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節
此時,太平間裡,宋晴看著死去的寧北辰,兩隻手一直打著顫兒,一次次伏上去聽著心跳:「不可能,鵬飛,北辰怎麼可能會死?不可能的。」
「你別這樣了。」寧鵬飛心內何嘗不是絞痛,此時卻只有抱著妻子,無奈地拍著她的背:「父親說過,順應天命,也許,這就是北辰的命,所有的計劃,所有的打算,不就是為了防止這一天嗎?我們盡力了就好,盡力了就好。」
「我們命中只有這一個孩子!」宋晴淒厲地說道:「命裡只有他一個人,他是我的唯一,永遠也只有這個唯一,鵬飛,北辰不在,我也不想活了。」
屋外的警員聽著裡面的聲音,頻頻搖頭,卓老闆正被人帶到一邊仔細詢問,寧鵬飛繼續安撫妻子:「事情已經這樣,我們無能為力,先去看看蘇雪吧。」
兩人鼓足勇氣進入急診室裡,蘇雪已經癱軟在地上,昏迷不醒,如今正在搶救中,提到蘇雪,宋晴的眼淚又忍不住地落下,一個已死,一個在死亡邊緣,這可如何是好?
宋晴終於躺在寧鵬飛的懷裡,暈厥過去,寧鵬飛強忍悲傷:「護士,護士!」
宋晴也躺在了病床上,不至生死關頭,卻是哀莫大於心死,她死死地閉上眼:「你出去吧,去看看小雪,北辰已經走了,小雪以後可怎麼辦才好,這個可憐的孩子,沒有北辰,小雪怎麼辦,我們也沒法照顧她,可憐的兒媳婦。」
她想一個人呆著,畢竟是多年夫妻,寧鵬飛知道她此時的心情,默默地推門離開。
宋晴睜開眼,兩行清淚垂下,角落裡傳來一聲歎息,宋晴猛地坐起來,一陣頭暈目眩:「誰?」
「是我。」曾奶奶出現在牆角,看著她的臉,宋晴驚愕地張開嘴:「奶奶?你,你,你……你現在是人是鬼啊?啊,北辰說見過你,原來是真的。」
「蘇雪去救寧北辰了,相信這個丫頭,可以把寧北辰好好地帶回來。」曾奶奶走過來,慢慢地坐在床邊:「寧北辰的屍體不要火化,聽到了沒有?」
「你是說,北辰還有救?蘇雪也不是真的出事了?」宋晴現在也顧不得眼前婆婆的婆婆是不是鬼了,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可憐巴巴地說道:「他們一定不會有事吧?」
「這要看他們的造化了。」曾奶奶歎氣道:「咱們都要等。」
此時的蘇雪已經等不及了,那白無常往後退的空當,居然將哧溜一下鑽進了自己的帽子裡,隨後便將蘇雪撞到一邊,黑無常也藉機搶回自己的帽子,寧北辰拉著蘇雪:「別和他們糾纏,我們走,出去請地藏王。」
黑白無常的臉倏地變了,就在此時,遠處傳來砰地一聲,蘇雪一驚,糟了,他們把出去的口子堵死了,這些人,是要滅了他們,毀屍滅跡,不留痕跡!
