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幸，還是不幸？
「看上去鎖孔一樣，你用祖宅的鑰匙試著打開。」蘇雪輕聲提醒道：「還是我來吧。」
也好，寧北辰掏出鑰匙交給蘇雪，蘇雪畢竟沒有太大的心理負擔，三下兩除二就將門打開，推開門，果然是熟悉的四水歸堂！要不是地底昏暗，只有手電筒的光，簡直以為自己到了地面的寧家祖宅，只是放眼看過去，蘇雪的心突突直跳！
地上的寧家祖宅大廳裡擺放著供奉靈位的桌子，而地下大宅的廳堂裡，則擺著一具又一具棺材！從左往右一字兒排開……
「一共十二具。」身後傳來寧北辰的聲音，他怔怔地邁進天井，看著大廳裡的棺材，一水的黑漆漆棺材：「除去爺爺的不在，十二位先祖全齊了。」
寧自揚是火葬後隨風而去，並沒有墳墓與棺葬，餘下的十二個靈牌剛剛對應十二具棺材，寧北辰緩緩走近，發現所有的棺材並沒有釘子，棺材蓋就輕輕地覆在上面，輕輕一抬就打開了，蘇雪看著他，說道：「還是我來吧。」
「不，我自己來。」寧北辰說道：「連寧家的老祖宗都不敢看，我還能有什麼能耐？」
話音還未落，寧北辰已經走到最右手邊的一具，從第十二代老祖宗的棺木開始，揭開，一股腐木味飄進鼻孔裡，棺中另有透明的水晶棺，看似玻璃，透明度卻相當高，裡頭的人穿著純白壽服，雙手扣在胸前，十分安詳，頭髮攏在腦後，這人的樣子與寧自揚十分相似。
「曾爺爺，我見過他的照片。」寧北辰說道：「他曾經為官，後來經商，我所知的寧家經商史，就是從他開始的，到爺爺一輩發揚光大，到我爸的時候，更是登峰。」
海外第一華商的名號並不是浪得虛名，家裡有曾爺爺的老照片，曾爺爺與曾奶奶年輕時也算是一對壁人，雖是黑白照片，仍可辨出英俊五官，顯然，長得帥也是寧家的傳統。
開了一個不錯的頭，寧北辰便一一揭開，每一具都有著寧家長相的典型特徵，比如，高鼻樑，寬額，耳朵略微招風，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令蘇雪對血統遺傳暗暗稱奇。
直到開到第九具時，寧北辰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所有先祖都沒有穿鞋子與襪子，赤著腳板，所以看上去也一目瞭然，到第九具先祖時，他的目光便落到了這位先祖的腳上……
蘇雪的臉色倏地變了，看過的九具屍體沒有一點**的跡像不說，腳趾頭從分立慢慢地到了現在的連接，眼前這位的腳趾合得十分攏，已經超過普通人的水平。
寧北辰狠狠地嚥下一口口水，以迅雷之勢掀開第十具棺材的蓋子，第一眼看去的依然是腳，蹼已經明顯，蘇雪喃喃叫道：「寧北辰。」
「再看看。」已經到了這份上，寧北辰也顧不得許多，一口氣將第一具和第二具一股腦地揭開，第一具，正是那日巨石裡的先祖魂靈之身，而他的腳蹼更是分明，與萬煞地底的石像之腳一模一樣！他便狠狠地倒抽一口氣，無數話語浮上喉嚨，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寧北辰。」蘇雪唯恐他又動了氣血，謹慎上前，寧北辰卻浮上一絲笑意，終於化成一個大大的微笑，繼而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
「你，瘋了吧？」蘇雪何嘗不震驚，但畢竟是局外人，寧北辰此時儼然走火入魔一般，她便小心翼翼地去碰他的胳膊：「你要不要緊？」
寧北辰笑得眼淚花花濺出來，他有氣無力地坐下，頭靠著棺材，似笑非笑看著蘇雪，反沒有大聲狂笑，但嘴角還是歪的：「打我一巴掌。」
蘇雪歎氣，上前一步，用盡全身的力氣打向他的左臉，啪！好清脆的一聲響，寧北辰的左臉火辣辣地疼，這果然是現實，寧北辰覺得全身的力氣被抽走了。
「醒了嗎？」蘇雪同樣坐下，說道：「不是夢，我和你，四雙眼睛看得真真切切。」
「嗯，退化了。」寧北辰已然清醒，氣血倒逆的現象沒有發生，平穩下的他索性關掉手電，讓自己徹底融入黑暗：「怪不得爺爺要參與萬煞地的封印，在我印象裡，他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原來和咱們寧家有關聯，原來咱們和萬煞地底的那些石像一樣，曾經腳有蹼。」
他的聲音響徹在黑暗中，似有回音，蘇雪不敢吭聲，繼續保持沉默，寧北辰說道：「所以，我們和萬煞地底寺廟裡凶狠無比的傢伙是什麼關係？我們，是人嗎？」
他終於問出最擔憂的事，寧北辰，蘇雪朗聲道：「你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有耳朵，你能說話，能聞氣味，能走路，你們的祖先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到南城的，他們一路前行，像正常人一樣，你當然是人！」
