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魅兒瞪大了眼睛:「什麼,我以後住樓下……阿光的隔壁?那我剛才跟你說的事情……」
  蘇晨緩緩起身,背過雙手,望著門外說道:「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也不必提起。還有,最近你在後園工作的時候,多留意小心一些。」
  「留意……小心什麼?」魅兒越來越迷糊了。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蘇晨並沒有多做解釋,想了想又說:「最近凌瀟瀟,還有那個小道士四喜,在幹嘛?」
  魅兒搖搖頭,一臉委屈的樣子說:「我也不知道,自從他們回來就沒再見過。」
  蘇晨淡淡笑道:「怎麼,不願意住在阿光隔壁?」
  魅兒還是搖頭:「那倒沒什麼,我只是不明白,她明明就是能夠通過那面鏡子,穿梭陰陽兩界,而且她很可能可以從任何一面鏡子裡出入,為什麼你不追究了?」
  「呵呵,追究了又能怎麼樣?」蘇晨再次笑道,「謝雨靈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況且她如果真的想要離開,恐怕早就走了。再說她剛才已經說了,她既然身在輪迴客棧,就不會離開這裡,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可是,她到底是什麼人啊,輪迴客棧既然囚禁了她幾百年,為何她還能自由出入,那還叫哪門子的囚禁?」魅兒還是不甘心地追問。
  「你要知道,囚禁一個人,未必就是囚禁她的身體,她儘管有本事可以自由出入,可她仍然還是被囚禁的。」
  蘇晨的話很是晦澀難懂,魅兒越聽越是頭大,乾脆道:「老闆哥哥,我看我還是去後園裡幹活吧,昨天那個星星花快要開花了呢,我得去看看。」
  「星星花?就是那個每到夜晚才會盛開的花嗎?」蘇晨雖然在這裡很久了,對花園裡的花花草草,卻還是沒有魅兒熟悉。
  魅兒眼睛亮了起來,嘿嘿笑道:「是呀,那就是星星花呀,那是花園裡最奇怪的一株花,它有一米多高,葉子是針狀的,只有兩個花朵,卻像星星一樣,閃著五角的光,而且到了晚上的時候,這株花就會張開五個花瓣,自己在那裡搖來晃去,還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她說起花園裡的事,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她像是說給蘇晨,又像是自言自語,她說花園裡的花草都好奇怪,半步多里沒有陽光,也沒有雨水,真是不知道那些花草都是怎麼生長出來的。
  她告訴蘇晨,她常常都會去陪那星星花說話,但是那花卻從來都不理她,她在花園裡走來走去,就像一個巡閱士兵的將軍,所有的花草都對她搖曳,就像是在對她行禮似的咧。
  蘇晨微微笑了起來:「是啊,那些花草都還沒有靈智,你在它們中間,不僅僅是像巡閱的將軍,更像是高貴的女王呢。」
  魅兒很是高興,她又告訴蘇晨,花園裡的鐵樹爺爺很喜歡和她說話,她累了的時候,還會躺在鐵樹爺爺的身上休息,只可惜,那條大蛇燭龍很討厭,總是出來搗亂嚇唬人。
  她嘰嘰喳喳的說了半天,蘇晨一直面帶微笑的默默聽著,說到燭龍的時候,蘇晨忽然插口道:「難道你不知道,燭龍是守護花園的守衛嗎?」
  「守護花園的守衛?」魅兒怔了怔,隨後才說:「哦,原來是這樣,我說它怎麼總是待在花園,睜著它那一隻眼睛,每次我和鐵樹爺爺聊天累了,躺下來的時候,它就會出來爬啊爬的,討厭死了。」
  蘇晨莞爾一笑:「那是它的職責,同時它也是鐵樹爺爺的朋友,如果不是它的話,上次貳十七在花園和那頭地狼打起來,不知有多少花花草草要遭殃了呢。」
