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根本沒有預料到我根本沒有質疑這個所謂的工程是否合法，或者這個東西是否是傳銷一類的問題，兩個人有些瞠目結舌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等了大概半分鐘，江政佑才回答道：「這個是我們這個工程的一個環節而已，如果你到了我這個等級，也是一樣的。我們的目的只是為了打造中產階級而已，讓大家都快速致富。並且在這個過程中，大家可以結交更多的朋友，累計足夠多的人脈。」
　　「好吧，既然是這樣，那麼我這麼說吧：如果有人很想加入，但是他手裡沒有69800那麼多錢，你會讓他加入嗎？」我繼續問道。
　　「這不就違反了實質了嗎？」這回江政佑倒是答的很快。
　　「好啊，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這個所謂1040工程的實質就是要每個人手裡那50800元錢。別的其實都沒什麼關係不是嗎？」
　　「小黃，你鑽牛角尖了。」江政佑現在才明白我是個滾刀肉，立刻回答道：「我們要的的確是錢，但是我們最重要的是，這個人要繼續發展下去，繼續尋找三個願意加入的人加入，所以這個工程的最終目的不是錢，是人！不斷的有人補充進來，才能讓這個行業蓬勃的發展下去。而且，這個東西是合法的，我們進行資本運作之後，還必須向國家繳納45%的稅款才行你知道嗎？小黃，不要總急於瞭解這些，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我現在告訴你你也不懂，直到你進來了以後，你才能知道這個項目的實質究竟在那裡。這樣吧，一會兒這裡會有一個活動，很多和你差不多的年輕人要來參加，你不妨一道參加，感受一下氣氛如何？」
　　我想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因為兩個人都搞明白了其實我才是主角，徐安琪乾脆不參加，我讓徐安琪直接回去藍圖那裡了。
　　和兩個人談了大概半個小時，家裡來了五個和我差不多或者比我大點的年輕人，三個女孩兩個男孩，五個人都以無比的熱情和我問好，就好像我是他們多年不見的小弟似地，不斷問長問短，搞得我都快應付不過來了。
　　好不容易和五個人寒暄完，背後的江政佑和藍波已經佈置好了會場：房間裡的電視牆兩邊貼了一副對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橫批是『愛拼才會贏』。
　　下面是一張長桌子，一邊三把椅子，藍波在忙著給人倒茶，我走到邊上也不知道怎麼辦，江政佑卻拉著我走到桌子左邊第二張椅子上坐下。
　　另外五個人都坐了下來，我左右兩邊是兩個女生，對面也是一個女生，另外兩個男生做在對面女生的兩邊。
　　「好吧，既然今天有新人來，我們先把『經管20條』讀上一遍。」由江政佑領頭說到，然後特別對我說：「這是我們這個行業最為嚴謹的規則，小黃你認真聽一下。」
　　我對面的女孩立刻拿出了一張紙來，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念起來。
　　具體內容我就不寫了，後來我把大概內容拿給法律專業背書型學生潘朵看後，潘朵的的評價是：「這東西別說嚴謹，連邏輯都很難說清楚，口語化嚴重。看起來好像個鄉村調解員給農村老大媽宣傳法律條文的說詞。」
　　我也只好笑道：「倒也算是合適：反正參加這個沒個學歷要求。」
　　緩緩讀完之後，另外一個男生又站起來繼續讀，完了之後，女孩把紙條遞到了我面前：「你也讀一遍吧，要記住：不但要讀到眼裡，還要讀到心裡，讀到心裡才是最重要的！」
　　四周圍的人都用一種鼓勵的目光看著我，那感覺就好像……我就是耶穌救世主，準備唸經拯救世界似地。
　　片刻後我決定還是繼續找他們說的做，把那個20條讀了一遍。
　　然後，大家又掏出一本書，面前的女孩還發給了我一本。我看了看，居然是本《羊皮卷聖經》（別名：《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
　　這本所謂的勵志書大概很多人都度過，據說被很多銷售人員當成了座右銘，經典什麼的，以前出於好奇我也看過，但是讀完之後，我感覺這本書並不是沒有道理，只是這本書很容易讓人陷入一種狂熱和渴望的不理性情緒中，而且，很多時候，這裡面對成功的描述過於理想化。其實這方面的書個人感覺最好的還是戴爾卡耐基的《人性的弱點》。
　　五個人翻看其中一章，又開始大聲的朗讀起來，讀完以後，上首第一個男生開始自我介紹。
　　大概內容就是他大學時期有多牛，大學四年自己做生意賺了十多萬，但聽說這個事情之後，丟下了已經簽約的年薪四十多萬的工作來到這裡做1040工程，對此他充滿了一種使命感和榮譽感，準備讓自己一家人都過來，好好執行政策，早日成為老總晉級云云……
　　然後是我邊上的一個女生，不得不說這女孩長得還算有些看點，雖然和徐安琪之類的差很遠。這位女生自稱家裡別墅好幾棟，車輛超過兩位數，資產上億……因為這個事情她從中戲半途退學來到這裡從事1040，感覺自己倍受鼓舞備受激勵云云……
　　接下來的幾位大致如此，基本都一個樣子，讓我聽得有點無語。一時間內簡直是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和一群瘋人院的瘋子在一起？
