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因為什麼?就因為太大了,沒有這麼大的棺材。(如果在殯儀館朝拜,完了之後棺材回收的,好的貴的會再用,或家屬拉來的普通的,嗯,劈柴賣了,賣給誰?別生氣後怕,賣給人做木炭!做木炭做什麼?我們都在外買過木炭去野炊吧?)
我和七爺倆怎都搬不下這胖子,只見他的肉很肥,我們動動手,一打滑,抓不住,扛不動。
七爺說:「喃生,得想想法。怎麼弄進去。」我想也是,那一年還沒有全自動,都是手工搬的,不像現在。
我說:「七爺,經過我靠慮,這神太大了,不知要燒多少才燒完。家屬要幾成熟?」
「家屬倒沒說,給了個金盎,要灰。」七爺說。
「七爺,還好,不用剔骨。這能放得進燒爐麼?」我問。
七爺說:「量量。」
七爺找來尺子,長度不成問題,寬度也夠,就是他那肚子太大,估計勉強塞進去。
七爺度量後說:「這神有點難度,我看,我看……」七爺說說頓頓。
我急問,我不懂七爺要說啥,我只有不恥下問,噢,是上問,不恥上問:「怎處理為好?」
七爺慢慢說:「手工開腔!」
我一聽,我的親爹!又來?我只剔過五成熟的,只看過腐的,只摸過被別人撞爛的,最多也就砍過腳而已,現在要我開膛剖肚?我不禁打抖!
七爺見狀:「別生人不生膽,燒爐工最早就是劊子手。要有心裡準備。」
我抖擻說:「我,我怕,如果是包公讓我開就好了,可七,七爺您……」
七爺已經拿了兩把快刀出來。
我才知道,什麼是刀的寒光!這兩把刀難道是七爺早有準備?
只見這兩把尖刀,就是屠夫用的殺豬刀。殺豬刀是細長的,一頭是木柄,一頭很尖,稍一捅豬脖子,即達豬的內臟,氣管食道齊齊斷,蹬幾腳就唔呼了。就是這刀,並非之前的剔骨菜刀!不知七爺還有啥家當!
七爺給我一把說:「喃生,我們是給他超度,他在旁看著會理解的。」
七爺真逗,還說這胖子在旁看著,我心寒阿,真有鬼在我脖子吹氣,一個不禁的寒顫。
七爺口中唸唸有詞,有怪莫怪,七爺也顫怕吧?
爾後,七爺說:「喃生,你在肚臍那開刀。」
我沒在這裡開過肚子,我也不知道七爺做過幾次,據他說開過不少,這次他不幫我這個準女婿了。我拿著刀的手軟無縛雞之力。
「喃生開始阿。」七爺催。
「大爺,我閃人吧,中不?」
七爺語重心常道:「喃生,其實這事我做也可以,但是你來也一年了。既然進了這行,遲早要經歷,遲早有個開始的。趁我在,開始吧。」
「那,爺,你來,我看。觀摩學習。」我還是想躲。
可該來的躲不開,七爺說:「從易到難,我就是讓你先開刀。接著的我來,要不你真受不了。」
我徹底無轍了。咋辦?動刀還是不動?
我把鋒利的刀放在神的肚皮上,看著他那傲人的將軍肚,比十月孕婦的還大。
我的手不斷的抖,一拉!「噓」聲,肚子開一個口之後自動敞開,我手再一抖,居然在刀口旁又切了一刀,大口小口齊開。這感覺,就像拿著把刀片劃一張紙,一塊布,或者像切豬肉!
