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我把所有的燈打開,來到吳非的房間把他叫醒,讓他仔細聽,片刻後吳非對我說,好像是有人在哭喪,聲音悲鳴,的確像是哭喪。
  我就不明白了,哭喪不是在出殯前才哭的嗎,失去至親的人們一般都會在出殯前嚎啕大哭,把對逝者的思念盡情表達出來,從此陰陽兩隔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即便內心再強大的人在那一刻也會忍不住流淌的淚水。說是哭喪的確很像,可是不應該是這個時候啊,深更半夜的聽到大人的哭聲是多麼瘆人的事情!
  此刻哭聲還在繼續,我和吳非一番商量,決定再去看看,這次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我倆順著哭聲來到村外,此刻女人的啼哭聲聽的越來越清楚了,我們沒敢開手電筒,怕驚擾到對方,一直順著哭聲找到目標人物,我才把手電筒打開。
  我看到一個女人蹲在地上,背對著我們,就是她在哭。我們走到她身後她還沒有發現,這時我忍不住上前一步,問她:「小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有什麼事情想不開?」
  這時她把臉轉了過來,我看到的是一張光滑的臉,沒有五官。我嚇了一跳,手電筒也掉了,當我顫抖著手將手電筒撿起來,再看時,那小女孩已經不見了。吳非趕忙擲出一張符菉,念了句急急如律令,然而什麼事也沒發生,那女孩兒憑空消失了。
  我知道那是鬼,只是不知道她哭什麼,有冤屈為什麼不跟我們講。我現在一頭霧水,上源村死了好幾個人,難道跟剛才那個女鬼有關?
  我想不通,於是就問吳非,吳非卻說他並沒有看到什麼小女孩,不過倒是聽到了哭聲,好像就在身邊,又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這下我該鬱悶了,為什麼我能看到吳非卻看不到,他可是開了法眼的,任何邪靈都逃不出他的法眼,他居然說沒看到,我有點不敢相信。
  我把那小女孩的樣子告訴了他,他聽後思忖片刻對我說,應該是無面鬼,無面鬼的形成通常有兩種,一種是面部受傷嚴重,分辨不出五官,第二種是做了很丟臉的事情,導致死後無顏見列祖列宗,化作無面鬼,需在陽間受盡唾罵才能投胎。
  我分析著,很可能是第二種,不然她哭什麼,一定是因為不能投胎才哭。我在想上源村死人這件事究竟跟無面鬼有沒有關係,會不會是它干的,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是洩氣還是生前跟那些人有過節。為調查這件事,我們徹夜未眠,吳非開了法眼在附近搜尋很久,一直折騰到天快亮時,他說村裡有煞氣,源頭在哪裡還不知道,無面鬼的出現或許跟村裡出事沒關係,它只是受煞氣影響才會出來的。
  我們回去時李牧還沒起床,睡到早上八點多,我被李牧叫醒了,他跟我說,昨晚村裡又死了一個人,讓我們別再住了,趕緊收拾東西走吧。
  我猛然從床上坐起來,讓李牧馬上帶我們去看看,居然接二連三死人,這村子還能不能住人了!我這人有個怪毛病,越是離奇古怪的事情越能激起我的好奇心,我決定留下來查清楚,而且這對我來說是大造化,能圓滿解決這件事功德無量,又能積攢很多陰德,這種機會我不會錯過。李牧帶著我們倆去了村東頭,到那裡時,遠遠就看到許多人圍著一間破爛瓦房交頭接耳,李牧跟我們說,那是許三多的家,村裡的一個老光棍,四十出頭了還沒娶妻,整天游手好閒,村裡沒有人正眼瞧過他。就在昨天晚上,許三多突然死在了床上,早上有人敲門借東西,半天沒人回應,從窗口往裡面看,才發現許三多已經死了,脖子上流了很多血,被子都染紅了。
  吳非跟李牧說:「我做過一段時間法醫,你跟村裡人說說,讓我進去看看。」
  李牧點了點頭,分開人群跟大家介紹了一下我們倆,然後我和吳非便進入了屋內。我問吳非什麼時候做過法醫,他說是騙他的,不然怎麼能接近死者。吳非掀開許三多的被子,我看到他脖子上有兩個小洞,血正是從那兩個小洞裡流出來的。只是我有些想不通,那麼小的洞,充其量跟耳洞差不多大,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那麼小的傷口怎麼可能讓一個人流乾血!
