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此刻回想起來,好像做了一場夢一般,以往十七年的經歷加起來都沒有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多,多的讓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村子裡的狗叫聲吵醒了,不知道是誰家的狗,大半夜突然瘋了一般狂叫不止,吵的人不得安寧。
  我把頭裹起來,過了很久,狗叫聲還是沒有停止,這時外婆也被吵醒了,她掌著燈過來敲我的門,我把門打開讓外婆進來,外婆一進門我就看到她手裡有一個碗,碗裡有生米。
  我一看就知道外婆這是要過陰了,只是她怎麼會來我屋裡,這樣做不是很危險嗎!我想我懂了,她是想讓我學這門手藝,可是我記得外婆說過,靈媒從來都是傳女不傳男的,怎麼會讓我學!
  果然被我猜中了,外婆把碗放在桌子上,看著我鄭重道:「初一,你的劫數已經過去了,蘇晴為了救你,已經和魘同歸於盡了。從今天起,你要學著跟靈魂溝通,去幫助更多的人,才能洗清你前世種下的罪,否則,你下輩子也不會好過!」
  我聽到這話,如晴天霹靂,我的世界崩潰了,感覺天塌了下來,我一下子坐在地上,不由的有淚水從眼眶裡滑落。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把她看的那麼重要,難道僅僅是因為她是我的初戀,僅僅是因為我和她有夫妻之實,還是因為她的捨命相救……
  無論是哪一種,她的離開都將會成為我永遠無法撫平的傷痛,她的離開,將會在我心底刻上深深的烙印,那個名字,那個人,我將要用一生去遺忘……
  等我接受了這個事實,才從地上站起來,拭去眼淚,告訴自己要堅強,已經發生的事情是不可能改變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堅強一點,只有這樣,才能學著遺忘。
  外婆跟我說,靈媒之所以叫做靈媒,不僅僅是因為它能讓人跟靈魂溝通,靈媒在最開始名為巫覡,男巫則稱為巫,女巫則稱為覡,合起來就是巫覡,意指能夠和靈魂交流的人,巫覡在民間亦被稱作術士、巫婆、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叫法。巫覡不但可以跟鬼魂交流,還能跟鬼魂一起生活,每一個巫覡出師後身邊都離不開鬼,不然就會感到全身無力,彷彿靈魂被透支了一般,這也正是外婆一直供奉蘇晴的原因之一。
  外婆還跟我說,我的八字本來就不硬,結了陰婚更加輕,如果身邊沒有個鬼作伴,很可能會後天夭折的,所以她想讓我學會這門手藝,要幫我開陰眼。
  其實我聽外婆說過,陰眼不是說開就能開的,有些人是開不了陰眼的,那些土方法都是假的。擦牛眼淚,柳葉水,烏鴉血什麼的,對某些人可能有用,那要看對方的八字硬不硬,但即便有效也只是一時的,而開陰眼則是一輩子的事,也就是說,開了陰眼,那些東西就會一輩子跟著你,甩都甩不掉。
  我本來是不想學的,可是外婆說了,只要看過那本書,不學也會招鬼,如果不開陰眼,是很危險的,因為你不確定招來的鬼是好是壞。
  被外婆這麼一說,我覺得我現在是不學都不行了,想想學就學吧,其實我還是有私心,那就是希望能再見到蘇晴,雖然外婆說她和魘同歸於盡了,但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外婆讓我把書拿出來,然後開始教我書上記載的內容,並一一詳解,無論是簡單點的通靈術,還是殘忍的禁術,她都給我仔細講解了一番,說我以後遇到事可以自保。這話讓我聽了感覺心裡挺難受,的確,外婆年紀大了,她不可能一直陪著我,總有一天我要一個人去面對整片天空,那個時候我必須得自己能照顧自己……