  「哦……原來是這樣,那燭龍……他是妖,還是魔?」魅兒好奇地看著蘇晨,又發揮她好奇寶寶的特長,開始提問了。
  蘇晨有些詫異的看了看魅兒,摸了摸鼻子說:「燭龍,你不知道嗎?那是你們妖族的大神啊。」
  魅兒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自從有了靈智就在花園裡,每天見到的都是花花草草,還有大樹,一條臭蛇,所以啊,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妖族大神。」
  蘇晨明白了,他想起來魅兒說過,那條蛇曾經欺騙過她,難怪魅兒一直討厭燭龍,原來是這個原因。
  不過身為一個妖,居然不知道妖族大神,這似乎也是很不正常,和不夠尊重的,蘇晨笑了笑說:「那我就給你講講,燭龍的來歷吧。」
  自從盤古開天闢地以來,便開始有了江河湖海,日月星辰,但在那個時代,世界一片混亂,四季不分,晝夜無別,毫無規則和秩序。
  這時候,在西北海外的大荒之中,在赤水的北岸,有一座巍峨屹立的高山,叫做章尾山。山上居住著一個大神,就叫做燭龍,也被人們稱作燭龍神。
  燭龍相貌奇特,人面蛇身,那龐大的身軀長達千里,頭顱上有兩隻眼睛,他只要睜開眼睛,天下便是一片光明,只要閉上眼睛,夜幕便籠罩大地。
  他行走的時候就像一條火龍,他不吃不睡,不用呼吸,因為他一呼吸就會招來大風大雨,他的神力能照耀到天下所有的黑暗之處,甚至九泉之下的鬼魅也無處遁形。
  所以,他又被人們稱為燭九陰。
  但是,沒有人知道燭龍的來歷,也不知道他的力量從何而來,他就這樣不知疲倦,永不休息的守護著大地。
  當地上的人們受到災難,他會流下同情的淚水,滋潤著萬物的生長。當太陽隱沒,大地陷入荒蕪和寒冷,他會張開巨口,噴出烈火,用光和熱,帶給大地新的生機……
  蘇晨講到這裡,魅兒已經聽的迷醉了,她啊了一聲說:「原來那條大蛇還有這麼大的來頭,可是,這樣一個了不起的妖族大神,怎麼會留在半步多的小花園裡,變成一條大蛇,和一棵老樹作伴呢?」
  蘇晨微微歎息道:「我也不清楚,就連這些也是前任老闆講給我的,但是,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對他有敵意了,因為他現在雖然是在花園做守衛,可實際上,他守護的卻是輪迴客棧,和半步多。」
  魅兒嗯嗯連聲:「好的好的,我知道啦,其實我也不是很討厭他,只是我比較討厭蛇,而且、而且當初人家來這裡,差點讓他嚇個半死,還叫人來抓我……」
  蘇晨哈哈笑道:「哈哈哈,小魅兒記性不好,怎麼卻沒把這件事忘掉呢?」
  魅兒也笑了:「好吧,我努力忘掉……哦對了,提起這個我才想起來,星星花好像快要開花了,我們一起去花園看好不好?」
  蘇晨搖頭道:「我還有些事要做,你自己去吧,記得要小心。」
  「嗯,魅兒記得,老闆哥哥,那我先走啦。」魅兒說著,便蹦蹦跳跳的離開了客棧,往後花園去了。
  蘇晨看著她的背影,卻微微皺眉,起身走到了輪迴鏡的前面。
  輪迴鏡的上面,仍然籠罩著一層繚繞的霧氣,他凝視著輪迴鏡,久久不動,就好像在等待著什麼一樣……
第171章 燭龍(二)
  魅兒開開心心的來到花園,剛才蘇晨的故事,讓她重新瞭解了那條大蛇,心裡有點小興奮,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小笨蛋,早就知道那條大蛇叫燭龍,卻不知道燭龍原來有這麼大的來頭。
  遠古妖族大神耶,多棒?
  她想起了燭龍和地狼,還有貳十七對峙的時候,那暴漲的偉岸身軀,如電光般冷峻的眼睛,還有、還有……
  咦,她忽然又想起了,燭龍曾經被貳十七擊傷,連鱗片都幾乎被掀掉了一片,如果他真的是遠古妖族大神,怎麼會如此不堪,連一個人類都打不過呢?
