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故事很長,屋外一直下著細雨,辟啪辟啪地落在院子裡,我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窗外的一棵老樹上正開著一種陌生的白色小花,花瓣碎碎的,一片一片被雨水打落。
  三
  那天晚上,我們沒法兒入睡。
  這「吱嘎」聲到底從何而來?
  很清晰,很清晰,就是開門的吱嘎聲,很老很舊的那種木頭門才有可能發出的吱嘎聲。
  時間已經很晚,我跟小歐蜷縮在床上,豎著耳朵仔細聽著。
  這竟變成了一種週而復始的折磨,每一聲響過,都是死寂。我們提心吊膽地等待著,等待著下一聲的出現,毫無規律,毫無徵兆,時間一分一秒,心臟咚咚直跳,在你覺得可能不會再響的時候,那一聲突然出現,乾脆利落,毫不拖沓,心好像撲通地沉了一下,又瞬間提到嗓子眼,下一聲什麼時候來?
  我說,我們不租了吧?毀約退房吧?
  老公小歐不想。
  這房子我們第一眼就看上了,完美得無可挑剔,合同一下子簽了三年,房租直接交了一年。房東說他們永遠不會賣,只要我們愛惜這房子,就絕對不會趕我們走。我們白天的時候還夢想著租十年甚至更長呢,怎麼能說走就走。
  我們幾次三番去蟲蟲的小屋,這孩子始終在小床上睡得死死的。是不是我們的錯覺?為何孩子沒有任何反應?
  或許是太累的緣故,我們終究還是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六點多。
  屋外的陽光很好,我們的四肢健全,家裡沒有出任何意外,什麼都沒發生,不是嗎?
  我又仔仔細細地把屋子裡各種木製的桌子、椅子、牆上的門板什麼的全部檢查了一遍,沒有鬆動,沒有聲音,難道真是屋外的聲音?是我們昨晚太緊張,聽錯了聲音的來源?
  忙活著,我要送蟲蟲去幼兒園,一開門,樓梯口站著一個老太太,穿著一身青色的褂子、黑色的褲子、一雙繡著花的布鞋。我之所以把她打量得這麼仔細,是因為這身打扮太像電視劇裡古代大宅門裡的老媽子了。
  老太太回過頭,衝我微微一笑,笑容非常慈祥,她說:「聽說你們是新搬來的?」
  我點點頭,隨口說:「對啊,大媽。」
  「哦,我就住你們隔壁,有什麼需要就說一聲。」老太太繼續說。
  「謝謝您了,」聽到這兒,我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問,「對了,大媽,昨晚您沒聽見什麼響聲吧?」
  老太太有點兒吃驚地愣了一下,問:「怎麼了?」
  「哦,沒什麼,」我趕緊說,「我兒子才三歲多,很鬧騰,晚上不肯睡覺,又哭又鬧,怕吵著您。」
  老太太急忙說:「不礙事不礙事,小孩子的聲音一點兒都不鬧心,聽著很開心。」
  我心裡一愣,昨晚蟲蟲壓根兒沒有醒過,我們只聽到過吱嘎的響聲,老太太真的聽到了孩子哭聲?
  見我沒有話說,老太太轉身回家,她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看見她花白的頭後插著一支銀色的髮簪。
  四
  小曼喝了口水,接著說:「往後幾天都是這樣,白天我們都不在家,晚上就是孩子鬧騰,什麼都沒發生,我們倆的神經也慢慢鬆弛下來了。唯一的一點是,我們每天早晨送蟲蟲去幼兒園的時候,總能在門口看到鄰居那個和藹的老太太。」
  「呵呵,你應該在陽光下仔細端詳端詳,這老太太到底有沒有影子。」我開玩笑地說,「鬼,你知道的……」
  「我總是在樓門口見她,那裡壓根兒沒有陽光。」小曼很嚴肅地說。
  「哦?」這多少出乎我的意料,於是我再次半開玩笑地說,「那你們應該看看她是不是每天穿的衣服都一樣。」
  「是啊是啊,」我老公在旁邊笑著應和,「鬼也好,幽靈也好,髒東西都是不換衣服的。」
  「衣服也換的,每天都有不同,只是都是一樣的老舊款式。」小曼表情依然很緊張。
  我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唯一不變的,」小曼吞嚥了一口唾液,「是她頭後的那支銀色髮簪。」
  說著,小曼摸索著從腦後將一根銀色的髮簪抽出來,放在桌上。她的頭髮散散地落下,夾在臉頰兩邊。
  我們看著這支古舊的髮簪,上面刻著一行看不懂的銘文。
  「就是這支。」小曼幽幽地說。
  五
  又過了幾天,週末。
  我們去了我爸媽家,晚上老爸很開心,小歐陪著他多喝了幾杯,吃飯的時間有點兒長,蟲蟲已經睡著了。
  我們打車回到家,安頓好蟲蟲,小傢伙睡得死死的。說來也奇怪,這小傢伙以前睡覺總是愛折騰,自從搬了新家,睡在房東留下的小木床裡,反而一睡不起。
  洗漱完畢,我跟老公躺在床上,響聲又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的緣故,這聲音聽起來格外刺耳,每次吱嘎的聲音,都好像被擀面杖擀過一樣,格外綿長瘆人。
  我衝下床,驚慌失措地打開了屋裡所有的燈,把耳朵緊緊貼在牆壁上,到處聽。
  會不會是隔壁的老太太?她為什麼穿得那麼古樸?像個地道的南方人。她的口音為何那麼奇怪?她為什麼看我們孩子的眼神那麼奇怪?她為什麼只有一個人住?我問了一連串問題,問得小歐啞口無言。
  他不耐煩地跟我說,別胡思亂想,去看看蟲蟲睡得怎麼樣吧。
  我悻悻地去了,沒想到,一打開蟲蟲屋的燈,我立刻驚呆了——蟲蟲依然睡得很香,可是露出的一隻小腳丫已經變成了醬紫色。
  什麼時候變的?
  我完全沒有印象,沒有察覺,怎麼會這樣?把他放在床上給他脫小襪子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
  我們趕緊忙起來,蟲蟲的體溫正常,皮膚正常,呼吸正常,不痛不癢,被我們叫醒,只哼唧了幾聲就又睡著了。
《驚魂六計:一人一個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