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6節
這一吸一呼之後,他的呼吸就變得正常起來,胸口起伏,終於算是有了活人的明顯特徵。
馮甜緊接著又蒙上第二張豆腐皮,稍停片刻之後,屈指又是一彈,這張豆腐皮登時隨著噗一聲又變成了紅色。
剛剛針扎的耳垂、指尖和腳心開始有血珠滲出來,血珠是墨黑墨黑的,只有一滴,凝結在針眼處卻不往下滴。
如此連續敷了九張豆腐皮之後,我爸不僅呼吸正常了,浮腫也消下去了好幾圈,眼睛緩緩睜開,一開始還沒什麼焦點,但顯得有些茫然,但很快就集中起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馮甜,這才說:「嶺子,你怎麼回來了?」聲音虛弱無力,低沉沙啞。
我鼻子就有些酸,沉聲說:「我媽給我打電話說你病了,我和甜甜回來看看你。」
「我病了?」老爸臉上現出茫然的神色,「剛才我還在帶隊出現場,怎麼就病了?」
「叔叔,您先別說話。」馮甜拿起最後一張豆腐皮,「一會兒您會感到特別疲倦,不用抗拒,先睡一會兒養養精神,你是疲勞過度累的,睡一覺就會好了。」
「好,我不說。甜甜你還懂醫術啊。」老爸順嘴問了一句之後,也不等回答,就緩緩閉上眼睛。
最後一張豆腐皮卻是被噴成了紫黑色。
等拿下來,就看到老爸已經沉沉睡去,呼吸平穩,面色恢復正常,整個身體腫漲完全消失。
我不由得鬆了口氣,對我家師姐的手段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馮甜說:「放心吧,師弟,叔叔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如果藥湯有效,只要定時服用,就可以抑制住血氣外溢。」
我點了點頭,握住馮甜地說,千言萬語最終匯成了一句話,「師姐,沒有你,我可該怎麼辦啊。」
馮甜輕輕地哼了一聲,卻也沒抽手。
我們兩個就在病床旁邊看著,一直等到藥煎好了送過來,我這才把老爸叫醒,給他下去。
老爸似乎極為疲倦,服了藥之後再次沉沉睡去。
這一回,他的臉色也完全恢復了正常,看起來是一點毛病都沒有了。
但這只是治標,靠著馮甜的急救和藥湯的效果,鎮壓下了對方所施的法術,一天法術不解除,這藥湯就一天也不能停,而且如果對方察覺情況不對改變法術的話,就還會再次作。
既然已經救回了我老爸的性命,那接下來就是要查找幕後黑手了。
我們兩個從icu出來,先告訴大家沒事兒了,我老媽迫不及待地衝了進去,其他人也都在武安國和張志華的帶領下跟著湧了進去,好在人人都保持安靜,一聲不吭,倒也不會打擾我老爸休息。
等他們都看完出來,我才問武安國和張志華到底生了什麼事情。
張志華就一臉懊惱地說:「這事兒都怨我,是我建議讓老蘇主任兼這次清查活動領導小組的辦公室主任,負責常務工作……」
武安國咳了一聲道:「志華,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你當時提議我也同意,也是經過全體常委表決的,真要說責任,那也是我們大家的嘛,先把情況說清楚。」
我也能理解張志華為什麼要這麼安排。一來是因為那是我老爸負責了這項常務工作,要是有什麼不好解決的事情,方便向我求救;二來呢,這項工作擺明了是受到魯書記親自關注的,只要幹好了,那就是大功一件,讓我老爸負責常務,那就是準備讓他分潤將來的功勞,有了實打實的能讓領導關注的突出成績,接下來才好提拔,說穿了這也是因為我在負責特別治安事件處置領導小組的常務。
我就說:「張縣長,你的安排我能理解,這件事情只能說是我們所有人都輕視和低估了某些法師的猖狂,看起來這只是我爸受傷,但本質上是對我們國家機關的挑釁!」
聽我這麼一說,武安國和張志華的臉色就都變得嚴肅起來。
第1275章 一言起風暴
國家機構處置突事件,都有一個前提,叫做定性。
同樣一件事情,定性不同,處置力度也就不用,處置目標將會受到的打擊程度也就不同,而最終處置時打擊的範圍也將大大不同。
比如說,有個小偷團伙在公交車上偷錢包,因為偷了一老大爺的救命錢,結果事情了炒熱了,那公安機構就得緊急處置,這怎麼處置就得看怎麼定性。
如果定性說只是一般的治安事件,那好辦,把那伙小偷抓了,讓他們把錢吐出來,敲鑼打鼓地給老大爺送回去,老大爺開心了,領導滿意了,相關人員有功無過,小偷在拘留所蹲幾天,或者判上個一年半載,就可以出來,接著繼續偷,整個事情最多三五天就能搞定。
如果定性說是涉及到社會穩定人民安全感,那公安機關就得搞得專項治理行動,重點打擊公交盜竊團伙,順便摟草打兔子把全市的三隻手都要篩一遍,甚至市局有可能派下任務,每個派出所必須抓多少,反扒大隊必須打掉幾個團伙,這行動一搞就得至少一個月,必須聲勢浩大,必須市縣一級的主管領導牽頭,必須下專門的紅頭文件,必須上新聞接受採訪匯報成果。
這兩種形式還都是本地常規的作法,最大的特點就是變壞事兒為好事兒,事情得到圓滿解決,從領導到小兵,人人有功有勞,受傷害的群眾得到補償,傷害群眾的小偷也不會受到太大傷害,皆大歡喜,大家滿意。
但要是這新聞一不小心讓某個高層領導注意到了,來個批示,比如說公交小偷這麼猖獗究竟為什麼,要深挖原因,從體制上從源頭上解決問題,要建立防扒反扒的長效機制
有這麼一句話,那事情就麻煩了,領導交待了要深挖,就得深挖,就算本地從上到下都不想深挖,那也得挖兩鏟子做個樣子給領導看,這挖兩鏟子就得挖出東西來,重判幾個不說,還得再扒幾身皮,處置幾個倒霉鬼,最後還得再建立一套防扒反扒的制度來杜絕公交車小偷的問題。當然了,大家都知道小偷這玩意是抓不勝抓的,不可能從根兒上杜絕,可領導等交待呢,那就得做。
所以說,一件事情可大可小,全看怎麼定性。
我剛剛說的兩句話看似簡單,其實就是在給這件事情定性。這不是獨立的傷害事件,而是平縣法師這個群體有問題,這是在對抗國家機關,這是在暴力抗法!