「可是，我們是什麼人，什麼樣的人會集體腳上生出蹼？」寧北辰苦笑道：「如果只是一兩個，可以理解為病理變化，但現在是一族，而且從十二位先祖的情況來看，一路進化，最終像正常人一樣，這中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想了什麼法子，把我們變成了正常人。」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蘇雪的聲音在黑暗裡鏗鏘有力：「可是，三塊降龍木又是什麼意思呢？既然不是為了重新封印萬煞地，就應該與這裡有聯繫。」

第446章 巡海夜叉，游若

寧北辰依然趴在棺材上，黑暗中蘇雪看不清他的臉，料想他現在心情有如海潮起伏，轉而說道：「寧北辰，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們在。」
「三塊降龍木一定是用在這裡的。」寧北辰堅定地說道：「你說得沒錯，祖上用了許多法子建了這裡，藏起十二位先祖的屍身，一定有他們的道理，爺爺費盡心思留下三塊降龍木，也有他的用意，腳生蹼又怎麼樣，就像你說的，我現在腳上沒蹼！」
「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蘇雪欣慰道：「冷靜了。」
「寧家的人心理素質良好，不然怎麼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寧北辰淡定地站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明瞭：「我們現在要做兩件事情，第一，將前因後果聯繫起來，第二，找到需要用到三塊降龍木的地方，將它利用上。」
「那好，就從第一件事開始，現在確定你們家與萬煞地底有脫不了的干係，你們看上去就是同一……類人，這與你們家族的來歷息息相關，恐怕只有上次巨石裡的老祖宗可以解開謎團，還有你腳底的北斗痣被鎖是不是和你的血緣有關？」
「因為是同一類人，爺爺才要費盡心思封印萬煞地底的寺廟，更是佈局好了將來的事，這麼說來，裡面的人雖然和咱們同一類，但未必是同道。」寧北辰說道：「微妙啊，世上人與人的關係真是複雜，那底下的人是我們寧家需要提防的雷。」
蘇雪表示贊同，寧北辰說道：「底下既然是咱們的對頭，又被了空師父還人情給封印了，我們可以暫得安寧，不用想太多，現在的當務之急有二。」
「剛才還說只有降龍木一件，現在又冒出來一件？」蘇雪百思不得其解。
「笨，咱們怎麼出去？進來的口子已經被封死，沒有出口怎麼活命？」寧北辰懶洋洋地說道：「一降龍木，二出口，懂了嗎？」
蘇雪無語，承認道：「明白了，現在可以打開手電了嗎？」
光亮了，寧北辰先轉身將老祖宗們的棺材蓋子一一蓋好，確定後跪在地上，叩了一個響頭：「各位老祖宗，小輩今天多有得罪，請各位在天之靈不要見怪，小輩在這裡致歉了。」
「嗚……」一股悲鳴之聲傳來，似有無數個聲音匯聚在一起，十分悲慟！
蘇雪打了個寒蟬，不由自主地緩緩跪下，一個聲音響起：「不愧是咱們寧家的曾孫媳婦，果然機靈，曉得拜見老祖宗。」
蘇雪臉上火辣辣地，這個聲音寧北辰聽得真切，正是自己的初代老祖宗，「老祖宗，這裡不止你一個人在，為什麼我只能聽到你一個人的聲音？」
「他們在退化，自然不能像我一樣，你的曾爺爺與你最親，可是他卻發不出聲音來。」老祖宗說道：「你剛才問咱們是不是人？」
原來兩人的對話他們聽得清清楚楚，「我們是人，切切實實的人，只是較常人特殊一些而已，不管在什麼時候，若是不退化，就不能露出自己的雙腳，被人看到便是怪物。」
寧北辰看向四面八方，這聲音到底是從哪裡傳來的：「老祖宗，我們到底是什麼來頭？」
「巡海夜叉你可曾聽說過？」
《大唐西域記?迦畢試國》：「其中多藏雜寶，其側有銘，藥叉守衛。有欲開發取中寶者，此藥叉神變現異形，或作師子，或作蟒蛇、毒蟲，殊形震怒，以故無人敢得攻發。」
徐渭《湆澹灘》詩：「藥叉窺綠淵，人命輕一詫。」袁枚《新齊諧?羅剎鳥》：「羅剎鳥如灰鶴而大，能變幻作祟，好食人眼，亦藥叉修羅薜荔類也。」
巡海夜叉，不止一次出現在這些民間記錄當中，有些是雜談，但是寧北辰一直覺得只有人見過，才會生出無數描訴，多少有些可信的基礎。
「看你這樣子就是聽說過了，從小在你爺爺的熏陶下沒少看這些雜記，剩下的還需要我多說嗎？」老祖宗歎息一聲：「不想成為怪物，演化成人，自成一族，這，就是寧家的來歷，我們曾經自稱為游若，水棲可雙生，我們是如此特別的存在，你覺得幸，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