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東溝村的人說,有個人喝藥了,倒在地裡,好像是我們司機,快點兒找個人去看看。我們趕快跑過去,我還沒忘開著靈車跟過去。到了那塊地裡一看,果然是老沈趴在一處墳頭上,腦袋歪著靠在手臂上,已經奄奄一息了。他目光渙散、神色呆滯,嘴角上還淌出白沫子來,幾片藥片散落在墳頭上,地上還有半瓶白酒。我們急忙七手八腳把他抬上車,送到醫院搶救。那醫院看見靈車去,還以為去收死人呢,看見從車上抬下人來,都以為是讓他們搶救死人呢。
老沈搶救過來後,我們都去看他。他只說那天心情不順,喝了一點兒酒,恍惚中聽到地裡有人喊他,就走了過去,看見墳頭上有人站著,給他東西吃,他稀里糊塗地吃了下去,後來就不記得了,醒來就躺醫院裡了。大家聽完都不自在,都在火葬場上班,這裡本來就挺邪氣的,外面還有那麼多墳,現在又出了一個大白天叫鬼迷了的,以後誰還能安心幹活呀。但誰都不好說什麼,都勸他安心養病,千萬別胡思亂想。
後來他出院上班了,晚上值班時在一起喝酒,他還堅持說是讓鬼迷了,但又說那天心情不好,跟他老婆有關。下面的話就沒說,不過火葬場的人都知道,他老婆不正經,總跟人搞破鞋,還就跟同一單位的胡來,這不扯淡嗎?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這叫老沈的臉往哪兒擱?但那天晚上老沈喝多了,跟我說了實話。他喝酒喝得太多,把身子骨喝壞了,滿足不了他老婆,那老娘兒們哪是省油的燈,就當他的面胡搞。起初只是為了刺激他,想叫他那玩意兒能好使。可越這麼搞,老沈越不行,越不行越著急,越著急越完蛋,越完蛋他老婆越看不上他。接下來的就是沒完沒了地吵架,一吵架他老婆就指著他鼻子,說他不是男人,但凡他能行,她何至於出去找男人,是個男人誰能受得了這話?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一說這事,我都替老沈歎氣,換了我沒準兒也跑墳地裡喝藥了。
不過,自打他喝藥以後,這人就不大對勁了。那天喝酒喝得太多,我出去上衛生間,解完手後,就聽走廊裡有動靜。我們值班的地方是停屍樓三樓把頭,走廊兩側是十二間單間停屍房,大白天的三樓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你想啊,這裡都是死人,要有動靜不就糟了?可從走廊一過,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喘氣聲,那得多瘆得慌。我們值班時,不是一起打麻將,就是聽聽收音機、喝喝酒什麼的,不圖別的,就圖有點兒動靜,要不然那種寂靜能把人逼瘋。今天四個司機兩個出車,老沈一個人待在值班室,按理走廊裡不該有動靜,難道?我想起老沈給我們講的事,難道他真的沾染了邪氣?這可不是鬧笑話,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兒,悄沒聲兒地走出來,走廊裡沒人,聲音是從南邊第一間停屍間傳出來的。聽上去是呼哧呼哧在喘氣,聲響並不是很大,但我說過走廊裡靜得嚇人,連心跳聲都聽得清清楚楚,喘氣聲總比心跳聲響吧。我拿不定主意,是喊老沈過來看看,還是我先瞅一眼。後來一想,老沈沒事愛笑話人,我還是自己先瞅瞅得了,真要看見什麼髒東西,現去招呼他都來得及。
我輕手輕腳來到停屍間外,探頭往裡一看,只見一個人站在冷凍棺材前,難道進來外人了?我心裡一緊。不過,我緊接著看清那人是老沈。但我的心並沒有放進肚子裡,因為就著停屍間裡的燈光,我看見老沈打開了冷凍棺材。咱們這兒的冷凍棺材你也知道,上半部是透明的,底座通著電,裡面常年保持零下24℃的低溫,這樣才能保存屍體。可老沈不僅打開了棺材,而且一邊盯著屍體呼呼直喘,一邊伸手摸著那具屍體。在燈光下,他兩眼發直,面無血色,神色恍惚,動作僵硬,嘴唇上還有牙咬的痕跡。看他的樣子很像是被操縱的,而他的神情既像是非常害怕,又像特別地迷戀。
