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這屋子,沒窗戶,沒門,四面透風見光。
  此外,站在門口可直接看到屋子的大火炕(東北農村大多睡火炕。)炕上蒙了一個油漬抹黑的大花被,那被子,像是潑了層油,接著又扔泥堆裡捂三天,瞅著都沒有原來顏色了。
  被子裡躺一人,此兄估摸正在睡覺。
  擱他腦袋底下,就是炕沿下邊,用幾塊破磚頭兒支了一個鍋,鍋裡好像還燉了只小雞兒。圍著鍋尚且有一地的雞毛和雞血。
  放眼再瞅院子,西邊一側全是此人的翔。東邊一側則堆滿了各式的垃圾雜物剩菜剩飯。
  眼下這天兒,已經是熱了。
  因此,這院子,再加上這麼些東西一堆。
  我的蒼天吶!
  那味兒!真比下水道還要衝三分。
  但你不服不行!就如此惡劣之環境,炕上那位,居然還睡的很香。
  我們進來,估計剛給這貨吵醒,他嘟囔著躺被窩裡說了一句:「陳大窟窿,你幹啥來了,咋又來了呢?這回你來,整酒了嗎?」
  「有有,有酒,我這拎了一小桶呢。」說著話,陳教授讓白大刮放下背包,打從裡邊,拿出一個裝酒小白桶。
  「啊,有酒啊,行,你把酒擱那兒吧。完了,你們要是累,進屋歇著啊,還有,炕底下我昨晚燉了只小雞,你們要是餓,好像還有一個雞屁股,一個雞腦袋,對付吃吧。我……呵欠,還得再睡會兒。」
  說了話,這貨,又睡了。
  祝老道這時抻脖子瞅了瞅,然後嘖嘖有聲說:「奇人吶,此兄,真乃奇人吶!」
  陳教授陪了笑說:「是啊,這個,我們……」
  他意思是進屋兒,可大伙意思,那叫屋兒嗎?眼麼前,沒塌就不錯了,還是出去,擱門口等吧。
  大家這時陸續離開小院,臨走還給門關上了。
  屯子裡邪性,別的地兒,我們也不敢去,就沿著劉大埋汰家土牆根坐了一排,面朝天空曬太陽。
  祝老道掏出盒利群,給陳教授幾人發了,然後問:「老陳,這屋子裡的奇人,你是怎麼認識的,這人……」
  陳教授搖了搖頭說:「別提了,這人吶,本名叫劉柱,家裡兄弟姐妹一共五個人。其餘幾個,成年都離開這個屯,到外地成家去了。家裡就他一個人,留在本屯。劉柱這人,好吃懶作,在家什麼活兒都不幹,就知道吃,吃完就睡。」
  「他十九那年上山,不知怎麼跟外村一個漢子就打起來了,然後他失手給人家打死。接著,就被判了無期。這不在號子蹲了將近二十年,減刑出來沒一年。」
  「回到家,他還是什麼都不幹,就擱這破屋子裡住。餓了,就東家西家要點,人家不給,他就偷雞摸鴨,回去收拾一下扔鍋裡,煮熟了就吃。等吃飽了呢,他再睡……」
  「另外呢,此人還喜歡喝酒,那酒量……」陳教授嘖嘖有聲地說:「看到那五斤的小桶沒有?咱擱延吉裝的燒酒,六十多度啊,估計只夠他一天喝的。」
  說完這些,陳教授嘿嘿一樂說:「這就是個混吃等死的貨,要不是他對山路熟,哼,我才不找他呢。」
  眾人呵呵附和。
  陳教授掐了個小煙兒,得意瞥了眼周圍,然後說:「這麼著,咱乾等也是等,那個,幾位道長,你們一路辛苦,也挺累了,這地兒曬太陽挺好的。我呢,肥楊,你跟我出去轉轉,弄點吃的回來。」
  大伙對此沒意見。
  陳教授起身,叫上肥楊,兩人並肩,朝屯子西邊去了。
  我坐了地上,仰頭曬了會太陽。這時,謝雪峰和鄭海倫倆口子估計昨晚沒睡好,讓太陽一曬,困意湧上來,居然倚著牆根就這麼睡著了。
  正好這會兒,打從東邊,就過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
  這小子標準農村土孩兒打扮,並且還騎了個破飛鴿自行車,那車一騎起來,除了鈴不響,車身上下全都跟著哆嗦響。
  呼啦,呼啦,騎到我們近處。
  他扭頭朝我們瞅了幾眼,呼啦,呼啦,又朝遠處騎。
  可剛騎沒三十秒,這小子拐了個彎,又轉回來了。
  到近處,他一抻腿,擱腳尖在地上把車子支住,探出個脖子,對我們說:「你們看事兒不?俺家仙兒老靈了!」
  我一聽,心裡樂了,然後跟祝老道對了個眼神兒。老道會意:「你家仙兒,要錢不?」
  對方:「不要,俺們屯的仙兒都不要錢。你上俺家,給仙兒上三柱香,磕幾個頭就行,但你得心誠,你心不誠,仙兒會降罪。」
  明白了!
  我和老道心裡有數兒了。
  這些個妖物修行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信仰之力,只要人,信它,磕頭拜它,它受了香火,漸漸它就能成氣候!
  「那行,你叫啥名兒,怎麼稱呼?」我和老道起身了。
  對方:「你叫我小四兒就行!那啥,你們看事兒?」
  我:「看,看事兒。」
  「那行,你得先把香火錢給俺。」
  呃……
  我一怔,心說你大爺地,剛說不要錢,這又要香火錢。
  我試著問了一句:「多少錢呢?」
  小四兒:「進的香越多,仙兒越靈。那個,一柱香500!」
  這什麼行情啊,誰規定的呀,我上潘X園子找人批個八字,斷流年好像頂多也就兩百塊錢,這給仙兒上一柱香,就要500!
《觀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