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我說道:「逝者不可追。都過去了。」
茅文傑聽得很仔細,問道:「當時小哥哥溺死水中,屍骨找回來了沒有!會不會被人救起來還活著呢?」
寶奶奶哽咽道:「後來看到破木盆裡面都是鮮血,怕是停在岸邊,被野狗給吃了……」
我推了一把茅文傑,讓他屁蛋不要再說了。寶奶奶落淚,母親安慰了幾句。直到後來,我才明白。三七年河道拓寬之時,地宮逃走的殭屍,在河邊救起頭長肉瘤的宋世遺(當時黃昏,一條野狗要吃小孩,被殭屍殺死。寶奶奶哥哥後來取名宋世遺,宋是他的姓,世遺表示被世間遺棄的人),木盆裡面看到的鮮血其實是野狗的。(這段經歷,會在後面接著說。)
我隨茅文傑和何青眉一起便往河邊去。何青眉忽然走近說道:「你昨天得了一把黑色尺子?」我心想好尖的眼神:「你是什麼職業?」
何青眉也打太極:「你先說得到沒有。」我搖搖頭不作聲。只見小黑狗跑來,昨晚守在小寶家一晚上,並沒有古怪的事情發生。
何青眉看著小黑狗道:「這條中華田園犬看起來很厲害。」我道:「當然,它還很好色的。你小心一點。」
何青眉問道:「你和它相比,誰更色一點?」
我剛想說肯定要狗小賤好色一點,但這不是人不如狗,但要說我比小黑狗好色,豈不是遭人笑話。
我連忙道:「涉及隱私。不答。」
河邊停著的紅漆棺材,棺材四周的青草發黑枯萎。我沉聲問道:「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茅文傑道:「你幫我把棺材安穩下葬就可以了。還是五萬塊錢。」我當時就生氣,你媽不說拉倒,棺材下葬還不好說,你弄一百斤汽油來,我一把火就給你燒了,你現在把這個怪東西丟到我村子,我怎麼辦。
茅文傑搖搖頭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知道茅文傑說假話,但是昨天在水中,已經答應棺材裡面的人,用紙錢包成一個香龕,插上五根香道:「要是你讓我下葬的話,就受了這香。」
香點上,我露出了笑容。一會,我臉色又沉下來。
五根香三長兩短。這棺材裡面的未知物似乎在威脅我,要亂動他,就讓我三長兩短。
我氣得直跺腳罵道:「娘個屁。你牛逼。老子動不了你。」茅文傑腦袋被門夾了還說道:「運來的時候。走高速的時候,差點就出車禍。」
越說越邪乎。我站在一邊,不再動彈。茅文傑不說話,我也不上前動手。
何青眉在棺木四周看了幾眼:「蕭先生,你還是幫一下忙吧。茅老闆也是情不得已的。」
何青眉這才說了實情,一個月前,一個重病的女子找到了茅文傑,說她死後用紅漆棺木收殮,送去找一個叫做龍游水的人,不然茅家上下全部死絕。
茅文傑本想開口叫罵,但看著紅漆棺材只敢低聲道:「我原本不想管,沒想到我的大女兒出車禍死了,老婆也死掉。我現在只有一個兒子了。」
世上居然有這樣奇怪的女子。重病的女人既然有一個月的時間,為什麼不直接來找外公或者我。
更離奇的是,為何她只相信素未謀面的外公龍游水。
我看著茅文傑的樣子,雖然無奈,但不至於拿一雙兒女開玩笑。
我走進聞了一下,似乎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根本沒有屍臭,便問:「她是什麼時候過世的?為何沒有臭味。」
茅文傑道:「是十天前。按她要求塗上了一層奇怪的香料,可以保證屍體短時間不腐。」
何青眉道:「據我所知,世上至少有三十種香料可以保證屍體一年不腐爛。但是要三年時間不腐爛卻只有五種。百十年以上只有埃及有了。她塗上的就是一年不腐爛的。」
透過棺木,我幾乎看見裡面躺著面色蒼白,全身塗滿了香料,嘴裡面還塞滿了香料,被絕症折磨了許久的女子,她帶有極大的冤屈死去。
留著屍體到時候用於解剖查明死因,一切都要在一年之內解決,不然屍體就會腐爛我看了一眼何青眉:「你的意思是讓我在一年之內解開她的冤屈。」何青眉笑道:「你遠比我想像之中要聰明。」
我問道:「她叫什麼名字,說了什麼話,生了什麼重病而死的。」茅文傑和何青眉同時搖頭,過了許久才開始回答我。
「她叫瓊花。全身蒼白渾身無力,醫生無法診斷是什麼病,只是覺得是世界新出現的疾病。她臨死之前,只說了五個字!」茅文傑想起女人一雙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時候,死魚一樣的眼睛看著自己,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急問:「哪五個字?」
茅文傑幾乎從嘴角擠出兩個字:「鬼……尺……黑煞教。」
黑煞教一聽就像是民間信仰宗教,如白蓮宗、白衣宗一類。我們鎮上面就流行過幸福教。傳聞教主可以飛天入地,變水為油,抓土成米,抓一把青草變成人民幣。後來幸福教教主被抓,幾百教徒痛哭流涕。幸福教教主交代問題的時候,說有一天有一個教徒運了一車青草找他的時候,他就覺得玩不下去了。
不過幸福教比起黑煞教,聽起來就弱很多。
茅文傑見我沉默:「蕭先生。之前我跋扈對不住你。你有什麼要求吩咐我就是了。」
我問道:「那你想把棺木放在哪裡?」茅文傑搖頭不知道。何青眉從隨身的包裡面,拿出一張絹畫:「對了。這是我畫的。」
沒想到何青眉有如此的絕技。畫中女子臉色蒼白,眼珠子白色卻有些奇怪。病態之中可見當初是個美人。
何青眉見我奇怪:「我沒有給她點上瞳仁。不然她要跑出來。」我下巴都掉了,畫龍不點睛,居然有這樣的絕技,肯定是吹牛。
何青眉莞爾一笑:「其實,我是個畫鬼師。」
我沒想到何青眉忽然笑了:「畫鬼師姑娘你笑起來,挺招蜜蜂的。」
何青眉將畫丟給我,一聲不吭,有意無意地看著遠處地天空歎道:「萬里無雲如同我永恆的悲傷。」
我心想,沒想到她不僅是個給鬼畫畫的人,而且還是一個詩人。我以為畫鬼師是給鬼畫畫的,其實我從頭到尾都錯誤理解這一職業。
紅漆棺材不能下葬,放在哪裡就是個問題。茅文傑打死也不願意拉回去。後來我想著有個絕妙的地方,把紅漆棺材拉過去,棺木裡面瓊花肯定不會囂張。
這個地方就是我過去外公龍游水的舊宅。外公生前性子爆,餘威猶存,是惡靈天生敵人。由他鎮守,棺木裡的女子不敢動彈。
不過,去外公的所在白水村,山路不好走,要走一個小時盤山公路。把棺材運上車,送到白水村,一點才到,天熱又熱,著實讓人焦躁。
不過坐在紅漆棺材旁邊,倒覺得涼快得很。要是夏天出門帶一個在路上,其實也不錯,想想還蠻興奮。我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丫,想多了。
何青眉看著大石頭下面的一片向日葵,忍不住讚道:「沒想到在這裡有這麼一片向日葵。義無返顧地對著太陽。」
外公的木屋在白水村西邊位置,一年多之前外公離開人世之,房間就空了,門上前掛了一把大鎖。
就是再這個木屋裡,我第一回遇到謝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