蘇雪掃到一邊的鬼差大哥,他正手指著河裡,卻也不敢出來,馬上將自己隱起來,屬於少數的他並不敢與多數公開對抗,蘇雪悟了,拉著寧北辰猛然跳進那片彼岸花叢中,再然後,在黑白無常再度襲的一刻,躍進了陰陽河……
兩人的頭頂沒入河水中,不知去向,黑白無常面面相覷,黑無常一臉茫然:「大事不妙。」
「陰陽河可以到達地藏王所在的道場,如果地藏王知道,大事不妙!」
河底的兩人聽得分明,此時兩人正緊貼著河岸,並沒有下浮,蘇雪對鬼差大哥心生感激,兩人此時為魂魄,不用擔心呼吸的事兒,倒是河底的河水渾濁,如何通往道場,兩人一無所知,這地方,從未來過,此時,早已是茫無頭緒。
河底滿是污物,河水渾濁,水是墨綠的,裡頭不知道混了什麼,滿是污物,更有不同的聲音打四面八方傳來,慘叫,嬉笑,怒罵,打鬧,就像進了修羅場一般。
岸上傳來聲響,兩人見機不妙,迅速潛入水底,蘇雪暗道寧北辰居然與普通魂魄無異,尋常魂魄如果少了一魂一魄,甚至不能聚形,但他完全自如,這大概是七星命格與眾不同的地方吧,兩人在河底潛了一陣子,便聽到上面傳來嘩嘩聲,顯然已有鬼差入手。
一場水下追逐的好戲馬上開演,兩人匆忙往下潛,卻聽得一個孩子玲瓏的笑聲:「嘿嘿,你們跑不掉了,他們會用鉤子。」
這聲音藏在濃密的污物後面,到底是打哪傳來的,不得而知,此時,四面八方傳來淒厲的慘叫聲,一隻灰頭垢面的小鬼就在他們眼前被釣上去,正是剛才那個孩子所說的鉤子!
那是一個直鉤,卻像有磁鐵的作用,一落下來,那些小鬼便自動粘上去,還不用等發功,這東西厲害得很,寧北辰還在看,蘇雪按著他的頭,使勁往下按,兩人一路沉到底,剛剛落穩,便有一群厲鬼圍上來,其中一人說道:「就是他們倆害得今天不少兄弟遭殃。」
寧北辰突然有些虛弱,在河裡呆的時間越久,自己就越難受,並不如一開始那般自在,蘇雪知道,魂散的後遺症開始顯現了,蘇雪喝道:「讓開!」
第749章 過陰,河底
「哪裡來的小妮子,這麼大的口氣。」那些遊魂足有十來只,個個通體黑色,都在黑影以上,蘇雪並不用任何工具,在率先的那只撲來之時,順手打出去,那隻鬼被拍得四散而去!化成一絲絲兒的黑線,被水一沖,不知去向……
寧北辰暗自吃驚,蘇雪自己何嘗不是,魂化的自己威力簡直驚人,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就能對付這些惡鬼,而且就像切菜一般容易,後面的幾隻遊魂見她如此厲害,驚得退到一邊。
蘇雪趁機拉著寧北辰繼續往下潛,直到落到底部,寧北辰突然咳了一聲,一絲黑氣瀰散而出,「糟了,你的魂魄已經開始散化,恐怕撐不了多久。」蘇雪一時後怕,如果這樣下去,不等寧北辰出去陰間,就已經魂飛魄散,身體裡只餘一魂一魄,真是死人了……
「我不怕死。」寧北辰突然抬頭,說道:「但我現在必須活著,在你沒有找到雙親以前,在你沒有改變命格以前,我都不能死,我現在只有靠你了,蘇雪。」
蘇雪怔住,曾奶奶的提醒一直響在耳邊,不能放棄寧北辰,是的,不能放棄,可是他現在如此虛弱,怎麼辦?蘇雪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恍然大悟,此時,她強,他弱,在外面,他強,她弱,他庇護著自己,現在應該反過來!
蘇雪猛然轉身,對準寧北辰的嘴,以前,他曾給自己過過陽,而現在,輪到自己給他過陰氣,彌補他的不足,寧北辰不知道魂魄之間相親居然會有電流滑過,嘶嘶地響,身子就像充滿氣的氣球,四周的渾濁自己可以全不在意,蘇雪輕輕攬著他的腰,寧北辰覺得自己的「氣力」又恢復了,兩人一路順暢地到達河底,那些遊魂全然不見了。
兩人盯著腳下,此刻居然腳踏實地,兩人赫然行走在河底,陰陽河的河底並不像上面那般污濁,相反地,底下清明許多,就連那些像絮狀的玩意兒也消失了,河底的水是清的!
