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在這樣一個極寒的禁閉環境當中,似乎沒有能夠阻止這兩個身份迥異,目的完全不同的男人以這樣一種奇特的方式靠近對方的身體。
  他們只是出於對於自我的保護,如果能在保護自我的同時,給予對方溫暖,那何樂而不為?
  也許身體對於靈魂來說並不重要,但如果沒有身體,那靈魂何處寄居?
  如果真的有所謂的靈魂,那麼它肯定希望肉體能夠變得舒服,而不是在極寒的冰凍之下逐漸僵直,直至失去活力。
  在逐漸失去了對於思維的掌控之前,余文澤的腦中想到了這樣幾個問題:
  特殊考察,到底是在考察什麼?
  是人性的弱點,還是人性的優點,如果這兩點共存,如何取捨?
  是身體對心理的影響,還是最原始的生存本能,如果是本能,那麼如果犯錯,歸咎於誰?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一次作為特殊觀察員的他,到底是誰,在考察誰?
  是他在考察趙直嗎?
  還是趙直在考察他?
  亦或是,門外的那些人在考察他們兩個?
  不,也許,這是在考察參與並觀看這次事件的所有人。
  在這樣一場早已事先安排好的任務當中,發生的所有不確定突發事件,都是對於每個人人性的一次考察。
  不僅僅是余文澤和趙直,還有鄭護士長,麻子臉院警,鈴兒,梅醫生,院長……
  余文澤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沉思當中,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腿被趙直的腳給蹭了一下,那把綁在小腿上的匕首因為夢遊又加上剛才的一陣翻滾,終於從腿上脫落了下來。
  趙直的身子輕微彎曲了一下,伸出手將那把匕首抓在了手裡。
  手掌摸到了刀鞘,然後緩緩拔出。
  刀已經出鞘,但人卻渾然未覺。
第25章 最後的觀察
  狹小而漆黑的病房裡,嗖嗖的冷風呼嘯而過。
  兩個男人環抱在一起,躺在床底上,靠對方身體的溫度取暖。
  不經意的一次抖動,便能帶來心靈上的戰慄。
  人性的微妙而又偉大之處,可能就在這樣一些極端的情況之下才會觸發。
  當趙直在黑暗中確認了自己剛才摸到的東西是一把匕首的時候,他的呼吸在瞬間凝滯了。
  一個恐懼且驚悚的念頭出現在了趙直的腦海內。
  這個病友——所說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在進入病房之前,他就在身上藏了一把刀。
  他是個危險分子,他想要殺人!
  但他到底要殺誰?肯定不是自己……
  趙直緩慢地吸了一口氣,將匕首貼在了自己的掌心上,然後將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腰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了一聲帶著憂傷的喘息聲,余文澤將耳朵裡的耳麥緩緩拔了出來,在被窩裡輕聲道:「趙直,我是名警察。」
  黑暗而陰冷的被窩再次陷入了沉默。
  趙直猛然朝外翻了一個身。
  冷風嗖嗖地刮了進來,像刀子一樣割在兩個人的身體上。
  然後,很快,趙直就再次翻回了身子,抱緊了余文澤的腰:「現在已經不是了。」
  余文澤愣了一下,隨即低聲道:「我永遠都會是一名警察。」然後他緊接著道:「不過我依然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人。」
  說完之後,余文澤將耳麥重新塞回耳朵裡,環抱住了趙直。
  兩個人的鼻樑再次抵在了一起。
  過了一會之後,趙直悄悄將那把匕首放在了余文澤的腿邊。
  兩個人的眼睛緩緩閉上,呼吸緩慢而悠長。
  與此同時,隔離室外面。
  鄭護士長和麻子臉院警雙雙瞪大了眼睛望著隔離室,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麻子臉望著床底下一動不動的那兩個人,有些失望地道:「要是我就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鄭護士長臉色有些發冷地道:「所以你根本就沒有機會。」
  麻子臉院警偏過頭去,盯著鄭護士長那碩大的身軀,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要說什麼話,但最終還是憋回了肚子裡面,但他的臉上卻浮現出了一絲略顯怪異的笑容。
  鄭護士長似乎並沒有察覺麻子臉院警的異樣,她雙眼依舊望著隔離室,然後低聲道:「去關了吧。」
  麻子臉院警嘴裡嗯哼了一聲,走到了儀器旁邊,關掉了開關,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鄭護士長依舊站在透明牆壁面前,一隻手拿著記事本,另外一隻手拿著筆,不停地寫著什麼。
  良久之後,護士長才停止了記錄,她抬起頭,再次確認了一次隔離室裡面的情況,然後對著麻子臉院警道:「好好看著裡面,出了任何事你都要負責。」
《思維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