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尖尖利，宛紅的下巴抖動著，蘇雪壓著聲音問道：「你怎麼回事？」
「是他，阿祖，」宛紅說道：「長得一模一樣。」
「你清醒點吧，他和你們不是一個時代的人，長得一模一樣不代表就是同一個人！」蘇雪在一邊嘀嘀咕咕，這邊的看房客一頭霧水，蘇雪對著空氣激動不已，嘮嘮叨叨，有些怪異。
「是，是有不乾淨的東西在嗎？」看房客終於生出一絲詭異的感覺，小心翼翼地往後退。
「凶宅嘛，給人的感覺難免怪異些。」寧北辰說道：「我記得，您姓林，對吧？」
「對，寧先生最近在網上很火啊，我看到有個網友發的貼子了，有圖，有真相，過程是真的嗎？你們真的替他把屋子裡的鬼清理乾淨了？」
「比真金還真，您先看看房子。」寧北辰說道：「蘇雪，帶林先生轉一轉。」
蘇雪領會，帶著林先生走進臥室，遠離客廳的小窗戶，宛紅想撲過去，寧北辰橫將攔下：「怎麼，你還想妄動？要是惹出事來，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
秀兒的聲音哀哀淒淒地透過來：「是他……」
「我說過了，不是一個年代的人。」寧北辰說道：「就算他上輩子是什麼阿祖，現在有妻有兒，姓林，不再是什麼阿祖，一碼歸一碼。」
寧北辰知道有一種情況，前生羈絆太深，鬼魂在看到那人後世時常能浮起走馬燈似的回憶，由此判定對方是何人，秀兒既然說得真切，恐怕正是出現這種情形，瞬間已知道對方是致自己陷入地獄的人，秀兒生前遭受暴虐，死後又遭受反覆折磨，這種痛苦豈是常人能夠感知的，此時，秀兒的影子時青時紅，赫成修羅！
糟了，蘇雪回頭時便看到秀兒的變化，修羅鬼！鬼魂當中最擅長纏鬥的種類，不在六大類之一，因為百年難得一遇，秀兒的經歷頗為離奇，此時居然成了！
啪啪，方纔還百折不撓的鐵鏈斷開，秀兒化作一股黑影撲向房間，剛走進房間的林先生對身後的變化渾然不覺，蘇雪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推開，「蘇小姐……你！」
林先生驚愕地衝到前方的梳妝鏡台前，一抬頭，鏡子裡折射的秀兒變形的臉，還有擠在一塊的五官，他叫道：「有鬼！」
話音一落地，他便癱軟在地上，人事不省，這樣反而省事了，蘇雪一手硃砂彈，一手赤砂箭，秀兒的鬼影子拉得長長地：「讓開。」
「秀兒，你不要這樣，小心萬劫不復投不了胎。」宛紅飄至秀兒身後，焦急道。
秀兒回頭，頭髮飄起來，宛紅只覺得一股氣浪打向自己，身子已不是自己的，不由自主地飛起來，撞到牆上後化成軟綿綿的麵條癱軟至牆角，寧北辰眼見得蘇雪的硃砂彈在秀兒身上爆開，卻未傷她分毫，立刻衝過去，一腳踹向秀兒的後心窩！
秀兒回頭，故伎重施，寧北辰卻是實體，二來腳底三星已開，這一攻擊只是勁風拂面，寧北辰的身子往後踉蹌著，蘇雪趁機硃砂箭刺入秀兒的心臟，修羅已成，只有破其心，才能化解修羅的戾氣，秀兒卻比平時輕巧，赤砂箭刺空了，居然朝向寧北辰飛去。
寧北辰避開，赤砂箭攻到地上，可憐剛剛落到地上的宛紅又要避其鋒芒，這一攻一防一閃的空當，秀兒已經蘇雪逼到牆角，「蘇雪！」
寧北辰飛奔而去，一道青色的影子擦過他的身子，率先進入房間，裹住了秀兒的腰，爾後一股勁風刮過蘇雪的耳邊，房間裡便空空如也，蘇雪原本用雙臂擋著眼睛，此時才緩緩挪開，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金色的星星在眼睛下方飄動。
「人呢？」蘇雪狐疑道。
站在門口的寧北辰像個偏離地球重心的人兒，身子歪歪斜斜地，蘇雪不得不用力搖晃腦袋才能看清楚，這下子，人不歪了，但腦袋嗡嗡直響，不愧是修羅，剛才的戾氣化成勁風，剛才自己分明必死無疑：「你救了我嗎？」
「是一隻攝青。」寧北辰知道，那只青色的影子便是攝青。
「攝青……」蘇雪的腦子隱隱作痛，是那一中年一年輕的攝青嗎？自己能夠想到的也只有他們了，寧北辰將蘇雪扶起來，宛紅受驚，此時才飄過來：「秀兒怎麼了？」
「已成修羅，不達目的不罷休，她一定會回來找他。」蘇雪看著地上癱軟的林先生說道：「他現在是不是阿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秀兒認為他是。」
宛紅打了一個寒蟬：「那怎麼辦？」
「守著林先生，等他來，但在那之前，我們必須想到困住修羅的辦法。」蘇雪示意寧北辰將林先生叫起來，林先生被嚇得七葷八素，睜開眼還處於游離狀態，驚魂未定。