「據說,地藏王勢要清空地獄,而陰陽河裡的冤魂恐怕是最多的,他們無法進入幽冥,又無法投胎,只能沉積於河底,還有部分游離於人間與黃泉路上,如果這裡是清的,說明曾經經受過地藏王的洗禮與超度,咱們循著河底找,說不定可以找到地藏王的道場。」
寧北辰說完,蘇雪點頭:「他們做了虧心事,一定不敢到河底來。」
蘇雪牽著寧北辰的走往河岸深處走,兩人的角色儼然倒了一個個,寧北辰抿嘴偷笑,此時,醫院裡卻是一片悲苦的氣氛,姚娜已經見過寧北辰的「屍體」,倒是一滴眼淚沒掉,因為她直接倒在了地上,和蘇雪一樣被拉去急救,而蘇雪一直沒有甦醒的跡像,同樣令眾人揪心不已,當姚娜清醒,第一時間坐在蘇雪身邊,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是熱的,歐陽浩。」姚娜的眼淚終於落下:「說好要參加我們婚禮,關鍵時刻,你們為什麼要掉鏈子?蘇雪,你還要去找你的母親。」
香姨靠在門口,一言不發,居然連踏進去的勇氣也沒有,沒有人知道她此時的心情,過去那種昏天暗地的日子早就過夠了,想逃,卻因為恐懼不敢逃得太遠,想離開,卻要表面謙卑,活得已經不像自己,看到蘇雪的那一刻,自己真像看到親人。
否則,怎麼會冒那麼大的險裝作沒有看到她?放她一條生路,事實證明自己沒有做錯,她果然是自己的親人,雖然可惜了當年的那一個,但是好歹有一個活下來了。
但是,「老天爺,不要這麼殘忍。」香姨的眼淚落下,姐姐仍不知在何方,蘇雪又這個模樣,讓人怎麼是好,突然,一雙手溫柔地伸過來,握住了香姨的雙手,她詫異地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病服,卻依然精緻端莊的中年女人:「你是?」
「本想他們結婚前再拜會的,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是在這種場合,我是寧北辰的母親——宋晴。」宋晴看著香姨:「小姨,蘇雪會沒事的。」
宋晴說得言之灼灼,香姨只是苦笑:「我懂得一些陰陽五行,蘇雪現在生魂離體,如果,如果在有限的時間內沒有回來……將會永遠回不來了。」
好不容易平復心情的宋晴,現在的心又糾起來了,是,蘇雪去救寧北辰了,可是,若是她也回不來,這兩個孩子都要留在陰間,徹底逝去了,她鬆開香姨的手,用力地按著心臟處,這一刻,心臟好像要裂了,這一回,輪到香姨安慰宋晴:「相信蘇雪。」
「一直以為寧北辰照顧著蘇雪,用自己的命格罩住了蘇雪的安危,但現在,終於輪到蘇雪回報他一直以來的照顧,我相信,蘇雪會抓住時機。」香姨說道:「畢竟她還有太多需要活下去的理由,為了自己的姐妹,為了我,為了,她母親。」
人有寄托,這才是生存的必要,宋晴與香姨慢慢靠在一起,握著彼此的手,角落裡,三柱香正在燃著,宋晴看著香:「那是計時的嗎?」
「我無從知道蘇雪離魂的時間,但我來到醫院時,她已經昏迷,可見那時候已經魂魄離體,所以,我從估算的時間用這香來判斷。」香姨看著已經燃了三分之一的香:「當香燃盡,如果她還沒有回來……」
「別說了。」宋晴的眼淚險些落下,匆忙打斷香姨的話,人就是如此糾結的動物,一邊說著要相信,可是心裡又提醒自己面對現實,可面對現實呢?卻又想著逃避,給自己編織最好的借口與理由,給自己希望,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罷了。
歐陽浩走到宋晴面前:「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