那具屍體是一個老太婆,足有90多歲了,干黃的臉跟一塊石頭似的,就算是活著也不會有人對她有興趣,除非是一百歲的老頭。我想起老沈說過他被鬼迷的話,後背一陣寒戰。老沈的喘息越來越急,就跟要犯病似的,眼窩裡透出一抹幽光,好像鬼火在一閃一滅。沒準兒老沈真的讓鬼附體了,這念頭嚇了我一跳,再也不敢看下去,趕忙溜回了值班室。本來這裡我也不大敢待,誰知道跟一個被鬼附體的人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幸好另兩個司機及時回來了。緊接著老沈也回屋了,司機老吳問他幹什麼去了,他很輕鬆地說出去轉轉,就跟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只有我知道底細,從那時起我跟領導說,再也不跟他一起值班了,也再也沒跟他一起喝過酒。
我說他鬼附身不是滿嘴胡扯,沒幾天他不是又自殺了嗎?死前出現這麼多反常的事,不是鬼附身,又怎麼解釋?何況聽說他這回還是死在那墳頭上,我沒趕上,老吳趕上了。不是被鬼迷了,怎麼三番五次往墳上跑?我這裡還有一本老沈的日記,他死了後,東西都給他老婆收拾走了,我是在他床底下發現這日記的,裡面字跡太草,你拿去看看,沒準兒你這大學生能看懂。
四
敘述者:沈明
身份:前靈車司機,現骨灰堂永久住戶
確實像杜威所說,日記寫得實在太潦草了,但我的字比他還潦草,還能認出個大概。下面摘自他的日記。順便說一句,我不是大學生,只是看起來文質彬彬,外表頗能唬人罷了。
×月×日
我能上火葬場上班,既是誤會,又是緣分。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死亡,因為死亡奪走過我的親人;最迷戀的也是死亡,還是因為死亡奪走過我的親人。我四歲那年,媽媽急性腦出血死在家裡,爸爸出差在外還沒回來,我什麼也不懂,大冬天不會點爐子,靠著媽媽的屍體待了兩天。我親眼看見死亡改變了她的外貌,也改變了她柔軟的身體。爸爸回來以後,我也就永遠失去了媽媽,為此我整整哭了一天,爸爸怎麼向我解釋都解釋不清,最後打了我一頓,我才不哭了。從那時起,我認識了死亡,認識到它的可怕,認識到它的親切。
今天是我到火葬場上班十五週年的日子,十五年啊,人一輩子能有幾個十五年,而且還是一生中最可貴、最美好的十五年。這十五年我幹了什麼?居然都花費在伺候死人身上。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荒唐的嗎?那些死人大模大樣地躺在棺材裡,我們則花費青春、花費精力為它服務,直到我們把生命浪費光了,也成了死人。尤其是每當看到死人們面無表情地躺著,心安理得地霸佔我們的時間,我就懷疑這是陰謀,這是謀殺我們的生命的陰謀。但就算不是陰謀,又能怎樣?我們活人不過是些預備死人,短促的生命裡嘗盡艱辛,只為了撒手西去時感到解脫的快樂而已。這樣說來,我們應該羨慕死人的。
×年×月
今天回家早點兒,撞見了小萍跟人胡搞。我們以前曾有過默契,第一不能讓兒子知道,第二不能在家裡搞,第三不能跟一個單位的搞。小萍這麼干太不像話了,要是讓兒子撞見怎麼辦,他以後還能抬起頭來嗎?小萍一邊摟住那男人叫他別停,一讓叫我到外面等著。欺人太甚!我上去給她一耳光,一把揪開那人。那人居然是單位裡的司儀小陳!這王八居然當到單位裡了。
小萍挨了打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陰陽怪氣地說,但凡我在床上能像個男人,她也不會去找別人,說完把嘴一撇,一副極其不屑的模樣。我知道她指的是幾年前那天晚上,那天是我媽媽逝世三十週年,為了懷念她,我喝得酩酊大醉。晚上,她偏偏要跟我睡覺,我還想體驗一下當初依偎媽媽的滋味,就讓她脫光了,使身體保持冰冷。一開始她還嘻嘻哈哈地答應,只一會兒她不幹了,破口大罵我變態噁心,以後一吵架就提這茬兒,弄得我只要跟她上床,就想起她那副可憎的嘴臉,怎麼也提不起興趣來,怎麼弄也不好使,幾年下來就成這樣了。
