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你也看到了,這就是一次手術。」年輕的醫生聳聳肩膀:「但我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說著,他拿起了床頭一個瓷盤中的東西。那是一個手鐲,手鐲呈幾近透明的白色,但是在手鐲上,卻詭異的深處了五六根細長的絲線。而且這些絲線還在就像有生命一般微微的蠕動,捲曲著!
我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籐蔓草手鐲!
那麼……這個手術的刀口,難道就是為了取出籐蔓草手鐲?!
我抬起手臂,果然,上面除了顯眼的刀口之外,手鐲已經不見了。「什麼好事壞事?」我躺在床上看著他:「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我心裡依然掛念著小蔓。如果他取出了手鐲,那小蔓呢?一直附著在裡面,由靈體進化而來的小蔓會不會也因此而消失?
可以說,如果之前我就發現籐蔓手鐲會有透明的觸鬚植入我的手臂,甚至它已經有了自我意識,意圖控制我。即使這個手鐲幫了我很多次,我也絕對會想辦法摘下它。但我一直這麼猶豫的原因就是因為小蔓,如果我想辦法,真的將這個手鐲摘下來,離開我的身體的手鐲,小蔓會怎麼樣?最起碼,現在我已經對手鐲毫無感應了。
「當然知道。只是失敗的作品。」年輕的一聲說著拿起了一隻鑷子,夾住了一根在半空揮舞的細長白絲。那根從手鐲內部延伸而出的絲線一被鑷子夾住,頓時就緊緊將鑷子纏繞起來。「看到了沒有。」他將拿著手鐲的手向我這邊舉了舉,隨即放到了瓷盤中。
我看著那些銀色的絲線,突然感覺很熟悉。
「這又能說明什麼?難道你知道這個手鐲的來歷?」對於他這種一直打啞謎的對話方式,讓我很糊塗。「我說過了,這是一次失敗的作品。」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不,應該說是我的治療方式有了偏差,很顯然這次的實驗並沒有成功,它帶來的唯一好處,僅僅是又讓我們見了一面而已。」
又是治療!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強調我已經命不久矣,所以才會竭盡全力的治療我。可是我有什麼病不知道,怎樣治療,甚至是這裡是什麼地方我都不知道。聽他這麼說,我心裡突然的生出一陣煩躁,剛想開口反駁幾句,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
那確實是敲門聲,手指骨節碰撞在木質門上的清脆聲音。年輕的醫生又將口罩戴上,走過病床去開門-姑且就先將我躺的這個地方叫做病床吧。因為我並沒有看到他,在靠近門的這一側,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檢測設備將我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開門聲傳來,然後就是一陣竊竊私語。
正在我奇怪的時候,醫生的聲音傳來:「我先出去一下,她們會照顧你。」他的話音剛落,兩個護士就走了進來,一個站在那些儀器前看了一會兒,隨即對另一個點點頭:「他很穩定。」
另一個好像鬆了一口氣。她拍拍胸口,看向我問道:「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我愣愣的看著這兩個帶著口罩的護士,有些說不出話來。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站在我床邊的這個護士,她的眼睛,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
媽的,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一切都感覺似曾相識,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們……我們認識?」我盯著她,冷冷的說道。這恐懼的熟悉感讓我有一種起身將她的口罩一把擄下來的衝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原本還能坐起來,卻被那個男人按倒後,身體一直都處於無力的狀態。甚至轉轉頭都異常困難。
「當,當然不認識啦!」被我盯著的女孩兒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另一個否認了。她們的聲音,眼神……甚至是體型都很像。如果戴著口罩,幾乎就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對啊,你怎麼會認識我們。」站在我旁邊的女護士也微微搖頭。可我看著他躲閃的眼神,心中的疑惑更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原本一個醫生出現在這裡卻什麼都不說已經讓我懷疑,可現在又多了兩個護士!
