副駕駛位置,後面拉著一具屍體。
當時王庸告訴我,後面那具屍體是一具妖屍,長著兩個腦袋四隻胳膊。腦袋上還長著牛角,看上去三分像人不像人,七分像鬼活像鬼。
不知為什麼看著眼前的情景,我想起了這段經歷。現在屋裡莫名出現的這隻鬼,特別像阿修羅的本尊。
這就引起了我的疑惑。也是現在最大的心結:阿修羅到底死沒死,我現在還是不是仍在它製造的迷幻之境中沒有出來?
迷相阿修羅跟我說過一句話,這句話讓我耿耿於懷至今,它說我其實早就死了,在灰界爆炸的那一刻就死了,只是自己還不自知。
自從灰界爆炸之後,我生活中出現的某些經歷某些細節都似真非幻,讓人渾身不舒服,可又說不出來個緣由。
一想到這個,我不由渾身焦躁,此刻屋裡光線晦暗,那隻鬼蹲在床頭也是忽明忽暗。尤其它的兩個腦袋,同樣的五官,一個表情是喜,眉開眼笑。看上去確實喜興。另一個是憂,皺著眉耷拉著眼,是憂愁滿腹,看上去跟個病懨懨的喪門星差不多。
兩隻腦袋偏偏擠在一個脖子上,並排而立。視覺效果極是詭異。
這時陳琪琪然站起來緩緩走向門口,我看著她打開門,她探頭出來看我:「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
我整整衣領,讓自己的呼吸更順暢一些,深吸口氣,躲是躲不過去了,莫不如直接面對。
我跟著陳琪琪進到房間,我驚訝地看到床上那隻鬼不見了,除了一具屍體其餘地方空空蕩蕩。我擦擦眼。心中疑惑至於頂點,難道說那隻鬼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到,而陳琪琪看不到?
我說道:「床上這位是……」
「是我老公。」陳琪琪淡淡說,看了看床上的屍體。
「剛才床上除了這具屍體,你沒看到別的?」我嘗試著問。
陳琪琪看了我一眼:「什麼別的?」她不接這個話題,我迷惑著坐在桌子的對面。
我看著她,剛才的想法更加篤定,那隻鬼或許只有我自己才能看到。
難道說……我心頭浮現出一個極為可怕的推論,現在我確實在老太太製造的妖法幻境裡,而迷相阿修羅並沒有徹底被消滅,剛才出現的那隻鬼,應該就是它在我意識裡的投影。
也就是說,老太太的妖法和迷相阿修羅的幻境,同時在我的心象中重合了。
就像是電影中的蒙太奇效果,兩個場景本來互無關係。卻可以同時疊合到一起。
我渾身發冷,頭一次強烈質疑自己的存在。
我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如果活著,那麼種種詭異心象的疊合,讓我開始質疑這個世界是否真的存在。
此刻不是細細思索的時候。我坐在桌子旁看著陳琪琪。她還是穿著一身睡衣,靜靜回看我,屋裡油燈昏黃,我們的影子都拉得很長,氣氛凝重而沉悶,我看到自己的影子一直拖到那具屍體的身上。
細長而黑色的影子,像是一床被子壓在屍體身上,我盯著這一怪異的情景,一時陷入到某種很迷離的情緒中,身體很沉如同壓了塊大石頭。
陳琪琪不知在哪翻出三根香,放在桌子上,用手推過來:「給我老公上柱香吧。」
我接過來,三根香無火自燃,冒出了淡淡煙霧。我拿著三炷香來到床邊,看著被子下的屍體。恭恭敬敬拜了三拜,然後插在屍體旁邊的小香爐裡。
一抬頭,我看到在床頭靠著牆的地方,撐著一張黑白遺像。
我一驚:「這是?」
陳琪琪在身後說:「我老公生前的照片。」
我揉揉眼去看,這張遺像照的就像是民國老照片一樣,照片裡的人面無表情,眼睛冷冷看著外面,有種無法形容的厚重。
照片上的人正是熊大海。
我回頭看看陳琪琪,又看看遺像上的熊大海:「這是你老公?」
「對啊。」陳琪琪坐在桌旁冷冷地說。
我摸著下巴,剛才看到照片的瞬間,我就產生一種異樣,又說不清是哪裡不對勁,現在突然明白了。
熊大海和陳琪琪確定關係,過程發生得極為倉促,當時在場的見證者只有我、王庸、王館長和蓋莊師傅還有陳建國這幾個人。後來我們就去拜訪老太太,定下三陣賭輸贏,一直到現在。
也就是說,老太太不可能知道熊大海和陳琪琪開始交往,那麼眼前的情景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這裡發生的一切。是老太太運用妖法迷惑我的幻境,幻境起於老太太的神通,老太太壓根就不知道陳琪琪和熊大海在交往,為什麼現在在幻境中陳琪琪說熊大海是她的老公呢?
陳琪琪皺眉:「你看我做什麼?」
我腦子已經亂了,開始質疑這裡是不是幻境。我從香爐裡扒下一根正在燃燒的長香。猶豫一下,倒轉香頭點在自己的右臂上,剛一接觸,一股刺疼傳來,我趕緊抬起香頭,看到上面已經留下了疤痕。
知道疼,這裡還是幻境嗎?如果我在這裡死了,是不是現實中也會死去?
陳琪琪始終看著我的舉動,我把香插回香爐,看著她問:「你和熊大海是怎麼認識的?」
陳琪琪說:「你不是都見到了嗎,在殯儀館的山上,我們一見鍾情。」
我四下看看,朗聲對著空氣抱拳說:「陳奶奶,你到底耍的什麼手段,有什麼招就直接上吧,別整這些花裡胡哨的。」
喊了一通,屋裡油燈還在陰晦燃燒,沒有人答話。這裡只有我和陳琪琪,還有這麼一具屍體。
陳琪琪輕輕說道:「時辰不早了,我要和老公吃飯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