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2節
「這是怎麼話說的,好端端的怎麼就留上遺言了。」我搓著手說,「你看,我又不是你親戚,又算不上是你同門,你就算要留遺言也得留給他們吧。要不然,我現在帶個人過來?你想給誰說,我馬上就過去給你帶來。」
「你不要動,你一動,命軌就會跟著震動,以我現在的狀態,立刻就會死掉。」
「咳,要不然,打個電話也行,我看這裡也有信號,你想找誰,我幫你撥?咱先說好了,你雖然活不起了,但跟我可沒關係啊,我都沒動你一個手指頭,你可不能把這事兒賴我身上,要不然陰陽道最後這一點香火滅了可都怪你。」
「大丈夫死則死爾,怪東怪西有什麼用?」奉道人大笑,「選擇這個法門的時候,我就知道終會有這麼一天,善水者多溺斃,既入命軌死於命軌也命數的一種。不過,我就是有個心願未了,便是死也不能瞑目。陰陽道自祖師爺開創至今,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如今人不過四十,法門殘缺,甚至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當年山門之變後,我就誓要重奪山門復興陰陽道,可多次試過之後,才知自己是多麼自不量力。這侵佔山門的力量是如此強大,我用盡辦法,依舊不堪一擊,反而折損了十三名同門……」
我勸他:「那個,我看你沒多長時間活頭了,有話快說,別講那麼多以前的事情了,你當你演美劇呢,回憶個過去的事兒就能演一季八集搞得跟精神病似的?先說啊,咱們非親非故的,立場也不見得一致,你想讓我幫忙完成心願什麼的,就免談了,我忙得狠,現在沒時間學雷鋒做好事兒。」
「你終究要進山門的是不是?」奉道人看著,眼神裡滿是期待。
「要說剛才還是有必須進的理由。」我說,「不過我師姐的問題剛我解決了,這山門進不進其實不是必須的,我就是好奇,想回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兒。要是沒啥看頭,我就不進去了。」
照鏡小心翼翼地說:「蘇核兒啊,你要是想弄死他,直接下手吧,何必非要把他氣死呢,這太殘忍了。」
我就瞪了他一眼,「一邊呆著去。你一毀滅位面跟玩似的前強觀察者,跟我這兒講什麼殘忍不殘忍的?我再殘忍還能比你們殘忍?都拿人不當個單位。」
「我啥時候毀滅位面跟玩似的了。」照鏡不滿地嘟囔。
「你一定會進去!」奉道人卻堅定地說,「你一定會進去!你的強大我從未見過!強大如你,卻依舊只能困在人間,是不是很痛苦?有種身處囚牢的感覺?渴望打破囚牢?渴望獲得自由?陰陽道後山奉鏡台上記有一秘法,只要手持陰陽銅鑒登台,就能夠與神溝通,得無上法門,脫困而去,得大自在!」
「我現在天天忙得腳打後腦勺,沒工夫感覺痛苦渴望啥自由。」我說,「你說拿著陰陽銅鑒能跟神溝通?咋溝通?」
陰陽銅鑒上有一根閒置的信息線,不知指向何必,我以網絡信息做支撐,依舊不能探到盡頭,偏偏這事兒可能與那個不能說的東西有關係,我還沒法問沒法討論。
「奉鏡台是祖師爺依夢中神授秘法所建,建成之後,便可與神直接溝通,不必再入夢,正是有了奉鏡台,祖師爺才能習得奠定陰陽道基礎的各種秘法……」
「你先等會吧,你們祖師爺遇到的這個神仙對他可真好,一會兒夢中神授秘法,一會兒夢中神授東西,這是你家祖師爺的親爺爺吧。」
我心裡就犯嘀咕,怎麼聽都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怎麼就能偏偏掉到他們祖師爺頭上?
奉道人沒答理我這茬,繼續自說自話,「我最後一次嘗試奪回山門,結果被那奪占力量困住在此處十三日,便瘋顛了十三日,雖然受損極重,可也大有收穫。瘋顛中,我無意間走入奉鏡台,得到了一句啟示:得陰陽銅鑒可收拾舊河山!我就想一定是當年啟祖師爺的那位神仙在幫我們!當年陰陽道就是因為得到了陰陽銅鑒而興,如今想復興,終歸還得著落在這陰陽銅鑒上。所以我去找馮楚帆,想要回銅鑒。可是他卻執迷不悟,寧可放棄最後一點情份,也不要交出銅鑒,我一怒之下,便將他的行蹤透露給了他的仇家,當時他不知因為什麼受了重傷,行蹤洩露,必死無疑。我原是想著等他死了,再劫了馮甜那個妖女問清銅鑒下落,然後除妖女奪銅鑒光復山門,可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馮楚帆不知得了什麼人的指點,竟然在最後掙脫命軌束縛,我受到震動不能及時趕去,雖然可以確定他最終難逃一死,卻沒能及時下手,等到我從震動內傷中恢復過來的時候,蘇嶺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傢伙已經成了氣候,儼然天下無敵之態……」
說這些話的時候,奉道人眼神越來越渙散,聲音越來越低,到後來,說得內容也是支離破碎,前言不搭後語,我猶豫再三,沒有再打斷他,靜靜地聽著,直到他再也說不出話來為止。
奉道人就死了。
第1865章 你是希望
這就死了啊。
這真是個深刻的教訓。
眼瞅都要死了,不趕緊求搶救,不趕緊找人留遺言,就跟我在這兒廢話,結果亂七八糟說一堆,一點有用的都沒有。
不過也別說完全沒用。