  通過觀察不難發現,許三多確實是因失血過多而死,他臉色蒼白,白的跟紙一樣,被窩裡也全都是血,屋子裡充斥著一股血腥。看到這一幕,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殭屍,殭屍吸血,難不成許三多是被殭屍攻擊了?
  吳非皺著眉頭一直在觀察死者脖子上的血洞,我問他看出什麼名堂沒有,他卻是搖著頭對我說:「詭異,太詭異了,傷口很小,按理不應該會流血不止,我也看不出是什麼東西造成的!」
  我跟他說會不會是殭屍咬的,吳非搖頭說不像,殭屍的牙怎麼可能這麼小,如果真是殭屍咬的,傷口必定會感染,呈紫黑色,而許三多脖子上的傷口顏色並沒有變,由此可見並不是殭屍咬的。這下我更迷惑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晚見到無面鬼,結果一大早就死了一個人,既然不是殭屍咬的,就一定跟無面鬼脫不了干係。
  吳非走到門口對大家說:「各位,死亡原因還不能確定,我建議你們報警處理,屍體不宜長期停放,天氣熱會加快腐爛。」
  村裡人說,許三多沒有親人,乾脆送到義莊去吧,那裡專門停放無人認領的死屍,停放七天後義莊的人自然會安排下葬。
第210章 守望
  義莊是古時的叫法,現在這個年代很少有義莊這種停放屍體的地方,太平間是停屍的臨時地點,和義莊區別不大。李牧對我們說,離上源村兩公里有一個義莊,停屍需要費用,如果要下葬另外加錢,許三多沒有親人,於是村裡人就每家每戶湊了點錢,算是送他最後一程。
  村裡人用三輪車把許三多的屍體送去了義莊,我和吳非留在村子裡繼續調查,我仔細分析著,許三多死的確實離奇,據第一個得知許三多死亡的人所說,當時他敲門時,許三多屋裡的門反鎖著,窗戶也反鎖,他們是撞門進去的。既然門窗都從屋裡反鎖,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把許三多殺死的,又是怎麼離開現場的?
  吳非這個號稱半仙的神人也束手無策了,我們倆分析了很多種可能,後來越來越亂,乾脆不去想,繼續留在村子裡,也許還會有事發生。通過一番詳細的詢問,我們得知最近這幾天不斷有人死亡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在夜間死的,白天時好好的,突然間就死了。不同的是之前那兩個人是頭蓋骨不見了,許三多則是脖子上有兩個血洞,失血過多而死。
  我和吳非達成共識,我們認為,既然死亡時間都是在晚上,那我們完全可以晚上守著村子,一有情況就能立馬察覺。村子裡最高的建築物就是一個大煙囪,李牧說那是早期的工廠,已經荒廢了,煙囪大約有七八層樓的高度,圓形筆直的水泥砼,吳非說今晚要爬到制高點俯視整個村子,一定能發現目標。於是我們大膽的把計劃跟李牧說了一遍,本以為他不會贊同我們胡鬧,沒想到他卻同意了,還非常支持我們這樣幹,他挨家挨戶借東西,給我們準備了繩索等用來攀爬的工具,又準備了一個探照燈和一個擴音器,讓我們把探照燈裝在大煙囪上,目標一出現立刻鎖定,然後用擴音器把村裡人喊醒,不管是什麼東西,一定要讓大家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
  忙活了一天,終於把探照燈和安全繩弄好了,吃過晚飯我和吳非就爬到大煙囪上面隱藏好,等待目標出現。在白天的時候我們已經跟村裡人溝通過了,今晚大家都不睡,全部守在屋子裡,聽到廣播立刻出來集合,並且都要提前準備好武器。今晚的天空很黑,連星星都隱藏起來了,南方的天空似乎很少能看到星星,我聽我同學說過,他說他十歲以前都生活在廣東,從沒見過星星是什麼樣。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且無聊的,我不說話就有些犯困,在大煙囪上面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雖然有安全繩,萬一掉下去也不是鬧著玩的。為了使自己精神一點,我開始跟吳非交談,我問他有什麼打算,準備幾時和顏如玉結婚?