那肚子自動伸縮,張開了一個尺長的口,只見那堆脂肪,那些油,好像殺雞殺豬時一樣,簡直是一樣一樣的!而一股臭氣,隔著我的口罩撲鼻而來!沒有暖氣的臭氣,超級噁心那種,像糞坑的沼氣,像家裡廁所反流回來的惡氣,像腐爛的菜的氣味,像隔夜臭了的菜!我一個干嗝,就是吐不出來!那臭氣熏天我不管,可熏得我無法呼吸,吸進去的無法吐納,那氣不是綿綿的那種半生熟的肉味,而是如鋒利的一把刀,對,如這屠刀,在我的胸口,腦裡,鼻子,風回雲轉,來回調逗我的耐力,非要我吐!我「嘔!」一個吐,噴得滿口罩!膽水都出來了,滿臉都是垢物!再嘔!
七爺見狀,搖頭嘲笑的樣子。他沒理我,他來繼續我開肚的活。
他走過來,戴著手套,把一個盆放邊上,用手一掏!一團油成塊的出來,黃黃的,帶白,黃裡透白。七爺把那油一扯,一塊二斤左右的油出來了,甩進盆裡。一股惡臭又來!
我實在受不了了!
我把身轉過去,而有好奇心驅使,老用餘光去看七爺開肚。
七爺變態!開肚子開得如此嫻熟!是他殺雞殺多了還是無師自通?可我沒吃過幾回他殺的雞阿。可,這七爺現在的手藝,難道七爺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想後悔進火葬場都來不及了。
七爺繼續掏,足足的,足足一盆油!七爺又拿來一個盆,然後掏內臟,我想問:「開了就得了,還掏來干什阿?」七爺不容我回答。
大腸小腸落玉盤,整齊被七爺雙手捧挖出來!我看過車禍飛出的血淋淋的腸,可這死了幾天的腸子,了無生趣,了無動感。它就是一根根發黑,發白,發青的肉腸,腸裡的物體早以發霉發臭。我看得想自殺的心都有。七爺倒氣定神閒,再臭在他面前估計他在戰場都見過。
又是一盤內臟,我發誓再也不吃豬大腸,不炸豬油。
完成後,七爺拿個紙蓋上那兩盤佳餚,說:「喃生幫忙,抬!」
我扭頭避過那東西,一個空腔的胖子,只剩下皮肉搭拉著,輕了幾十斤,肚子也小了。
好不容易,把它塞進火爐,可那兩盤東西再怎麼也放不進去了,只好另開爐灶。
這肥仔足足用了八升油才燒成灰,而那灶油腸,燒得那個烈阿,烈烈熊火,只見那槽裡炸出來的油,像小溪一樣,細油長流,估計下面的桶會多出五升純正花生油,千萬別又被偷了。
這事事後,我要七爺不要說出去,我可不想被他們知道我幹過這活,更不想曉凌知道我炸過油。雖然我不嫌棄她的手老摸死人臉,她也不嫌棄我老燒死人屍。可描得太白了,那我這李太白,誰見我都有陰影是不?唉,殯儀館崗位多的事,耐何我卻被安排在這裡。
30、頂包
春天來了,曉凌終於對我好了點,足足的吊了我半年胃口。之所以對我好回來了,並不是樹發芽,青蛙生娃,而是從一件事說明,站在她身邊最近的人,是我!不是為了一頓飯錢出賣她的阿坤,也不是總愛口無遮攔的大力,更不是天天化妝時楷油的卡卡,大塊,甚至不是會打女兒的七爺。
一天,火葬場進了一個主,應該是我燒得最高職的主,當然也是曉凌化妝最壓力的主。她就是現任市長,不幸阿,天妒英才阿。市長姓劉,在路上車禍,據說是像那個環珠格格裡邊那香妃那樣,不小心甩出門的。市長人怎樣,政績怎樣不說。為避嫌,這裡叫劉姐吧。
劉姐官宦世家,據說從她父開始,到現在的所有親戚,都為大官人,比起汪財,汪財最多只是個管人死活的,而劉姐那可是管生活,生計的。嗯,劉姐有名的,家裡姐妹排行第三。
劉三姐香消玉損。從快速的車上掉下,皮開肉綻,最恐怖的是半個臉沒有了,被擦去了。由於要給人瞻仰遺容,必須要把削去的臉補回來。這個任務是曉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