現在她又提起,我實在忍不住,跟她吵起來。小陳趁機溜了,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月×日
今天早上吵架讓兒子聽見了,小萍瘋了一樣衝我叫:「我就是搞破鞋了,就讓你當活王八了,你能把我怎麼樣?」我一個勁兒向她打手勢,求她別說了,兒子都聽到了,可她還是披頭散髮地衝我叫喊。兒子臉色蒼白,一頭扎進他的房間,連學也不上了。我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光,她倒地上撒潑打滾地哭號。我隔著門勸兒子上學去,他不理我。沒辦法,我跟他說不願上學就算了,下午一定要去。
這些年我們兩口子形同陌路,只有兒子是我們的聯繫紐帶,而我也僅僅是為兒子活著。現在竟然弄得兒子傷心了,我這做爹的活著還有什麼勁哪。到了班上,我的心要憋得爆炸,看什麼都不順眼,覺得再也沒法兒在這裡待下去了。我拿了積攢下來的一瓶安眠藥,又買了一瓶白酒,坐在東溝村一座墳堆上開始喝。那瓶藥我攢了好久,只等什麼時候覺得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就一把吃光。今天我本想先喝一陣子,要是心情還是不好轉,再吃藥不遲。
不記得喝到什麼時候,只覺得全身輕飄飄的。驀地,媽媽出現在我面前,她還是那麼年輕、那麼漂亮。身上還洋溢著好聞的氣息,涼滋滋的,令人心醉。她伸出手來摸著我的頭,動作溫柔,滿懷憐愛,我全身流過一陣快樂的戰慄,多年來的苦惱與悲傷一掃而光,好似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自從她去世以來,這樣美好的感覺再也沒有過。
她遞過來一把藥片,說吃下去就永遠沒有煩惱,永遠這樣快樂了。我高高興興地吃光了,果然心裡的輕鬆難以言表。我抱著媽媽說,永遠不離開她,她微笑著看著我。我們就這樣相依相偎,直到——直到我在醫院裡醒來。
×月×日
今天又跟小萍大吵一頓,她執意不讓兒子繼續念大學,除非我跟她離婚,讓她跟火葬場的姘頭結婚。我早就跟她過膩了,不止一次想過離婚,可兒子怎麼辦?他能禁受得了這打擊嗎?影響他學業怎麼辦?我堅決不同意,要離也得兒子畢業後。
小萍衝我冷笑兩聲,拿出一盤影碟,放進影碟機裡,原來是她和姘頭亂搞時錄的。她說要是我不同意離婚,就把錄像放網上,還標上我的工作單位,題目就叫「史上最強的王八是怎麼煉成的」。我氣得連扇她兩個耳光,她破口大罵說,不離婚就沒完,連太監都比我強,還想霸佔個老婆,我配嗎?
我在她的謾罵聲中走出家門,只覺得天地茫茫,竟找不到能安頓身心的地方。他們當初幹嗎要把我從極樂狀態中拉回來,把我拉回到煩惱的人生中來?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再回去找,刀片已經預備好了,這回誰都甭想奪走我的極樂。
不過,小萍你別得意,我不會放過你的!
五
敘述者:老吳
身份:靈車司機
日記到這裡就結束了,後面的事可想而知。沈明自殺成功,得以隆重地入住骨灰堂。對他的死,我很好奇,就去找目擊者老吳。老吳是一個酒鬼,不喝酒的時候那股百無聊賴的勁真令人同情。一提起老沈,他就來了精神,給我講了許多,下面就是他告訴我的。
老沈這人夠哥們兒,雖然有些窩囊,但比那些當幹部的爽快,他倒霉就倒霉在他那差勁老婆身上了。據說因為他那老婆,他叫鬼迷了一次,我沒趕上,大家都說現場很瘆人,不過再怎麼瘆人,也趕不上第二次自殺。所以我說啊,能不能娶到好老婆,關係到男人一輩子的幸福。就像老沈,若是攤上一個好老婆,能叫鬼迷住、能死得那麼慘嗎?