  提到顏如玉,他笑了,我聽到了他的笑聲,他對我說,現在還不知道,要看她的態度,只要她願意,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她。我問他如果讓你為她去死你願意嗎,吳非想也沒想就說願意。我現在知道了,原來愛一個人真的可以為對方放下一切,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這就是愛情的魔力。有人說,熱戀中的人很傻,我卻不這麼認為,人有時候的確很自私,當自己遇到那個值得付出一切的人時,再自私的人也會變的慷慨無私。
  就像我和蘇晴,我心裡很清楚,我是真的愛她,哪怕讓我為她去死我也願意,如今她下落不明,我無時無刻不擔心牽掛,我決定好了,處理好上源村的事就立刻動身去北京找那個瞎子,不管能不能找到他都要試一試,或許他能算出石一凡現在在哪裡。孟蘭那邊也已經說好了,她說可以通過顏如玉的關係圈來打聽石一凡的下落,顏如玉畢竟是警隊的,想必警隊裡一定有庫存檔案,記錄著每個人的身份信息,給她一點時間,也許能找到石一凡的資料。
  吳非又問我:「你跟那個叫蘇晴的女鬼呢,你認為你們會有結果嗎?」
  這個問題我一時竟回答不了,是啊,我們會有結果嗎?一個是人,一個是鬼,總有一天我會衰老,她要輪迴,我們即便能生活在一起,但是能生孩子嗎,生出來是什麼樣子?
  我沉默了,這個問題我真的回答不了,我只知道我對蘇晴的愛是真的,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我這人就是這樣固執,認定的事說什麼都不會改變,我認定了她,就會一輩子對她好,我沒想那麼多,只要在一起開開心心就夠了。
  我對吳非說:「人生苦短,想不通的事為什麼要去想,倒不如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做好自己,無需和別人做比較。」
  吳非拍了拍我的肩膀沒說話,只是歎了一聲。我知道他和我一樣想不通這個問題,也許這就是緣分吧,我以前是不相信緣分的,現在我信了。
  我倆繼續盯著村子裡的動靜,此刻村子裡沒搬走的人院子裡都點著燈,村裡一片死寂,似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安寧,我心裡有些惶恐,接下來目標就要出現了,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很好奇。
  吳非坐在煙囪上抽著煙,我心裡煩躁,也跟他要了一支,抽一口嗆的我咳嗽不止,這時吳非忽然對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他指著某個方向讓我看。我順著看過去,發現村子上方的天空上有兩隻類似鳥的生物正在盤旋,體型不大,跟海鷗差不多,黑色的。起初我以為只不過是晚上活動的鳥類,仔細看不像,那兩隻鳥一直不願意離開村子,似乎有什麼企圖。
  我想起那天晚上在村子裡撿到的羽毛,跟那兩隻鳥一番對比,又覺得不像是它們身上的羽毛,那根羽毛的長度已經超出了二十公分,一定是一隻巨鳥身上掉下來的。
  我本來想打開探照燈看個仔細的,吳非卻跟我說不要打草驚蛇,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我倆繼續盯著那兩隻小鳥,過了片刻,我突然看到天空中出現兩個紅點,像是某種生物的眼睛。
第211章 血蝠
  看到那兩個紅點,我身子猛然一震,縱然見慣了稀奇古怪餓東西,我還是被嚇了一跳。那兩個紅點都有碗口那麼大,而且是停留在半空中的,如果是某種生物的眼睛,那生物該有多大的體型啊!