  魅兒是個好奇寶寶,一旦有了疑惑,就很想弄個清楚,她心事重重的走到了花園裡,卻是已經忘記了星星花的事情,逕直來到了鐵樹爺爺面前,抬頭看著鐵樹爺爺那斑駁的樹身,天真地問道:「鐵樹爺爺,你在睡覺嗎?」
  她等了一會,鐵樹爺爺卻沒有回應,於是她又問:「鐵樹爺爺,如果你睡著了,就搖搖葉子好不好?我知道,你就算睡著了也能聽見我說話的。」
  但她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回應,就在這時,那條大蛇燭龍,緩緩的從樹頂上游了下來,探出頭看著魅兒,開口說道:「小花妖,你有什麼事?」
  魅兒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個蘇晨口中的「妖族大神」,卻覺得怎麼也不像,蘇晨明明說那個燭龍的身軀有千里之長,眼睛一睜開就是一片光明,可這怎麼……一點也不像?
  「我、我是來找鐵樹爺爺說話的,可他怎麼不回答?」魅兒有些怯怯地說著。
  「哦,他這次是陷入沉睡了,估計要幾天才會醒來吧。」燭龍說道,他的語氣冷冰冰的,就和他的目光一樣。
  「陷入沉睡?為什麼呀,我記得鐵樹爺爺說他睡著了,可都能隨時醒來,為什麼這次會陷入沉睡,要幾天才會醒?」魅兒有些驚訝地說。
  「這是他的事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這樣,你不必多問了,別在這裡喊來喊去,我也要睡覺了。」燭龍說著就想要轉身離開。
  「喂喂喂,別走啊,你怎麼也要睡覺,我們聊聊天啊,燭龍大神……」
  眼看燭龍要離開,魅兒在樹下急得直跺腳,但她下意識的喊出燭龍大神之後,燭龍忽然回頭,目光牢牢的盯在她的臉上,冷冷說道:「我是燭龍,不是大神。」
  「可是、可是老闆哥哥剛才說你是啊,他還說你是輪迴客棧和半步多的守護者……」魅兒不知道是不是失憶症再次發作,居然把蘇晨剛剛說的話,又和盤托出了。
  「我只是這小小花園裡的守護者,在這花園之外的事情,和我無關。」燭龍的聲音裡仍然不帶半點感情,轉身便遊走了,轉瞬間就消失在樹頂之上。
  「可是……」魅兒又叫了一聲,卻已經看不到燭龍的身影了,她有些懊惱的撓了撓頭,自語道:「這個莫名其妙的輪迴客棧,怎麼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東西,燭龍,燭龍,難道他並不是那個妖族大神,只是名字一樣?」
  魅兒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說:「哼,你不告訴我,不理我,我就上去問你個究竟,我就不信你不說……」
  她說著就要往鐵樹爺爺的樹幹上面爬,但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燭龍,燭龍,除了他之外,又有誰敢叫這個名字?」
  魅兒一愣,收回了動作,就見鐵樹爺爺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了無盡的感慨和滄桑,正凝視著自己。
  「鐵樹爺爺,你怎麼醒了?」魅兒嘻嘻笑道,鐵樹爺爺也微笑了起來:「呵呵,小魅兒,我要是再不醒,你就要爬到我身上去了,你這個調皮的小傢伙,連燭龍都敢質疑,如果這要是一千年以前,你可就要倒霉嘍。」
  「啊,這麼說,他真的是那位妖族大神?一千年以前是什麼意思啊,那時候怎麼了?」魅兒的問題就像機關鎗一樣,一連串的放了出來。
  鐵樹爺爺瞇起了眼睛,說道:「一千年以前麼……太久遠了,我也太老了,記不清啦。」
  魅兒還是沒有放過他,又堅持不懈地問道:「那……鐵樹爺爺,一千年以前,那時候你住在哪啊,也是在這輪迴客棧裡面嗎,燭龍大神,他又是什麼時候來的,你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小地方呢?」
  「呵呵,半步多的確是小地方,但卻是一個了不起的小地方,至於一千年前我住在哪裡……我倒是還記得,那時候,我住在不周山的半山腰,一座靈泉的旁邊,那時候天下很太平,不周山靈氣充足,各種仙禽靈獸,奇花異草,多得都數不清呢……」
  魅兒眼睛一亮,拍手道:「好啊好啊,那鐵樹爺爺,我們好久沒講故事啦,你就給我講講不周山的故事好不好,那時候你也有這麼高,這麼多枝葉嗎?你那時候認識燭龍大神嗎?」