至少從他最後支離破碎的話裡,可以聽出馮楚帆之所以會被仇家找到,完全是因為奉道人的設計,只是馮楚帆最後做了什麼事情,導致奉道人功虧一簣,結果馮甜和陰陽銅鑒落到了我的手上。
要是一般情況下,等他緩過氣兒來也來得及,不過我這一路開掛升級度跟閃電似的,沒等他過來,就已經橫推天下無敵手,最後只能遠遠地縮著想別的辦法了。
奉道人也真是夠憋氣的了。
我看著奉道人的屍體,站了一會兒,照鏡就問:「他都死了,你還看啥,想埋想燒,都隨意了。」
我說:「我等他魂魄出竅變鬼,繼續問問情況。」
照鏡說:「別等了,你好好看看,他的信息破碎得厲害,不太像能再轉換形態了。」
這我倒還沒仔細看,趕緊插了信息線這麼一檢查。
果然,奉道人的魂魄好像打碎了的玻璃瓶一樣,碎得不成樣子,正在一點點的消散。
這是真死透了,連做鬼都沒機會,更不可能再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我不由有些遺憾,「真可惜,還想問問他關於這山門的更多情況呢。」
照鏡說:「有啥可問的,就你現在這水平,直接進去,看到不順眼的,平推就是了。」
我斜眼瞅了瞅他,「你倒是信心挺足的啊,要不然跟我進去逛逛?」
「我就算了,沒你那本事,精神上支持你就好。」照鏡游到我面前,很認真地說,「我當然對你有信心了,從我掌握的情況來看,自打有與那個不能說的東西開戰的記錄以來,我們這些維網生物一直處在絕對的下風,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個像你這樣正面硬槓能夠大獲全勝而且還能完好無損的角色出來。你的出現,就等於是原本看起來沒漫長沒有盡頭的黑夜出現的一道曙光!讓我們這些知道那個不能說的東西存在的傢伙,頭一次看到了希望!楊至道那是至尊強觀察者,為什麼自甘做你的下屬?未來那可是現在唯一踏入光陰之河的維網生物,整個維網中已知的唯一能夠與維網共生不朽的存在,為什麼和楊至道一拍即合,願意服從你的命令,為你做後續支援?就是因為你讓他們看到了希望!你不明白,那個東西帶給我們的壓力有多大,帶給我們的絕望有多大!其實必然層面的主流看法,包括面壁得的主流看法,都是我們無法戰勝那個東西,現在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只不過那是在延續維網滅亡的最後時限罷了!在你出現之前,我們不過是在苟延殘喘,不過是在垂死掙扎罷了!時間三定位之所以會出現巨大的分歧,就是因為這種末日必至的絕望!未日必至啊!而你的出現,讓我們看到撬動這未日必至局面的希望!我們希望你是無敵的,我希望你是無敵的!」
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長篇大論搞得有點蒙,等他住口了三四分鐘的樣子,才算反過神來,連連搖頭,「少來,少給我戴高帽子。你這叫捧殺,官場上的老套路,我十四歲的時候,我老爸就給我講過這個套路了,你就別跟我玩這套了。人貴有自知之明,我能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足夠了,少給我扯上用不著的。哎,還說你相信我無敵天下呢,連跟我進去的勇氣都沒有,明明就是對我信心不足嘛。」
照鏡呆了一呆,整個身體又變成了紅色的,通紅通紅的,跟煮熟了的螃蟹一樣,驀得一揮魚鰭,大叫道:「跟著你我有什麼不敢的,我都已經這樣了,再差還能怎麼樣,不過就是信息消散生命終結罷了,走,同去,同去!」
說得老激動了,吼完了,一轉身就往山門裡游。
我趕緊一把拽住他的尾巴,「等會兒,你激動個什麼勁兒啊!有沒有點辦大事兒的經驗?這麼危險的地方進去不做準備工作怎麼行?就算是生化兵進瘟疫地帶還得穿防化服背氧氣筒呢。你倒好,啥也不防備就往裡進,知道的,你這是要進去調查情況,不知道的還不得以為你是想不開進去自殺啊?」
說話的工夫,我手上也沒閒著,圍著他做了個過濾保護,形成一個球狀過濾網,把他牢牢保護在中間,然後才說:「我先走,你跟著我,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你也不用想著救我,自己調頭跑出來就行,記得到時候把情況報我師姐讓她救我或者替我報仇,記住了沒有?」
「讓我遇到危險就跑?開什麼玩笑?我怎麼說也是一個強觀察者,這是對我的侮辱……」
「侮辱你個頭啊!前強觀察者好不好!就你現在這樣的,幸虧沒遇上我家養的黑貓,不然分分鐘把你當零食吃了,你也沒脾氣,還強觀察者呢。我跟你說,真要有事兒,你跟在我身邊那是拖累我,我放大招的時候不分敵我那是通殺的,你在身邊我怎麼放大招?更重要的是,這事兒必須得及時通知我師姐,萬一我真沒搞定,我們兩個要都死在裡面了,誰去通知?不通知的話,這裡出了影響世界安危的問題怎麼辦?我也不跟你廢話,就一句,你能不能行,能不能聽我的安排,不行就直接,痛快兒地別跟我進去得了,省得到時候害人害己,還麻煩。」
「能行,不就是有危險就跑嗎?沒問題,我記住了」
聽我這麼說,照鏡也不脾氣了,立刻表明態度,老老實實游到我身後跟著。
我也不多搭理他,看了看光禿禿的山門,先給自己也設了一個過濾網防護,這才邁步向前,踏過門戶死線,進入陰陽道山門!
山門下是纍纍屍骨,倒是人類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