　　剛畢業賺了賺了十幾萬那位身上穿的是阿迪達斯，手機居然還是諾基亞最早的彩屏，這算懷舊？說自己中戲退學家裡別墅好幾棟那位手機是山寨的，腦袋上別著塑料發卡，頭髮絲那個枯黃斷裂開叉可以去拍廣告（沒有用XXX洗髮水前的頭髮就是這樣……）另外一位號稱炒股賺了上百萬的男生拿出新款手機來給我看，我打開股票交易系統發現他關注的股票是中石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滿倉中石油！），另外一個說自己剛剛從美國回來就來搞1040的女生告訴我她和瑪麗蓮夢露用一個牌子護膚品……（這個我倒是真不知道，但是你那張臉怎麼看都和月球表面有的一比，瑪麗蓮夢露難道也是這樣？那可是天大的醜聞啊！）
　　好不容易五個人折騰完了，江政佑和藍波又來了段總結性發言，最後大家用三個：努力！努力！努力！作為了最後的結尾。
　　229、慾望殭屍
　　我有點沉重的坐下看著這兩位比我大了至少一輪多的，能算的上我父輩的人，是在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說才好。
　　看到我這副表情，藍波似乎有點高興，覺得我有所觸動。但江政佑卻似乎看出了什麼別的來，擺手阻止了藍波說話。
　　「江先生，這幾個年輕人，應該都是您身後的客戶吧？還剛剛開始交了錢那種？」我苦笑著問道。
　　「小黃，有什麼想法你就說吧。」江政佑站了起來，滿臉的橫肉有點微微的顫抖。
　　「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江先生，您是個很聰明的人，還好我也不算笨，我就這麼說吧：你其實很明白這個東西的實質，但是你依然孜孜不倦的做下去，因為你知道，其實你還是有可能成功的。只不過你的成功，必須由無數人的鮮血鋪就而已。」我斟酌了一下語句，還是決定說實話。
　　「這個騙局的優點在於：每一個人確實都有可能成功。但是成功必須由別人的血肉所鋪就，您早就看出了這點。你也明白，想要拿到所謂的1040萬元是有可能的。按照徐安琪的計算，最低限度也需要204人的加盟費才能達到1040萬，也就是說需要兩百多人的付出才能把你一個成功者頂出局，這還是在整個鏈條完全沒有任何成本的前提下計算的結果。」
　　「來到北海的第一天我就發現大量無所事事的人：在北海的這些人，每天做的其實就是這樣的事情：和你們一樣，組團忽悠被你們騙來這裡的新人，讓他們成為你們所謂團隊的一員，然後再讓他們加入你們，繼續去忽悠人，直到最上面的老總被頂出局。所謂的純資本運作，其實就是個零和遊戲：整個過程中錢不可能發生增值，100元永遠也不可能變成200元，不斷的補充進來的資金其實就是那些新人帶來的錢而已。」
　　說完後，我靜靜的看著他們的反應。
　　藍波臉色發青，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江政佑卻阻止了他，雖然看起來藍波比江政佑還老，但是江政佑的腦子和城府可比藍波強的多。
　　「呵呵，小黃，看樣子你確實是個明白人。好吧，我也實話實說：這東西，確實就是個分錢遊戲。」出乎我意料，江政佑居然很坦然的說了出來。
　　「小黃你應該對歷史很瞭解吧？聽說過一句話嗎：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個世界其實還是叢林社會，你想要成功，就要踏著別人的屍體前進。沒錯，這一切其實都是大家希望你加入我們的團隊所作出的一些努力而已。」江政佑點了點，繼續說道：「這就是這個世界普遍規律，只不過這種手法，有些赤裸裸的讓人無法接受罷了。」
　　「世界上任何生意人，都是用各種手法賺錢。而賺錢的實質，就是用各種方式把別人的錢弄到自己的口袋裡罷了。都是賺錢，都一樣，相對而言，我們這樣的方式其實還更加溫和一些。現實中開公司做買賣，一樣有人倒閉有人發財，發財的總比倒閉的要少很多很多，你不覺的，這都是一樣的嗎？」
　　我拍了拍腦袋，站了起來。
　　「江先生，老藍。條條大路通羅馬，發財致富沒有錯。但是你們沒想過，就算你們真的拿到了1040萬出局，去過你們所嚮往的生活了之後，你們留下的是些什麼嗎？」
　　「老藍，你本身就公務員，拋下工作來這個地方多久了？你在單位是怎麼說的？辭職？」我看著藍波說到：「你這段時間都沒有收入，你的老婆孩子都是靠什麼生活的？你的積蓄嗎？如果這裡的事情失敗了，你應該怎麼辦？」
　　「剛才那些年輕人，那些錯漏百出的自我介紹我就不提了：他們本來都是大好的年紀，正應該奮鬥事業混出名堂的時候到北海來整天無所事事，要不就是忽悠新人，甚至是自己的親戚朋友，這樣的做法對得起他們自己？對得起養育他們的父母？」
　　「按照剛才的幾率計算，這個行業成功的比例最高概率也只有兩百分之一，他們中間，能有幾個人是這個一？」
　　「好吧小黃……既然你不感興趣，那麼我們的談話就到這裡好了。」江政佑滿臉的橫肉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好吧，最後奉勸兩位一句：害人終害己。」我打開門走出去之前，丟下了這麼句話，沒再看那兩人的表情，關門離去。
　　走到樓下，徐安琪從側面走了出來。
　　「剛才你們的對話我都聽了……你說為什麼會有人相信這麼幼稚的陷阱呢？」徐安琪眨著大眼睛問道。
　　「不，這個陷阱並不算幼稚，應該說是我見過的最為成熟和隱藏的最深的陷阱了。」我搖搖頭，徐安琪走在我身邊，把手放在我腋下，我自然而然的夾住她的手臂，她半個身子立刻斜靠在我身上，半依著我向前走去。這是她最近最喜歡的走路方式。
　　「琪琪。陷阱這個東西如果只是隨便挖個坑在上面蓋上草，那麼就是最粗淺的陷阱；如果是在人走的路上挖坑蓋草，那麼就比較高級一些；如果這條路通向一座金山，那麼這個陷阱就非常高級了。可是最高級的陷阱，你知道是什麼樣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