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我立刻要伸手將那個黃紙給夠下來,但就在我的指尖兒即將觸碰到了黃紙的時候,那黃紙一下子被風吹起,扶搖直上。
這可壞了!我一跳腳,沒留心卻正撞倒了身後一個人。
回頭一看是個老頭兒:「大爺不好意思啊我有點急事……」
「呼……」沒想到那個黃紙,卻正落入了老頭兒的懷裡。
我趕緊伸手就要拿,老頭卻先搶走了!
我這才發現,這老頭兒的衣服眼熟——不就是小白臉那身舊長袍麼!
心裡一沉:「你該不會就是……」
小白臉已經成老頭了!
「咳咳……」他未語先咳,撫著自己細瘦的胸膛:「你……你不認識我啦……」
怪不得女污穢那麼著急,蘇晗說過,小白臉的模樣全變了,那就是陽壽耗盡,快死了!
「哥……」我轉頭望向了蘇晗:「陽壽是找到了,怎麼還給他?」
「給我!」蘇晗衝著小白臉伸出了手。
「我不要陽壽了……」小白臉……不老大爺卻將那黃紙緊緊的攥在了手裡,說道:「她要替身,我去。」
我一下怔住了:「你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麼……」
「假裝不知道,並不難。」老大爺微微瞇著眼睛,早先清晰的雙眼皮現在全耷拉了下來,帥氣的笑也變成了慈祥的笑:「誰的前因後果,我全能看出來。我之所以不想死,不過是還希望能等到她,跟她說句話……現在她既然想離開,那麼這個替身,我來當。」
耳釘這個傻貨,果然是什麼都看不出來麼,他嘴裡的消息,沒幾個管用的。
我猶豫了一下:「那個女污……女人是為了讓你活下去,才想從橋墩子下出去的,你當替身,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我知道,」老大爺微微一笑:「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更無怨無悔。鎮壓在橋下這麼多年,只要她能得到自由,就值得,別的不重要。」
自己要被當成祭河神的鎮靈,壓在橋墩子底下不得超生也不重要?
傅謹時倒是個正中下懷的表情:「這不是很好麼?說出關於那個人的下落,你來當替身吧。」
我一下有點反感,這個人,目的性一直很強。
沒錯,我和張佳餚這樣就能在這件事情之中倖免於難了,可這樣的倖免於難,讓人心裡不舒服……
「那個眉尾有痣的人說,線索已經先留給你們了,只要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找下去,總能找到他,他就在路的盡頭等著你們。」老大爺瞇起眼睛:「我看見,就跟西天取經一樣,跋山涉水,渡過了一個個難關,你們會找到他的,只是……恐怕結果,跟你們想像的不太一樣。」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不吉利啊!
我還想接著問,那老大爺忽然身子一歪,自己就要往那個青石板底下的深坑裡面摔!
我見狀忙去拉他:「小白臉,你還沒說清楚,什麼叫結果跟想像的不太一樣?」
「姜茶,不許碰他!」傅謹時忽然厲聲叫我,而蘇晗動作比傅謹時快,一把要拽住我,可是正在這個時候,青石板底下的風正沖在了我身上。
那個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我被吹出了自己的身體一樣……
跟上次似的,我是不是丟了魂了?
不對,我眼前的東西,不一樣了。
剛才分明還是白天,可是現在卻是午夜時分,大橋上昏黃的燈光灑落了下來,小白臉還是小白臉的模樣,斯文清秀,托著腮望著眼前人——女污穢。
那時候的女污穢,居然清秀的跟小白臉挺般配。
難道,我進入女污穢的記憶裡了?
「先生,算卦。」
小白臉碰上了女污穢的手,眉毛一凝,像是察覺出來什麼似的,但馬上又鬆開眉間,溫潤潤的笑了:「我看見,你很寂寞?無慾無求,只想找個伴兒,其實寡婦再嫁,光明正大。何至於……」
女污穢是個寡婦?
「寡婦是想嫁,可是對方不肯娶。」女污穢的眼睛裡微微有了點波瀾:「鬧得大了,要出事,寂寞什麼的……習慣就好了,也不求什麼。」
接著她笑:「留意先生很久了,今天才斗膽來算算。」
我忽然想起來,耳釘說,當初活埋了女人祭河神,是因為女人犯罪。
百十年前,寡婦偷人,就是大罪,難道……她被那個所謂的男人給出賣了?
那個男人是為了擺脫包袱吧,「不肯娶」。
「要是不嫌棄,我可以給你做伴。」小白臉忽然笑了:「反正……白天出不了攤。」
女污穢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先生當真?」
小白臉鄭重點頭,顯然是假裝沒看見女污穢腳底下沒影子。
其實男女之間,哪兒有什麼真正的友誼,只要一個假裝不知,一個打死不說。
終於有一天,小白臉說:「明天,我要走啦。」
女污穢一愣,隨即勉強笑了:「先生一路順風。」
又要跟以前一樣……孤單一個人……
但是小白臉的眼睛像是最亮的星辰:「明天,我想帶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