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那片薄薄的葉子竟然被她甩出去了四五米遠,比方才進步不小,小建面露喜色,心中頗為高興。
「胡鬧!」正在石甬道中打坐的古樹姥姥怒道,「你這不過是俗人蠻勁而已,沒有絲毫的殺傷力。為師已經傳功給你,所以還是打坐融和化為自己的真氣要緊,要知道『摘花飛葉』必須在葉片上形成真氣芒,這樣看似柔弱的樹葉才能如鋼鐵般無堅不摧。」
「是,師父。」小建趕緊盤腿坐下來,靜心調息運氣,這些費叔以前都教過的,所以姿勢也挺像模像樣。
小建閉上眼睛,意念專注丹田,隨即便感覺到了小腹有異,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現象。她並不知道,自己體內的「中陰吸屍大法」已有小成,加之吞噬了古樹姥姥兩百年的真氣,眼下正在融和之中。
隨著經絡數度循行周天,原本的腹脹感已然逐漸減弱與消褪了。
郭璞的「中原第一邪術」本來就是為吸取他人真氣而設,因此化解外氣的能力極強。小建儘管還不會駕馭這股詭異之力,但體內早已經自行在化解中,此刻雖然只有數個時辰,但卻基本上已將古樹姥姥的外氣吸收融和殆盡。
小建依舊閉著雙眼,順手摸起一片樹葉,下意識的以拇指與食指輕輕拈住,不自覺的真氣自少商與商陽穴溢出,手臂一揚「嗖」的射出。那片軟綿綿的樹葉竟然凌空裹挾著嘯音,剎那間插進了對面的石壁內,僅留下一根葉柄在微微顫抖著
古樹姥姥聽見空氣摩擦時發出的凌厲嘯音,不由得大吃一驚,身子驟然躍起至石壁下,一望之下簡直是目瞪口呆。
「師父您怎麼啦?」小建詫異的望著她。
此刻,古樹姥姥喜極而泣,竟然嗚嗚的哭了。
小建趕緊起身跑過來,懂事兒的摟著姥姥的腰,不曉得她為什麼如此傷感。
「師父,我知錯了,以後一定用心練功,別難過了。」小建心裡酸酸的。
「好徒兒,你是怎麼做到的嗚嗚」古樹姥姥指著石壁,淚流滿面,激動莫名。
小建疑惑的望著深深嵌入石壁的樹葉,伸手捏住石壁外露的葉柄輕輕的就拽了出來,帶出了一團細細的塵土粉末。
「師父,這是一條石縫!」小建叫了起來。
「為師知道,兩塊火山岩之間的縫隙,裡面填滿了火山灰,不過你這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古樹姥姥接過那片樹葉定睛細瞧,這次葉片中的筋絡沒有斷裂而是完整的,於是詫異道,「徒兒,你在林中第一次射出的那片樹葉筋絡盡斷,那是為何?」
小建迷惑的搖搖頭。
「再朝石壁射一次。」古樹姥姥吩咐說。
小建退回三丈開外,重新發射出一片樹葉,耳邊依舊是風聲凌厲,「啪」的撞在了堅硬的火山岩石上,樹葉瞬間炸裂成碎片散落於地。
「以你現在的力道,葉片應該可以嵌入樹木之中了,以後要勤加練習。『摘花飛葉』的最高境界是射出後並無一絲聲音,神不知鬼不覺的,目前連師父也做不到。」
「無聲無息?」小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沒錯,殺人於無形,江湖上的頂尖高手大都能夠聽風辨音,是很不容易傷到的。」古樹姥姥解釋說。
「師父,那我現在可以行走江湖了麼?」小建試探的問道。
「嗯,以你目前的功力,已不必懼怕江湖上的一般高手了。但你年齡尚幼,江湖經驗欠缺,很容易受騙上當,需要有人在身旁加以指點才行。」古樹姥姥思忖著說道。
小建低頭不語,淚水盈盈的在眼眶裡打轉。
「徒兒,你怎麼了?」古樹姥姥驚訝的看著她。
「我想媽媽了」小建沒忍住,眼淚撲簌簌的滾落下來。
