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什麼意思?」
  晴明背倚柱子,端起酒杯送至唇邊,問。
  「我是說,時間過得很快……」
  「是嗎?」
  蜜蟲把酒倒入晴明和博雅的空酒杯。
  「起初覺得夏天剛過,馬上迎來秋天,等注意到時,秋天也即將結束。俗話說,年紀愈大,時間會過得愈快,晴明啊,這句話真是說的沒錯……」
  「嗯。」
  晴明點頭,伸手去端剛盛滿的酒杯。
  「原本打算做這做那的,結果幾乎一事無成,秋天就過了,你看,今年不是快結束了嗎?晴明啊,人是不是就這樣逐漸老去,然後死去呢……」
  「大概吧……」
  晴明掀動紅唇低語,再將酒杯送至口邊。
  「不過,即便如此,那也並非壞事……」
  晴明啜下少許酒,再將杯子擱回托盤。
  「什麼意思?」
  「就像你說的,時間會移轉,人也會老去,正因為如此,當人遇見自己喜愛的物事時,不是更會感慨萬千嗎……」
  「你說的沒錯,晴明。所以人才會吟風詠月,陶醉於樂聲中,起身而舞吧……」
  「嗯,嗯……」
  「大概也有人活得像此刻的菊花那般吧……」
  「什麼意思?」
  「我是指,在這種萬物皆移轉、百花皆枯萎的狀態中,不知在何處盛開,只隱約聞得其香……類似這種存在的人……」
  「原來如此。」
  「雖然我無法成為菊花香,但說不定有可能成為樂音。總有一天,人們會忘卻源博雅這個人,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死了或仍活著,然後有某個人,不知道作曲人是我,而演奏我的曲子……這樣應該就很好了吧……」
  「這樣確實很像你的為人。」
  「晴明,你呢……」
  「我嗎?」
  「你比較想留名,或是比較想發財呢……」
  「唔……很難說。」
  「你不清楚嗎?」
  「我只是依照我的本色,隨心所欲地活著而已。名聲或財富,都是之後擅自隨之而來的東西,宛如一場淺夢。來的話,我接受,不來也無妨,兩者都無可無不可……」
  「是嗎……」
  「博雅,我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喝酒,度過如此刻這般的時光……我就心滿意足了。人活在這世上會遇到各式各樣的事,但無論發生任何事,博雅啊,只要能擁有和你交杯換盞的時刻,我就十分滿足了。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晴明一反常態地多嘴饒舌。
  「晴明,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
  「今天的你,很反常。」
  「反常?」
  「你從來不說這種話的。」
  「大概被菊香醺醉了。」
  晴明到此住嘴,無言地望向已昏暗的庭院。
  「對了,晴明……」
  博雅朝著晴明的側臉,岔開話題。
  「什麼事?博雅。」
  「你聽人說過籐原忠常大人射中一頭黑色大野豬這事嗎?」
  「唔,是半個月前發生的那件事嗎?在北山射中的吧?」
  「嗯。」
  博雅點頭,接著描述起來。
  據說,北山出現了一頭大野豬。
  每天夜晚,大野豬會下山糟蹋農作物,甚至會闖入屋內吃掉該戶人家儲存的魚乾或青菜。有時更會咬走熟睡中的嬰兒,吃進肚子。因是夜晚,沒有人曾經清楚看見大野豬,但根據曾瞥到一眼的人說,是頭全身長著黑毛的大野豬。
  「既然如此,我去除掉吧……」
  籐原忠常如此說。
《陰陽師第十四卷:醍醐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