  整整兩三個小時的學習,我已經能單獨駕馭一些簡單的法術了,比如請鬼,我可以請一些遊魂野鬼上身,和它們溝通,並能請求它們的幫助。但是鬼也有善惡,要請它們幫忙就得付出代價,如果不能滿足它們,它們就會想方設法捉弄人,這個時候就必須得用一些非常手段來驅逐它們。
  天亮了,我學的七七八八,外婆說下次再教我,讓我不要到處跑,困了就睡覺。
  那狗叫聲一直持續到天亮,方才停止,吳非就急匆匆的趕來了,他趕過來時,我和外婆正在吃早飯,我招呼他坐下,問他什麼事,他說我貴人多忘事,明明說好了一起去北京的,路費他都帶來的。
  我恍然大悟,忙跟外婆告別,誰知外婆卻不讓我去,她把吳非叫到了外面,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些什麼,我只看到吳非眉頭皺了皺,深吸一口氣然後對我說:「沒事了,我先走了,改天再來找你。」
  吳非走了,我問外婆剛才跟他說了什麼,外婆還是用微笑回答我的問題,她總是這樣,我也沒有絲毫辦法。
  這一天,我跟著外婆上山撿柴,直到日曬三竿,午飯後又繼續上山撿柴,回到家已經累的動也不想動。
  第二天,我依然在家裡沒有外出,中午時分,有個熟人突然造訪,是張應天,他跟我說,南宮婉玉現在已經成了植物人,她的父母焦頭爛額,說要送她去美國治療,作為同學,他們想請我過去一起見她最後一面。
  其實我知道,張應天還有那幾個當事人不只是念同學之宜,更多的是愧疚,畢竟這件事是由我們引發的,即便沒有人知道,良心上我們也會過意不去。我倒還好,一早就知道學姐不會再醒來了,變成植物人已經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來以為下次再見只能在墓地,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她,我自然是不能拒絕,這次就算外婆不准,我也要去。
第48章 狗吠
  我們去了陽城,在陽城最好的一家醫院裡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南宮婉玉,她的臉毫無血色,再次看到她,我心裡在滴血。我不明白,為了那不切實際的狗屁愛情,她可以放棄自己的家人,這樣做值得嗎!
  看著坐在病床前面帶愁容的南宮浩然,我歎了一口氣,把鮮花插在花瓶裡,然後招呼大家出去。
  此刻我心裡很亂,我想不通,難道女人做事一向都是當斷則斷,完全不考慮後果嗎,南宮婉玉可以隨陰遠去,永墜深淵,蘇晴可以跟魘同歸於盡,這真是,讓人想不通……
  我們幾個人小聚了一下,然後就散場了,臨走前張應天給了我一部手機,說是他女朋友不要的,讓我先用著,方便聯絡。
  道過謝之後,我就搭車回去了,回到村子裡已經是黃昏了,外婆並沒有數落我,只是告訴我早點睡,晚上可能有動靜,想睡就睡不著了。
  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我也沒多問,知道問也是白問,吃過晚飯我就躺在床上睡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只是睡的並不踏實,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原來是身邊少了一個人。
  睡到後半夜時,那狗叫聲又開始了,我看了看手機,凌晨三點過兩分,狗叫聲持續了五分鐘,凌晨三點過七分停止,然後我又睡著了。剛睡下沒多久,狗叫聲又開始了,這次不止一隻狗在叫,好像整個村子的狗都在叫。
  我穿上衣服,和外婆一起走了出去,此刻村子裡幾乎每家都亮著燈,已經有人紛紛從屋裡出來向狗叫聲傳來的那戶人家趕去。我和外婆也跟在他們身後,當看到那隻大黃狗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在夢裡看到的大黃狗,它們倆竟出奇的相似!