我記得老沈死那天,天陰沉得很厲害,連我都覺得心裡憋屈得很。中午時老沈又不見了,要不是徐書記召集黨員開會,大家都沒注意到他不在。問誰都不知道老沈幹什麼去了,車隊隊長噹啷來一句,老沈會不會是又跑到墳地自殺去了?當時聽這話我就一激靈。常見到老沈的說起這些日子他有多反常,大家越想越有這種可能,叫老杜去看看。老杜了,說啥也不去。除了老杜也就我跟他最好了,只好我去了。
我開著靈車跑到大墳地裡,老遠就看見老沈趴在墳頭上,墳上全都是血。我趕忙打電話叫人過來。大家走近一看,老沈割開了脖子上的大血管,喉嚨都割開了,還沒完全斷氣呢,見到我們還能眨巴眼睛。張嘴想告訴我們什麼事,可除了喉嚨裡絲絲漏氣的動靜,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眼神也說不上是難受還是著迷,反正是夠古怪的。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他抬上車,一路上他流了老多的血,直到嚥氣後還在淌血。快開到醫院時,老沈終於嚥氣了,可遭了不少罪。我寧可腦袋上挨一槍,也不想他那樣死。
大家把這事告訴他老婆,你猜那老娘兒們說啥。她一撇嘴,說:「他早該死了,現在死都晚了。」
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這老娘兒們太毒了。這不算啥,還有更絕的呢。她說啥也不讓兒子系孝帶子,摔喪盆子,說會壓運氣,一輩子倒霉。老沈的兒子還是好兒子,跟他媽在火葬場大吵一通,最終還是摔了喪盆子。大家都說老沈在天上有神有靈的,絕不該饒了她,可誰也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
起初,骨灰寄存處那幫人都傳,說老沈的骨灰在骨灰堂鬧騰得挺厲害,越傳越像回事。可老沈老婆就是不放在心上,一天到晚明目張膽挎著姘頭的胳膊,在火葬場大院裡閒逛。頭七也不燒紙,三七也不燒紙,只有老沈的兒子一邊抹眼淚一邊來燒。
後來,老沈五七那天,我們一起聚餐。飯桌上,那老娘兒們跟姘頭明目張膽地打情罵俏,全沒把我們放在眼裡。我和老杜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在桌子上放了一副空碗筷、一隻空杯。我叫了一瓶洋河大曲,把空杯子倒滿,老沈活著時喝這個喝得上了癮。我和老杜一起對著那杯子舉杯:「老沈,今天是你五七的日子,兄弟們給你燒完了紙,現在敬你一杯。」
說完,我和老杜一仰脖,三兩的杯子全干了。那老娘兒們很不樂意:「吃飯吃得好好的,提那窩囊廢幹什麼,還能吃下去嗎?」
老杜一翻眼睛——他那德行你也知道,喝點兒酒天老大他老二,啥話都敢說,剛要說什麼,那老娘兒們猛地一轉頭,特別詫異地盯著老沈的杯子,就像看見了多嚇人的事。大家一起盯著那杯子,我剛說那沒什麼呀,老瞅它幹什麼,就看見那只杯子衝著那老娘兒們歪斜,就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輕輕推著。最令人膽寒的是,那杯子越歪越厲害,都歪成50度角了,還是不倒,還是慢慢往下歪斜。我偷空瞅了那老娘兒們一眼,她眼睛都直了,眼珠子快要從眼眶中掉出來,嘴張開就合不上,還有一點兒哈喇子從嘴角流出來,小臉還煞白,一點兒血色也沒有,跟剛被狗啃過的骨頭似的。
那杯子快要挨到桌面了,裡面的大曲淌出一些來,順著桌面到處亂流。在座的人都嚇得一聲不敢吭,眼睛直愣愣地瞪著那裡。儘管是大白天,儘管飯店裡全是人,儘管周圍吵吵得挺厲害,但我們這間包間鴉雀無聲,我還感到一股陰風從後背往上躥,在單位每回上骨灰堂我都有這股感覺。這時候只要有一個人敢大叫一聲,我們肯定一股腦兒往外跑。
老杜這時候開口說話了,可他的聲音都變味了,連我們這些經常跟他在一起的都快聽不出來了。「老沈,你別嚇唬我們,咱們可都是好哥們兒,對誰不滿你找誰去,可別對兄弟來這個。」
那杯子猛地一下立直了,酒灑出一些,就像是給看不見的手扳直一樣。緊接著,老沈那雙筷子蹦了起來,落到酒桌上,筷子尖齊刷刷指著那傻老娘兒們。我的心忽悠一下,那傻老娘兒們臉色都變灰了。就見那雙筷子啪嗒啪嗒地蹦,古怪的是無論怎麼蹦,筷子都挨在一起,筷子尖都指著那傻老娘兒們,包間裡一點兒雜音也沒有,光聽到筷子蹦躂的聲響。她可能也受不了了,猛然站起來。
「老沈,怎麼咱們也是夫妻一場,你,你這是幹什麼?」那傻老娘兒們說話跟蚊子哼哼似的,聲音很小,也非常緊張,剛才那股滿不在乎的張狂勁不見了。
那雙筷子剛才只是在原地蹦,這回落下來時,前進了大約三寸,而且是向那傻老娘兒們前進的。傻老娘兒們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眼角都快裂開了,嗓子眼呼嚕幾聲,兩眼一翻,一個跟頭栽倒,就勢昏過去了。我們連忙一起上前,使勁掐人中,怎麼掐也不醒,而且還大小便失禁。大家都說這人完了,趕忙叫救護車送醫院去。到醫院大夫說沒救了,還說是心肌梗死。可我們大家都知道,就是心肌梗死,也是叫老沈給嚇的。
後來據說在骨灰堂架子上,他們兩口子還不只鬧過一回,有人曾親自看到。大家都這麼傳,具體怎麼回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想,既然都已經死了,都裝進小盒裡了,還計較以前的事幹什麼?咋就這麼想不開呢?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