  吳非打開了探照燈,藉著強烈的燈光我們看到了那兩個紅點的主人,那是一隻體型巨大的蝙蝠,此刻那只蝙蝠正在村子上面揮動著翅膀,仔細看,它的翅膀上居然有鳥類的羽毛。且不管它是什麼東西,首先我已經確定那根羽毛就是這傢伙身上掉下來的,看來上源村接連死人這件事也是它干的。
  既然目標已經出現,並且還沒有逃跑,當然是馬上通知村民出來作戰,不然等它飛走了想找回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吳非拿起擴音器就大喊了起來:「所有人主意,目標已經出現,上空三點鐘方向,準備攻擊!」
  這一聲叫喊震的我耳根發麻,片刻後村裡人三三兩兩的出來了,此刻那只巨型蝙蝠似乎聽到了聲音,竟衝著我們飛了過來。距離近了我越看這東西越覺得眼熟,好像是我們在丹塚裡看到的貓妖,當時它被封在冰層下面,我認得它的大致樣貌,卻沒看清楚它翅膀上的羽毛。
  吳非顯然也看出來了,它對我說,是貓妖,不,是血蝠,我見過這種生物的繪圖,傳言說是來自冥界的暗黑物種,被它傷到會血流不止,千萬要小心!
  吳非話音剛落,血蝠已經揮動著翅膀來到了我們跟前,翅膀捲起的狂風差點把我從煙囪上面吹下去。我趕緊抓住安全繩,把匕首握在手中,準備隨時發動攻擊。吳非這個時候也把符菉拿了出來,不停地往血蝠身上丟,一時間轟鳴聲不斷傳來,血蝠節節敗退,一時間近不了我們的身。
  這時下面的村民也都看到了血蝠的樣子,震驚之餘他們倒也沒有忘記圍捕,村裡有人打鳥,有人用土槍,我聽到了槍聲,遺憾的是沒打中目標。土槍屬於違禁品,被查到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沒想到還有人敢用,不過槍法也實在是不敢恭維,這麼大一隻蝙蝠都打不中。
  一槍沒有命中目標,血蝠受到了驚嚇,不再和我們糾纏,我甚至還沒做出反應,便被它用爪子抓了起來,飛離了煙囪。我看到吳非伸出手想要抓我,卻沒抓到,我被血蝠帶到了空中,不一會兒便遠離了上源村。耳邊風聲鶴唳,眼前一片漆黑,上源村的燈光在我視線裡漸漸模糊,我停止了掙扎,我知道這次怕是沒人能救我了,我就像一隻被老鷹抓走的小雞,等待著我的是被蠶食的命運。
  我很害怕,但是害怕沒用,想掙扎,雙臂卻無力,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在流血。記得吳非剛才說過,被血蝠傷到會血流不止,我想我即便不被吃了,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我怎麼會這麼倒霉,遇到這種不存在於陽間的恐怖生物,它是怎麼從丹塚裡出來的,難道是因為我們破解了十方陣,而這血蝠是丹塚裡的守護者。
  想著想著,我越來越累了,眼皮都睜不開了,最後終於眼一黑失去了知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據說人在死亡之後二十四個小時內是有意識的,靈魂不會馬上離開身體,但人死了靈魂就無法控制身體,只能聽到別人說話甚至能看到實物,卻沒辦法表達。我不知道我是否是這樣,只知道四周很黑,我感覺不到任何事物,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忽然看到一個人突兀地出現在我面前,是蘇晴,我認得她的背影。她緩緩轉過身來,我看到她對我笑了笑,然後便漸漸消失在我面前。我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她的名字,淚水模糊了雙眼,我的心在滴血,愛一個人究竟有多苦,只有我心裡最清楚。
  我不甘心就這樣死去,蘇晴還等著我去搭救,我死了她怎麼辦,我無法想像她在陰間受刑的殘酷景象,那比殺了我更讓我心痛。我極力控制著自己努力張開雙眼,那種感覺就像是遭遇鬼壓床,硬是用意志力在跟某種力量抗衡,不得不說人的意志力有時候很堅強,堅強的讓人害怕。
《鬼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