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章悅將那包藥放在了趙直的掌心。
趙直先是將自己的藥解開,然後仰起頭,將藥粒全部倒進了嘴裡,接著喉結滾動了幾下,將藥粒吞嚥了下去。
「來,小胖,這是你的,吃了吧。」
趙直將手伸向了王小胖的嘴旁,臉色和眼神都異常堅定。
王小胖望著趙直的雙眼,良久之後,才緩緩將緊閉的嘴巴張開。
幾顆藥粒順著王小胖的嘴巴滑進了他的喉嚨。
「吃藥,不是為了治病。」趙直將嘴巴貼在小胖的耳朵旁低聲道,「而是為了能夠更好地活下去,不被打死。」
章悅在確認了趙直和王小胖將藥真的吃下去了之後,似乎頗為滿意,她將手電筒放回兜裡,望了趙直兩眼之後,便走出了病房。
她的護士帽拿在手中,長長的頭髮紮在腦後,伴隨著她前行的腳步左右晃動,如同蕩鞦韆。
房間內只剩下了趙直和王小胖。
趙直看著王小胖那張胖乎乎圓鼓鼓的臉,以及那雙同樣圓的眼睛,和眼睛中露出來的那種毫不掩飾的率真單純,心底忽然掠過了一絲淒涼。
趙直很難想像,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王小胖要如何在這裡度過,這張可愛的臉和這雙眼睛會不會逐漸失去這樣孩童般的神采。
趙直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還沒等他說話,王小胖忽然說道:「你真的不是梁醫生嗎?」
王小胖的嘴巴驚奇地半張著,充滿了好奇地望著趙直,容貌配合他的表情,簡直可愛的一塌糊塗。
趙直搖晃了一下腦袋,苦笑一聲道:「我真的不是,我叫趙直。」
王小胖的臉上隨即露出了笑容,那笑容看起來非常明朗,像是清晨的陽光一樣,讓人心裡很舒服:「可你真的和他好像啊,簡直一模一樣,要不是我可以把你們看成動物,絕對無法區分……」
趙直的眉頭跳動了一下,心底一驚,隨即想起了王小胖的『特殊能力』,他壓低聲音問道:「告訴我,你看我是什麼動物?」
王小胖往後退了兩步,眼睛瞇縫起來,瞳仁逐漸縮小,幾秒鐘後,他的眼睛變成了一條黑色的線。
睫毛在顫動,黑線中似乎隱藏著一點奇異的白光,一閃即逝。
「沒錯,你是一匹狼。」
王小胖輕呼了一口氣,緩慢睜開了雙眼:「一匹野狼。」
第76章 小胖傳奇
很久很久以前,當人類還不能被稱為人類的時候,有一個名字能夠很直觀地稱呼他們,那就是——猿猴。
那時的人還不是人,是動物,他們五官醜陋,形態滑稽,口中嗚叫,肆意交配。
沒有道德枷鎖的束縛,沒有流言蜚語的紛擾,他們任由著體內的動物本能做出自己想做和喜歡做的事情。
那是人類的一個大洪荒時期,同樣是人類本能支配慾望的最鼎盛時期。
漸漸地,人類的形態開始發生了變化,有了體型的差異,膚色的差異,外貌的差異,人類開始試著穿上東西來遮羞,最開始是遮住觸發本能最關鍵的部位,然後逐漸演變為了遮住全身,一是為了安全,二是為了裝飾。
穿上衣服之後的人類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慾望,他們包住的不僅僅是身體,更多的是心靈。
在真正成為道貌岸然的都市人類之後,人們還學會了撒謊,學會了算計,學會了各種各樣謀權篡位力爭上游的陰謀,身體正在逐漸從洪荒時代的蠻橫變得紊弱,可智力卻在飛速地提升。
為了生存,為了潛在的慾望,人類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但是,時至今日,如果我們拋去人類那一層華美的皮囊,反觀內心,其實人類始終都是——「動物。」
這世界有上千上萬種動物,同樣有成千上萬種性格不同的人類。
性格決定著人類的行為模式和說話方式,同樣性格決定著人類的內在到底是怎樣一種動物。
有人說,人是高級動物,會說話,有意識。
其實,人的華麗外表和隱藏方式才是高級動物,內在的慾望始終且一直是低級動物,甚至比低級動物還有明目張膽和肆無忌憚。
然而,學會了隱藏之後的人類,甚至已經成功欺騙了自己,覺得自己早已不是動物,而是都市麗人和優雅男士,他們甚至看不起動物,肆意踐踏動物,甚至將動物圈養在自己的身邊,成為調笑和逗樂的玩物。
這與其說是動物的一種悲催,不如說是人類的一種迷失。
「天道自有輪迴,罪與罰的過程,誰都躲不過。」
王小胖長著一雙能夠看穿人心的眼睛,不是因為他閱歷豐富,智商超拔,而是因為他能夠將人看成動物。
每一種人他都能看成動物,看成他們自身賴以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動物,那是他們的根基。
王小胖的眼睛很奇特,當他瞇起眼睛來時,他面前看到的人的影像就會逐漸模糊,最終模糊成一種動物,這種動物會說話,會思考,甚至會強裝笑顏,打情罵俏。
王小胖是在九歲那年發現自己的這個特點的,準確地說,是他在九歲的時候,他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只有自己才能夠將別人看成動物,其他的人不管怎麼看,人依舊只是人。
最初的時候,王小胖感到很幸福,很高興,他經常趴在窗台上,眺望著樓下的操場,他瞇起眼睛,將瞳孔縮小為一個白點——
他看見,足球場上,十幾種動物在相互撕咬,相互追逐,有咕咕叫的布谷鳥,有八條爪的爬蟲,有張牙舞爪的獅子,有左右搖擺的哈巴狗……
這些動物圍著一個皮球打轉,這些動物在球場上揮灑著自己的動物本能——奔跑和狩獵。
那時的王小胖滿懷好奇和激動,他跟小夥伴們說,沒人理他,人們覺得他是一個怪物,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他跟爸爸說,爸爸搖晃著脖子,敲了敲他的腦袋,腦袋上隨即起了一個血包。
他跟媽媽說,媽媽扭動著腰肢,拍了怕他的屁股,屁股上隨即留下一個掌印。
沒有人相信他說的話,沒有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