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北辰仔細琢磨著這句話，悄然往前邁出兩步，離他更近一些：「紅色指甲代表什麼？」
不對，寧北辰看到了男人下巴處的皮膚，雖然月光只有這麼亮，但是，膚色不均，下巴邊緣有些彆扭，他戴著面具，這張殘破的臉並不是他的本來面目！
「我的簽名，我一生當中只會親手殺死十個人，目前，羅大成和何順安都是我的祭祀品。」男人說道：「人，只有十片手指甲，你猜，你們這些人，會不會成為我的祭祀品？」
「你要祭祀的是指甲的主人吧？」寧北辰說道：「她就在地底，在這座墳墓裡，有一點你大概搞錯了，我們的確沒有下去，但是，我讓罔象下去了，它們怕柏木，但是，如果對柏木做一些處理，它們就可以避開，長驅直入，吞下死人的肝腦……」
「啊！」男人發出一聲尖叫，轉身便跳進了墓洞，撲通一聲落地，幾乎在同時，歐陽浩三人從黑暗裡鑽出來，手上拿著工具鏟，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將土掩進洞裡，剛剛跳進洞裡的男人發現墓洞底部並沒有直通墓道，已無去路，這是他們挖好的陷阱！
頭頂，泥土正啪啪地落下，男人奮力往上爬，卻因為泥壁濕滑一次次地滑到洞底，頭頂，寧北辰的臉就像近在眼前：「寧北辰，寧北辰，寧北辰！」
聽著他的嘶吼，寧北辰卻感受不到快意，就算他吼破了喉嚨，當場死在這裡，那些逝去的人也不會復活，雙胞胎，湊屍，羅大成，陳小松，趙老，還有更多他們未知的人，都已經長眠地底，不能睜眼，不能說話，留給在生者痛苦不已的回憶。
但是，有人被記得，有人卻被遺忘，空氣越來越稀薄，洞下的男人終於癱軟在地上，泥土打在身上，一點點地將他掩埋，看著他失去呼吸，沈大林的手也酸了，率先放下工具鏟：「那傢伙死了沒有？誰下去看看。」
那人看上去悄無聲息，大半截身子都埋在土裡，頭歪向一邊，已被泥土的力道打暈了。
蘇雪此時才生出一絲後怕：「如果你沒有戳破指甲的秘密，他也沒有上當，咱們的計劃就打水漂了。」
「我亂猜的，男人和女人的指甲形狀不一樣，紅色指甲是女人的。」寧北辰說道：「再加上這裡的情況，地底一定埋著一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陽氏，本來就是女性的姓氏。」
「沒錯，一方面把她葬在如此精細的地方，風水局，又替她做好了死後的防備，說明用情頗深，但是，又取下她的指甲，說明又恨之入骨。」歐陽浩說道：「他本身也是一個糾結的人，糾結的人背後必定有一段故事，他聽說墓裡的主人要被吃掉肝腦，心急如焚，已經失去了判斷力，更能說明這一點，不過，降龍木在哪？」
「所以我們才要留活口。」寧北辰看著洞裡那傢伙的情況：「這麼深，跳下去骨頭該折了，他應該跑不了，放我下去，我把他弄上來。」
把那個男人從封存的泥土裡拉上來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好不容易將一身是泥的男人拉上地面，歐陽浩迅速檢查他的骨節：「雙腿骨節骨折，骨頭明顯錯位，還好，呼吸與心跳平穩，仍沒有大礙，還有活口。」
沈大林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個乖乖，兵行險招，嚇死我了。」
寧北辰毫不客氣地上去搜身，這傢伙身上沒有證件？降龍木也不在，寧北辰一拳打在地上：「該死，這傢伙行事太謹慎了，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歐陽浩，你不是向來有稀奇古怪的東西嗎？對付他，有嗎？」
「有倒是有，但不在身上，必須回南城。」歐陽浩說道：「別急，讓我想想。」
歐陽浩站起來，在附近來回轉了幾個圈，突然豁然開朗：「根據我之前的分析，這傢伙其實一直在城市裡生活，否則，他從哪裡學來的古董知識，還有，之前發現雙胞胎屍體的時候，他對待孩子的屍體格外珍惜，甚至用了雞翅木箱子……你們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三人齊齊搖頭，歐陽浩露出一絲苦笑：「其實我自己也沒有聽明白。」

第294章 假面，正邪？

歐陽浩沉吟了一下：「但我知道，他從南城到這裡，必須攜帶證件和行李，但他現在隻身過來，必定要把東西藏在哪個地方，那麼，他會把東西藏在哪裡呢？」
「逆向思維來一個。」寧北辰叫道。
歐陽浩無力地看著寧北辰，臉上的肉抽搐了好幾下，說道：「我盡力。」
「我想到一個地方，沈大師，走。」歐陽浩突然揪起蹲在地上的沈大林，不由分說拉著他往來的方向走，沈大林累得半死不活，此時氣得半死：「搞什麼呢？」
「跟我走吧。」歐陽浩笑嘻嘻地說道：「絕對不會空手。」
兩人遠去了，這裡只剩下寧北辰與蘇雪，此時，蘇雪小心翼翼地湊到男人面前，看著他臉上的疤痕，說道：「這是火燒的吧？」
寧北辰悶哼一聲：「這麼醒目的臉走在南城的街道上，多引人注目，郭小凡也不可能不注意到，假的，是張面具。」
寧北辰馬上將手摸到下巴處，找到接合處，掀開一點角，用力一撕，那張醜陋的面具被扯下來，拿在手裡仍在彈動，像剛剝開的果凍：「這年頭的面具做得真逼真。」