「林先生，你沒事吧？」
「真有鬼……」林先生雙手捂面，可憐多年三觀瞬間分崩離析，他狼狽道：「讓你們看笑話了，我真從鏡子裡看到鬼，真的，一隻女鬼！」
「他不記得她了。」宛紅失望道：「早知道是這樣，民間都說喝了孟婆湯就不記得前生的事情，就算他是阿祖的現世，也不是以前的阿祖，可憐我的秀兒……」

第556章 胎記，女兒

蘇雪聞言抬頭，宛紅的頭歪向一邊，表情頗有些不自然，這下更難證了蘇雪心中的某個想法，「林先生，那隻鬼已經離開，現在屋子裡沒鬼。房子你可以考慮一下。」寧北辰說道：「業主給的價錢不高，低於市場價20%左右，如果你願意，還可以再談，這地方嘛，和你有緣。」
生前死在這裡，死後縛在這裡，足可見這是秀兒曾經遭受痛苦的地方，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阿祖，林先生的前生，既然如此，這地方和他必然有緣。
「可是真的有鬼……」林先生果真受到莫大的衝擊，此時頭暈腦脹：「寧先生，你讓我回去和老婆商量下吧，我現在有些受不了。」
「我們送你下樓。」寧北辰知道初見鬼後不止是心理上的懼怕，身體上同樣會呈現症狀，比如暫時的喪夫方向感，寧北辰生怕他會跌進車流不息的街道上，兩人護送他下樓，直到看著他坐進出租車，安安穩穩地離開後方才放心。
待他們坐進車裡，蘇雪仍然驚魂未定，寧北辰說道：「剛才那只攝青救了你，這下真可疑了，他為什麼要救你，算起來，這可能是第二次見你，也可能是第三次，上次曾有人在我們的房間裡下了迷香，有人闖進來過，財物沒丟，我料想也許不是人。」
「你是說，他曾經偷偷來北安公寓看我？」蘇雪著實驚訝了。
「沒錯，雖然只是我的猜想，但可能性很大。」寧北辰說道：「他可能對你有些不一樣的感覺，或許，認識你的父母？」
寧北辰小心翼翼地講出這句話後，凝視著蘇雪的眼睛，他也拿不定蘇雪會有什麼反應，蘇雪果然直楞楞地看著他，嘴唇雖然在動，卻是半天說不出話。
「沒關係，蘇雪。」寧北辰安慰道：「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相信我，當務之急是搞定那套房子，秀兒不在裡面，但她隨時會回去，或去找林先生，但有個前提——攝青搞不定她。」
蘇雪撫著手上的戒指，戒指裡的宛紅一聲不吭：「你不想說說秀兒的故事嗎？」
「秀兒今年才十八歲，不對，是當年，她和阿祖走的時候才十八歲，她原本是個洗衣工，在洗衣房生活，大家都知道她沒有親生父母，養父母一心只想養到她十八歲後讓她嫁人換取彩禮，或是送出去幫工賺取家用，平時沒過什麼好日子，她長得清秀可人，不少人上門提親。」
「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在後巷，默默無言地晾衣服，路過的二流子出言戲弄她也一聲不吭，我看不過眼，她怎麼可以過這樣的生活？是，她怪我把她引進了風月場，但那是最容易賺錢的地方，更何況，我會保護她，她不想嫁人，所以跟我走了。」
「她的養父母不會要人嗎？」蘇雪說道：「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就這樣被帶走了。」
「我給了他們一筆錢，足夠好好生活的錢。」宛紅說道：「秀兒來了以後馬上聲名大振，她有著和我們這個行業的女人不一樣的清秀和單純，她不陪客人外出，頂多是陪著跳跳舞，每天結束就返回租房，這樣，挺好的，賺到的錢一樣不少。」
「直到她碰到阿祖，阿祖咱們那地方的樂師，每天負責拉琴，每個月收到固定薪水，偶爾會有大方的客人給一點小費，收入微薄，不知道秀兒看上他哪一點，或許是長得不錯？男人的臉中看不中用，她到底太年輕了啊，可是，秀兒被他迷得團團轉，成天腦子裡只有他。」
「終於有一天，她告訴我，自己懷了阿祖的孩子，她不能再在這裡工作了，我讓她去打掉，這樣的情況下生下的孩子不會幸福的，可是她說下定決心，要和阿祖私奔。」
「身在那個場子裡，沒有老闆的允許是不能擅自離開的，否則被逮到後果淒慘，我當時太糾結了，如果任由她胡來，被抓住死路一條，如果……」宛紅突然從戒指裡鑽出來，端坐在汽車後座：「所以，我幫了她，在我那個小白臉的幫助下，讓秀兒假死，之後阿祖辭職，兩人就這麼消失在廣北，之後再沒有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