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大家隨便聊了幾句,吃了個七分飽後我想了想說道:「洛邛,問你個事兒。」
這小子一邊喝湯一邊含含糊糊地答應著。
「我和你崔哥估計後天就走了,我倆沒受太重的傷,休息幾天就能出發。走之前,哥問你一句,你想以後就一輩子當個獵戶,在這大山裡轉悠嗎?」
洛邛放下碗,有些木訥地看著我,眼睛裡透著些許疑惑。
「哎,說簡單點!你山哥想讓你跟著我們干,你肯不肯跟我們到上海去。雖然不能保證你過的富足,但有我們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當然你要是不願意走,我們也不強迫。」
胖子嫌我太磨嘰,張口嚷嚷了起來。
我笑著沒說話,只是沖洛邛點了點頭。這小子低著頭想了想後有些猶豫,開口道:「讓我想想行不?」
「沒事,反正我們後天走,你明天好好考慮。要是不願意走,以後我們倆有機會再來大黑山找你玩兒。大家也算是生死同舟過,都是兄弟了。來,干一個!」
胖子帶頭舉起了酒碗,三個人碰了一杯,白干入喉,火辣辣地順到了肚子裡。全身一抖,抽著煙笑了起來。
人生匆匆數十載,瀟瀟灑灑過一世。
後天一早,我和胖子收拾好行李,準備搭村裡的牛車下山,天剛濛濛亮,村子裡的牛車就要出發,等到下午的時候才能離開盤山路。
「這小子沒來啊?」
我抽著煙問。
「嗯,沒瞅見,算了,山裡娃都不願意離開家。靠山吃山,他們離開了山就覺得沒了歸屬感。我們走吧……」
胖子和我不免有些惋惜,其實倒希望洛邛出現。正坐上牛車之際,後面忽然傳來喊聲。我回頭瞅了過去,便看見洛邛這小子背著個帆布包揮著手跑來。
「嘿,這小子還真來了啊!」
胖子大笑著說道。
我點了點頭,洛邛上了牛車後笑呵呵地說:「我覺得還是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長長見識,不過我沒錢坐火車。」
「怕啥,我有!以後咱們仨一起闖天下,定要弄出點名堂來。」
直到今天我依然清晰地記得當時的畫面,初升的太陽正慢慢探出頭,萬丈的陽光還顯得很柔和,天空依然有些昏暗。胖子站在牛車上背對著太陽做了一個衝鋒的手勢,洛邛撓著頭,一臉傻笑的像個孩子。而我抽著煙,靠在搖晃的牛車圍欄上,抬頭仰望天空,好久沒見的頭髮落在我眼前,唏噓的鬍渣子已經開始變硬。
我穿著老式的黑色皮夾克,卻一點都不像是上海長大的。
「想做一頭飛翔在高空中的雄鷹,每一次振動翅膀都能飛過森林。天空的霸主,無畏而自由的鬥士……」
我嘴裡低聲輕誦,洛邛奇怪地看著我,問道:「山哥,你在說啥呢?」
「別他娘的問他,這廝文藝病又犯了,肯定在作詩呢。你看看他,一臉苦逼知識分子的樣兒,哈哈……」
我們三個笑著上了路,從森林回到水泥世界中去。
回到上海後,我父母是逼著我一定要上班,於是替我找了個門市部拷醬油,所謂的拷醬油其實就是那時候醬油是散賣的,人家拿著錢和空瓶子來買,我把散裝的醬油給人家裝滿。這活兒特別輕鬆,白天經常發呆,店裡的服務員整天嗑瓜子聊天,而我則偷著空看書。
「你小子幾點下班啊?」
胖子在週五的時候來找我,進了門就嚷嚷起來。我看了看鍾說道:「還有一刻鐘。咋了?要請我吃飯?」
「你請我還差不多,都上班了也沒見你請客。洛邛那小子我安排在家裡住著,今天白天,珠子來找過我。」
胖子這麼一說,我頓時緊張起來。從大黑山回來也有段日子了,一直沒找到珠子的下落。
「約了今天晚上七點,我家旁邊聚福酒家,我和洛邛都去。」
胖子將地方一說,我立刻點了點頭,是時候該和珠子碰個頭了!
第七十五章 三百年前的門派
聚福酒家並不出名,和無數坐落在上海街道上的小飯館一樣籍籍無名。但是因為距離胖子家比較近,因此過去我們倆經常去。
老闆是個上海人,姓宋,戴著個黑色邊框的眼鏡,人不高而且很瘦,但是手藝很不錯,人也很客氣。
酒家佔地不大,上下兩層,每一層擺著四五張桌子。生意還是挺好的,尤其是週末的夜裡來吃飯的人還不少,當然和如今那些需要大排長龍才能吃到的飯店不同,在我年輕的時候,下館子還是比較奢侈的事情,因此所謂的生意好也就是進了店能看到幾桌子人。
珠子還沒到,胖子和洛邛已經坐在了裡面靠近樓梯的地方,算是個雅座,談事兒的時候基本沒什麼人打擾。宋老闆見我來了,就笑著點點頭。
我坐下後開口道:「洛邛,上海住的還習慣嗎?」
這小子搖了搖頭說道:「不太習慣,忒吵了,還是大山裡安靜。而且光太亮,晚上和大白天似的,崔哥帶我到外灘轉了轉,好些個人啊。」
大山裡的孩子頭一遭到大城市不習慣也很正常,尤其是在我們那個年代,很多山區都還沒開發,像洛邛這樣的小伙子,在小村子不怎麼見外人,出來的確有種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感覺。
「哈哈,過陣子就習慣了。菜我點好了,老幾樣。不過小山啊,珠子這次找我們什麼意思?你估摸估摸。」
胖子奇怪地問。
我托著下巴想了想後說道:「還是等他來吧。」
等了十來分鐘,珠子從門外走了進來,胖子見了急忙起身招呼,隨後落座寒暄了幾句後,話題轉到了正事上。
「這次努魯兒虎山的事兒,我得給兄弟幾個道個歉,是我這裡沒問清楚,差點害了你們,我自罰三杯。」
珠子舉起桌子上的酒杯正準備往嘴裡灌,卻被我一把按住了,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我,像我此時做的這個動作其實是很不禮貌的。
「咋了?」
珠子有些不悅地問。
「珠子大哥,這次的事兒可不是自罰三杯就能解釋的。」我將話題挑明,硬是將珠子的手給按到了桌子上接著說道,「你是生意人,也是聰明人。先前我和胖子都很尊敬你,佩服你仗義。但是這一次你讓我們跟著靈芊去努魯兒虎山抓倀鬼,卻險些讓我們丟了性命。這事兒,你不會不知道,就算你不是知根知底,但至少知道一部分。靈焸和你應該是朋友,他來大黑山你肯定清楚。咱們喝酒不急,但是話得先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