「或許是我多慮了……。」我張了半天嘴,最終說道。原本一句「你們到底有什麼陰謀」被我硬生生的嚥了下去。或許……現在依然不是時候。
「是啊,是你想多了!」離我較遠的小護士連連點頭。但是站在床邊的那個女孩的口罩動了動,似乎是她吐了吐舌頭。小護士也發現了這一點,背對著我摘下口罩「呸,呸」了好幾口。但我依然沒有看到她的樣子。
沒多久,那個男人回來了。他的身上帶著一種異常刺鼻的味道。但我已經完全沒心情去管那些了,我看著他揮手讓那兩個護士離開,然後摘下了自己的口罩。
「上面開會有了結果,你的治療會繼續下去。」他如負釋重的呼出一口氣:「幸好還是支持的,我的研究已經快要結束,幾乎到了馬上成功的時候了。」「能不能……把能說的先告訴我。」我面無表情的問了一句,但確實商量的口氣,因為眼下的情況,我已經不知道去怎麼「調查」這裡的真相了。
「這樣……。」年輕的醫生沉吟了一下:「依然如我之前所說,我現在是在對你治療。你如果見到我,那很幸運,就說明治療有效果了,你有了短暫的清醒。 」
「治療?清醒?」我低聲喃喃著這兩個字,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只有現在我是清醒的?那以前的那些呢?白樂呢?永寧街呢?小霜呢?那些人你又怎麼說?!」
「匡!」我的話音剛落,儀器旁邊突然傳來了聲音,我有些艱難的轉過頭。似乎是剛才近來的護士中某一個,她手中端著的醫用瓷盤已經掉到了地上,針管,藥棉,藥瓶灑落了一地,她正慌亂的從地上撿起來。很顯然她剛才聽到了剛才的對話,才會這麼激動!
我看著她將凌亂的藥盒放到旁邊的床頭上,口罩已經有些濕痕。她哭了!
「你怎麼哭了!」我驚聲問道:「你為什麼要哭!你到底是誰?!」可是她並沒有回答我,只是用通紅的雙眼看了我一眼,隨即低頭走了出去,任由我怎麼叫喊,她都沒有回應。
「好了,你先冷靜些。」年輕的醫生又將幾欲起身的我按倒在了床上。「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告訴我啊?!」我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喊了出來。
這一切真的真的太不正常了,什麼叫我現在是清醒的?那我所謂的昏迷過去,就是到了白樂那邊?這幫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這,這是夢對不對?」我躺在床上瞪著他,有些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這個,噩……籐蔓草對吧,這個東西原本就是我實驗性治療失敗的東西。你所謂的籐蔓草並沒有幫助宿主,甚至是在侵蝕你!」
「真相……我想你很快就會知道。」他並沒有給我反駁的機會,而是繼續說道。年輕的醫生看著我,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但他隨即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現在不告訴你……。」他剩下的話我沒有聽清楚,似乎他是有意不讓我聽到,即使動了幾下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是怎樣?你為什麼不說了?」我喘著粗氣,甚至掙扎的手臂上傷口又開始裂開。
「你……相信輪迴嗎?」他猶豫了一下,突然問道。
「你在胡說些什麼!」對於他的避重就輕,我幾乎是怒不可揭。
「我也不相信。」他聳聳肩膀,隨即又加了一句:「真的,在以前,我絕對不相信。」
「你既然不告訴我,就讓我醒過來吧。我要回去。」我直挺挺的躺在那裡,冷冷的說道,並沒有注意他之前說話的意思。
「……。」他看著我,最終還是點點頭:「記住,那張僅剩的病例單才會救你。」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第160章: 大禮
那張僅剩的病例單才會救我!
他的話就好像沒有盡頭的回音一樣一直盤旋在我的耳邊。
我愣愣的盯著雪白的天花板。門外偶爾有護士經過,白樂正趴在我的床邊,她已經累的睡著了。
是的,我已經醒了過來。等我再次睜開眼後,那個年輕醫生說的話甚至還迴盪在耳邊,可我確實是醒過來了。那些奇形怪狀的儀器已經消失不見。而那個醫生……還有陌生卻熟悉的護士也都消失了。頭頂上亮起的燈讓我不由得瞇起了眼睛,我抬起手腕,手鐲還在。
籐蔓草手鐲依舊戴在我的手腕上,從手鐲裡面延伸出的數根銀色絲線鑽進了我的皮膚,與我的胳膊連接在了一起。
沒有被摘掉,我的手臂上也沒有手術留下的刀口。難道,那些都是假的?還是……這裡也是假的呢?我突然有些害怕起來,害怕和以前一樣,在我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會突然「醒過來」,然後所有的一切又從頭開始,那些曾經經歷過那麼多事情的摯友,甚至我的愛人,到頭來卻對我記憶全無。
這幾乎是最嚴厲,最殘忍的處罰。也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可這件事情確實是發生了!在當初永寧街被毀,我們拍下那張合影之後,我就如現在辦突然醒了過來,但是,醒來後卻發現一切都變了!曾經的一切都消失,曾經的人也已經不認識我,就好像我突兀的出現在這個世界,甚至隨我而來的,只有一張「精神病」的病例單!
所以我害怕,什麼時候等我再次的醒來,又變成了「一切歸零」。所有人都消失掉。
那個年輕醫生的出現絕非偶然,也絕對不是我的想像。
《永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