面具也把臉上的塵土刨開，露出這傢伙真實的面目，但見他的年齡果然就是三十多歲，比起他們青春的面龐，略顯滄桑，濃眉，眼睛合上，但看眼睛的輪廓必定不會小，見蘇雪一直盯著男人挺拔的鼻子，說道：「好看嗎？」
「不是花美男的類型，但是一身濃重的雄性赫爾蒙。」蘇雪老老實實地說道：「和歐陽浩的感覺有些相似，這麼一個堂堂的傢伙，為什麼要做出這麼多不正常的事情，他拿了降龍木又有什麼作用？而且，他不像知道萬煞地的樣子。」
「這些只有問他本人了。」寧北辰見他人事不省，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見鼻息穩健，這才落心，此時才得意道：「我的計謀怎麼樣？」
「瞎貓碰上死耗子。」蘇雪說道：「運氣唄。」
「呸，運氣，你倒是運氣一個給我瞧瞧，這叫頭腦，我雖然七星才解了兩顆，連禁咒也用不了，但是，我至少還有頭腦。」寧北辰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說道：「這傢伙故意自曝痕跡，又殺了何順安引起我們的注意，一點點地引我們到這裡，我們要是順他的步子走，他一定自鳴得意，所以，我們要假裝下墓，引他出來，這個傢伙不就活生生地出來了？」
「怪不得洞口就在沈大師指定的地方，但越往下挖，就要往偏了挖，原來是要給他挖個洞，給他備著。」蘇雪其實心底是佩服的，就是嘴巴硬，死活不肯講一句稱讚的話，骨碌碌的眼睛瞟向別處，還別說，夜深以後，這地方挺陰森的。
「呀。」蘇雪的身子被拽進寧北辰懷裡，寧北辰抱住她的肩膀，說道：「在這種地方，如果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溫度，會讓人踏實一些，蘇雪，你現在踏實了嗎？」
感受著他的心跳和溫度，剛才那股陰寒的感覺的確消失了，蘇雪蹭著他的手臂，像一隻不安份的貓咪，寧北辰滿足地靠在樹幹上，撫著蘇雪的頭髮，說道：「我說過，只要你每天喜歡我一點點，時間長了，就會像我喜歡你那麼多，現在，有多一些嗎？」
寧北辰像個調皮的孩子，總是要確認，蘇雪的心暖暖地，默默地點頭：「多了一點點。」
寧北辰噗嗤笑了，蘇雪扭頭，眸子亮晶晶地：「寧北辰，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害怕這個傢伙，在沒看到他的真面目以前，我總在想，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人，可以操縱別人的心，可以任人擺佈，可是看到他剛才瘋了一樣跳進陷阱裡，就覺得……他好可憐。」
「一個人只是血肉之軀，卻幹出這麼多瘋狂的事情。」寧北辰說道：「我覺得這世上會殺人，永遠都有動機，但不管動機是什麼，他經歷過什麼，殺人，就是不對的，你要是同情他，就想想死去的雙胞胎，還有汪先生夫婦，尤其是汪太太經歷的那些日子！」
寧北辰一席話讓蘇雪有如醍醐灌頂，她用力地嚥下一口口水，人類的感覺就是如此微妙，恨與愛之間的界限也不明確，寧北辰扳住蘇雪的肩膀，說道：「我們要記住自己的目標，一是幫汪太太找到真正的兇手，二，拿回降龍木，三，解除我們自己的危機。」
蘇雪默默地點頭，寧北辰突然抱緊她：「蘇雪，你要知道，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不會原諒我自己，任何人想傷害你，都是我的對頭！」
「七星連珠，蛛結網，雪向陽，逆天命。」蘇雪突然喃喃念道：「爺爺為什麼留下這麼一條不清不楚的批言？雪向陽，趙雪陽，一定和她有關係。」
寧北辰的手僵住了，雪向陽，趙雪陽，已經成為蘇雪心中落不下的石頭，「爺爺和她約法三章，讓她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就沖爺爺的態度，趙雪陽也不可能是我們寧家的孫媳婦。」寧北辰沒聲道：「蘇雪，感情的事情不是爺爺批言可以做主的。」
「我們只需要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對方，想和對方廝守在一起，這樣就足夠了。」寧北辰的聲音陡然加大：「批言是什麼？爺爺的預測是什麼？根本不重要！」
他的聲音響徹在樹林中，蘇雪被他驚得說不出話來，閃亮的眸子只能傻傻看著寧北辰，他看著蘇雪的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也沒想到會被飛機場降服。」
「啪。」蘇雪毫不客氣地賞了他一記，打在他飽滿的額頭上。
寧北辰還沒反應過來，沈大林的聲音傳來：「媽蛋的，我們累死累活，你們倆在這裡打情罵俏，還有點良心沒有，媽呀，累死我了。」
蘇雪馬上從寧北辰懷裡掙脫出來，整理紛亂的頭髮，歐陽浩默默地走過來，手裡拎著一個防潮的袋子：「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把東西藏在我們之間睡覺的山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