我只是特別治安事件處置領導小組辦公室的常務副主任,負責日常工作執行,如果是涉及到全省的事件,那我是沒有定性權力的,只能向上請示,當然了我也可以通過請示的傾向來影響領導的判斷,獲得自己想要的結果,但像這種只是涉及一縣之地的事件,我這個位置就足夠定性了。
平縣法師清理工作是我向魯方巖匯報過之後做的一個試點,最初我的打算就是抓一批關一批殺一批,現在理由更充分了,居然敢傷害機關工作人員,要不從重處理一批,那可就得讓整個平縣所有公務人員都要懷疑這是誰家天下了,接下來的工作誰還敢積極開展?
每個地區總會有那麼一兩個遊走在黑白地帶的風雲人物,看似風光無限影響力巨大,等閒小領導都不敢得罪,但這種人物的風光就好像建立在沙灘上的城堡,稍有風浪就會被打得點滴不存,關鍵就在於他們的行為會不會踩線過界。
現在傷害國家公務人員,就是踩線過界,必須把這種勢頭殺下去!
當然了,這位國家公務員人是我老爸這種小事,在現在這個大是大非問題面前,就不用具體提了。
武安國和張志華那都是老官僚,自然能聽出我話裡的騰騰殺氣,不由得臉色都沉重下來,人頭不是韭菜,割了還能再長,就算他們這種百里侯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我看出他們兩個的顧慮,乾脆直接了當跟他們攤開了說,「武書記,張縣長,當初拿著這個方案向魯書記匯報的時候,魯書記問我是怎麼想的,當時我的回答是,從摸底的情況來看,事情比我們想像的嚴重,平縣的工作以後會成為全省工作的標桿,其他地區再開展,一般情況下工作力度都只會輕不會重,所以在平縣進行這次工作試點,我的建議是從重從快,公開公平,證據確鑿的,抓一批,關一批,殺一批!魯書記的指示是,要慎重,不能太過激進,不能搞擴大化!」
武安國和張志華神情立刻就堅定起來,對視一眼後,還是由張志華開口,「既然這樣,那就在全縣範圍內展開抓捕。我們之前利用幾天的時間,先期進行了一次摸底調查,把全市所有但凡有些名氣的先生全都已經登記在案,本來是想再進行細化調查,分類區別對待,現在看來,我們的工作力度還是太輕,而且有些打草驚蛇,讓某些人產生了誤解,認為用這種恐怖襲擊的手段,就可以動搖我們把這項工作進行到底的決心!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要用堅決的更強有力的回擊來表明我們的態度,讓所有人都清楚我們此次行動的決心!」
武安國贊同道:「志華縣長說得好,社會治安治理是涉及到社會穩定民心所向的大是大非問題,而陰陽先生涉及到喪葬風水這些人生大事,風俗如此,我們只能潛移默化的情況下,那麼對這類人員的管理就必須更加嚴格,更加規範。我意見是,是不是由民政部門牽頭調研,以政府名義出一個類似從業人員的規範,就叫民俗傳統文化從業資格證,相關人員必須先認定才准從業,無證從業者和不良從業者嚴厲打擊,從而實現規範治理長效機制,為人民群眾營造一個良好的民俗環境。」
這就是表態了,上面定了性,下面就要表態,然後才可以依據這個表態來開展工作。
張志華便掏出張單子來瞧了一眼,想是之前下面報給他的情況統計,「先前主要由民政和公安聯合做的摸底調查,掌握了一百三十四人,那就先全都抓起來,逐個審查,逐個過關,住處居所嚴格搜查!一經查實有犯罪行為的,立刻移送檢察機關,進入起訴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