  鐵樹爺爺不慌不忙地說:「那時候我還只是一棵小樹,燭龍也還沒有成為大神,說起來,差不多有幾千年了?唉,都記不清了,但是,那時候的不周山,真的很高,很大,很美……」
  鐵樹爺爺緩緩的講述著,他的目光望向了遠方,似乎在這一刻穿透了籠罩在半步多上空的迷霧,時光又回到了幾千年前,那座美麗的不周山上……
第172章 燭龍(三)
  那是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故事,遙遠得已經讓鐵樹爺爺忘記了年月。
  那時候,他靈智初開,便知道自己所住之地,叫做不周山,乃是天下第一高山,洞天福地之所,山上有很多仙禽靈獸,奇花異草,美得就像是瑤池仙境。
  當然,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不周山,瑤池仙境什麼的,只是偶爾聽幾隻仙禽無意中提起,心中便很是嚮往,但是他知道,自己是一株普通的鐵樹,而且是很多年都不會開花結果的那種,所以並不會有什麼仙緣。
  他心裡想著,能在這不周山度此一生,也算不錯了,畢竟,很多人間的凡樹,連開靈智的機會都沒有啊。
  歲月便這樣悠然而過,他在不周山的半山腰,一處靈泉旁,時常看那些仙禽靈獸來靈泉沐浴,看那些奇花異草繽紛芳香,許多年過去了,他一直無憂無慮,也沒有什麼煩惱,再加上不周山四季如春,對於他來講,簡直宛若仙境一般。
  山上偶爾也會有一些人上來,但他都不認識,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的,但大部分的時候,還是那些仙禽靈獸們陪著他,尤其,是那兩隻青黎鳥。
  這兩隻鳥原本是沒有名字的,或者說鐵樹並不知道它們叫什麼,它們是一雄一雌,兩隻鳥總是喜歡落在他的樹梢之上,發出「青黎青黎」的叫聲。
  他很喜歡這兩隻鳥,它們也陪他度過了很多無聊的日子,只是這山中無歲月,他也過得渾渾噩噩,完全不知山外世界,是個什麼樣子。
  好在這不周仙山之中,沒有那些俗世的紛擾,他也過得悠然自在。
  只是,這樣的日子過得久了,卻難免有些無趣。
  可對一棵樹來說,這好像也算不得什麼。
  不周山很大,很高,他站在山腰,時常往四周觀看,卻只能看到繚繞的迷霧,盤旋在山巔。
  時間久了,他也難免會有點小心思,暗自想著,如果有人能來陪他說說話,那就好了。
  「青黎青黎」
  每當他望空無聊的時候,那兩隻鳥就會這樣的叫著,他便能聽懂,就笑著對它們說:「你們兩隻鳥兒,有翅膀可以高飛,有雙腳可以跳躍,可憐我這一棵老樹,哪裡也去不得,只好在這裡站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那兩隻鳥歪著頭看他,似乎也聽得懂他的話,但只是青黎青黎的叫,它們雖然是仙禽,早已通靈,但還不會說話。
  不過鐵樹也聽得懂它們的意思,他瞇著眼笑著說:「你們讓我也修煉出化身,和你們一起去玩?呵呵,我倒是也想,可惜,你們是禽類,先天便有修煉的優勢,可我是一棵老樹,要不是沾了這靈泉的光,可能現在還是渾渾沌沌,什麼都不知道呢,跟你們比不了嘍。」
  每當說起這個的時候,他總是有些不甘,卻也只能一次次的望著那鳥兒振翅高飛,他便在下面呵呵的笑。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他還是盼望著,能有人來陪他說說話,和他講講山外的世界。
  終於有一天,山間來了兩個人。
  確切的說,他們有著人的身子,卻拖著一條漂亮的蛇尾。
  這是一男一女。
  「哥哥,你看這裡有好大一棵樹。」那女子歡喜地說著,她望著矗立在半山腰的鐵樹,似乎很開心。
  那個男子也抬頭望了過來,臉上露出笑容:「是啊,好大一棵樹,想必那裡就是不周山上的靈泉了吧。」
  女子興奮道:「哥哥,我們快點過去吧,傳說中那可是天下第一靈泉,如果我們能在別人之前找到,那就好了。」
  這女子一身的靈秀之氣,男子卻是沉穩端正,兩個人一起來到了半山腰,不知為何,那些仙禽靈獸卻都抬起頭望著兩個人,隨後仙禽飛遁,靈獸遠走,轉眼間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輪迴·半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