古樹姥姥憐惜的望著愛徒,許久,長歎了一聲,幽幽說道:「唉,你帶著冉和回京城吧,去找兩位師姐。大師姐柳兒江湖經驗老道,有她在一旁提攜照看著,為師也就放心了。冉和千里尋妻,也該讓他和紛兒團聚,『幾條楊柳,沾來多少啼痕,三疊陽關,唱徹古今離恨啊』」
「師父,那你自己一個人多孤單啊,要不一起走吧,我家屋子可大呢。」小建此刻內心深處還真有點戀戀不捨,儘管與師父相識還不到一個晝夜。
古樹姥姥慘然一笑,搖了搖頭:「乖徒兒,為師此生不可以離開大空山鵝毛樹。」
「為什麼?」小建不解的問。
「為師在等候一個六百年前的承諾」古樹姥姥眼噙淚水幽幽說道。
第一卷 《天師畫軸》 第33章 六百年前的承諾
「花柳深藏淑女居,何殊三千弱水。雲雨不入襄王夢,空憶十二巫山。黃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長陰。豆蔻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結雨中愁。天若有情天亦老,搖搖幽恨難禁。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追尋」古樹姥姥低吟著,臉上流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小建似懂非懂的望著她。
古樹姥姥慘然一笑,雙眸空凝,那段來自遙遠的,刻骨銘心的回憶漸漸的浮上心頭
明初晚春,南甸叛賊刀干孟兵寇騰沖府,與南下平叛的明軍鏖戰。一位的明朝年輕將軍身負重傷,鮮血染紅了白色的戰袍,踉踉蹌蹌的倒在了大空山鵝毛樹下,遠處的叛軍追兵漸近,已經聽得到人喊馬嘶之聲。
那將軍仰望著如白雪一般的樹冠長歎一聲:「想不到我鋼炳戎馬一生,今日命喪滇西,但願能全屍葬於此樹之下,血肉化為沃土滋養,足矣。皇天在上,若能逃過此劫,必定卸甲歸田,結廬在此,日夜與爾相伴」
高大的鵝毛樹突然間顫抖晃動,漫天的鵝毛花絮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堆積在了將軍的身上,將其完全掩蓋住了,此刻樹冠已變成禿枝,風掠樹梢,發出「嗚嗚」幽咽之聲。
叛軍追至鵝毛樹下,已不見將軍的蹤影,不久便悻悻的離去了。
古樹姥姥伸出枝條將汁液送入白袍將軍的口中,數日後,他終於傷勢痊癒,鑽出厚厚的鵝毛花絮,對著大樹發誓道:「鋼炳今次逃過此劫,全賴爾救助,本將軍絕不食言,返京後,定向皇上請辭,前來大空山一世相陪。」
小建聽完古樹姥姥的講述,不由得心生感慨:「好淒美的故事啊師父,六百年了,那位鋼炳將軍一直沒來麼?」
古樹姥姥淚眼婆娑,幽怨的點了點頭。
「他可能已經戰死了,所以才沒來。」小建安慰說道。
「不管將軍是死是活,為師也要一直等下去」姥姥的語氣堅定而決絕。
小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師父,這位名叫鋼炳的將軍也許史書上會有記載,等徒兒回到京城以後,到圖書館裡面去查,興許能找到他的下落也說不定呢。」
古樹姥姥慈祥的一笑:「乖徒兒,為師也猜想他可能早已經死了,所以才違背了前來滇西的承諾,但心中卻始終難以忘懷。如今六百年過去了,再等他個六百年又如何」
「嗚嗚嗚」冉和在一旁又嗚咽了起來,「我和紛兒才分別了四十年,可姥姥為了一個承諾竟然守候了六百年,真的是,是同病相憐啊」
「師父,鋼炳將軍若是來了,您能同他結婚嗎?」小建天真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