  那大黃狗是黃老太太家裡養的,一想起黃老太,我就想起前天晚上落水後遇到的一幕,回想起來讓人不寒而慄。最詭異的就是那個小男孩,我現在意識有些模糊,不知道他是人還是鬼,為什麼要幫我。
  村民們在黃老太家門口叫嚷著,不大一會兒黃老太的小孫子跟著他爸爸一起出來了,李國民跟我們說著好話,並把那條大黃狗帶進了屋裡,說保證不會讓它再亂叫了。
  待大家都散了,我們也回去繼續睡覺,還有幾個小時天才會亮,天亮之後我要去找吳非,我總覺得外婆有事瞞著我,或許吳非知道一些。
  我來到吳非家裡,他正在給自己張落午飯,我進了屋,把心裡的疑問道了出來。吳非卻對我說,眼不見心不煩,叫我不要想太多。吳非留我吃飯,我拒絕了,現在是中午,陽光明媚,我想去水壩看看,大白天我就不信還會失足掉下去!
  我來到水壩邊,向下看,下面是一池深不見底的清水,水雖然清澈,但是達到一定深度之後,就會變成黑色的,給人一種壓迫感。我突然看到水面上漂著一件衣服,那衣服上面繡著兩條魚。
  我用樹枝把那件衣服挑了起來,仔細一看,果然是錢老闆的限量版雙魚牌壽衣,這壽衣為什麼會在水壩中找到,難道說,黃老太已經死了,我昨晚看到的是她的鬼魂?
  我記得錢老闆說過,雙魚壽衣能化解人死後的怨念,金牙就是穿著雙魚壽衣下葬的,它已經解脫了。
  我把壽衣丟進水裡,急急忙忙跑回了家,我先是在村子裡轉了一圈,這才回去。村支書家沒人,我這幾天都沒有見到村支書,黃老太家的那條大黃狗沒有栓在門口了,我想今晚它應該不會再叫了。
  但是我錯了,到了晚上,狗叫聲再次傳來,我被吵醒之後拿出手機一看,凌晨三點過兩分,又是這個時間,兩次都是在這個時間聽到狗叫,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這次聽到的狗叫聲似乎還夾雜著悲鳴,竟像是哭聲,讓人不寒而慄。
  狗也會哭嗎,或許它們會流淚,但是不可能會哭,更不可能哭出聲音來,貓狗這些寵物是沒有面部表情的,如果貓和狗會咧開嘴笑,那多半是眼花了或是見鬼了。
  外婆這個時候也已經起來了,跟昨晚一樣,我們去黃老太家興師問罪,大半夜的他家的狗叫個不停,嚴重影響大家休息,這要是在大城市裡,就是擾民,可以投訴他們的。
  當村裡大多數人來到黃老太家門口時,卻看到了讓人不寒而慄的一幕。
  那條大黃狗的四肢從膝蓋以下全部被截掉了,地上有一道血痕,大黃狗趴在門口,奄奄一息。
  本來想對這畜生下手的人們一看到這情景,都丟掉了手裡的石頭磚塊,有好心人上前查看大黃狗的傷,發現它的四肢像是被人砍斷的,傷口很平整,大黃狗雖然很虛弱,但還是有悲鳴聲從咽喉間傳來,而且還流了兩行淚。
  沒多大一會兒,大黃狗就死了,直到這時李國民還沒有出來,我們敲了半天門,明知道屋裡有人,可是他不開門,我們總不能硬闖吧!村民們把大黃狗埋在村後,然後就各自回家睡覺去了。
  回去之後我問外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外婆說她也不知道,只是看到那條大黃狗,她覺得這件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因為那大黃狗分明已經死了,是它的怨念驅使著它的軀體一步步爬回來的。
  有一種狗,叫做哭魂狗,在屠宰場或許會遇到這種狗,它們能預知死亡,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會發出悲鳴,眼裡會流淚,如果主人性命受到威脅,它們也會狂叫不止。新聞早有報導,狗在地震發生之前拖著主人的褲腳一直拖到荒野,這種事屢見不鮮。
  外婆的分析很有道理,她說那條狗不會無端端叫個不停,它一定是預感到了死亡,或許是自己的死亡,也或許是它的主人。
《鬼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