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洪於笑著說:「幸好你當初沒進去看,不然也許早被他們幹掉了,就像那兩個借宿在這裡的遊客一樣。」
「那個被捉住的傢伙已承認他們害死了兩個借宿的人嗎?」舒子寅問道。
「承認了。」洪於說,「不過他說他只知道這事,但他自己並沒參加那次行動,所以,他們是用什麼方法嚇死那兩個遊客的,具體情況他不太清楚。」
「總算結束了。」魯老頭開心地笑了。
「走,我們到露台上喝點什麼去。」洪於拍了拍舒子寅的肩頭說。舒子寅也已經忘了這兩天和洪於賭氣,高興地跟著他走進了別墅。
一彎月牙出現在閣樓的窗戶外邊,舒子寅望見它時感到一絲清冷的寒意。由於昨夜的通宵折騰,整個別墅裡的人今晚都早早回房睡覺。在這似乎已重新找回的安寧中,沉沉的寂靜卻讓舒子寅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這是一種直覺,一種下意識的感覺,這種恐懼比販毒團伙沒有被破獲前還要來得強烈。什麼都經歷過了,為什麼現在才真正感到恐懼呢?舒子寅說不出道理,只是朦朧地感覺到,販毒團伙的所作所為也許算不了什麼,這座別墅裡發生的種種事件表明,真正的恐怖也許還沒有開始呢。想到這裡,舒子寅「砰」地一聲關上了窗戶。她伏在書桌上剛翻開一本書時又突然分了神,她望了望書房的門,那門縫中曾經伸進一隻僵硬的手臂來,一封失蹤了的娟娟的書信被這隻手又送回了這裡。這些事件沒有明顯的目的,絕非販毒團伙所為。
今天下午,她曾和大家一樣高興過一陣子。洪於要她去露台上喝咖啡,她去了。這是兩天來她第一次和洪於坐在一起,彼此都有一點彷彿剛認識時的忐忑不安。
洪於說:「現在好了,安寧了,你可以放心寫你的東西。」洪於將前兩天舒子寅不出閣樓理解為她為論文著急。
「是的。」舒子寅淡淡地說。剛才上樓時,她為大家的氣氛感染忘了一些事,可穿過洪於的臥室到露台時,那臥室使她想起了洪於的荒唐,她的情緒一下子又低落下來。
「怎麼,昨夜的驚險好玩嗎?」洪於想讓氣氛輕鬆一點,「那些傢伙想和我玩遊戲,命都丟了。」
「人生也是一場遊戲嗎?」舒子寅別有深意地問道。
洪於奇怪地盯著她。她這句話的語氣似乎在指向什麼,洪於感到大惑不解。
舒子寅站了起來,說:「對不起,我想到島上散步去。」她這話的意思很明確,她想離開這裡,一個人去走走。
在花園裡,舒子寅遇見雪花正在一條繩子上曬衣服。她看見一條紅色的絲質睡衣正晾在繩上滴著水,便隨口說道:「雪花,這件睡衣很漂亮的。」
雪花笑吟吟地說:「這是夫人送給我的。」
舒子寅的眉頭皺了一下。就是這一微妙的表情,雪花感覺到了。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縝密多了,當洪於這兩天對舒子寅只是感到有點不可思議的時候,雪花早已揣摩到了她的感受。
「那天,我並沒有住在夫人的房裡。」雪花決定對舒子寅坦白那件事。「因為主人堅決不同意,夫人便叫我回自己的房裡去了。」
舒子寅「哦」了一聲,心裡「咚咚」地跳了幾下,第一次在雪花面前顯得有些尷尬,便說:「我到島邊走走。」說完便走開了。
此刻,在靜夜的書房裡,舒子寅在感受到恐懼仍然存在之後,又想到了洪於。她想找他聊天,但他昨夜通宵未眠,天亮後也守在她的床邊,他太累了,此刻一定已經休息。
她想到了明天早晨,露台上的咖啡,還有陽光和鳥鳴。當然,她也要將今天晚上的感受告訴他,她仍然感到害怕,這是為什麼呢?
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是洪於還沒睡嗎?她心跳了一下。不過,她很快聽見了「舒姐」的叫聲,是雪花的聲音,她在樓梯上便開始叫她,也許是怕她受驚吧。
雪花走進了書房。她還要向我解釋什麼嗎?舒子寅想,她這樣晚上閣樓來,一定是有事要講的。
「舒姐。」雪花急促地說:「你叫我和梅花注意木莉的動靜,我注意到了,她一個人鑽進娟娟以前住過的房裡說話,聽來怪嚇人的。」
「什麼時候?」
「現在。」雪花說,「我剛才去找她,推開她房裡面沒人,卻聽見她隔壁的房間有說話聲。你知道,木莉隔壁的房間一直是空著的,據說那是以前娟娟住過的地方,那個以前的女傭聽說是失蹤了。我想,木莉跑進那個房間幹什麼呢?她在和誰說話呢?我覺得這事很奇怪,便上樓找你來了。」
「走,看看去。」舒子寅站起來說道。
她們一起下了樓,在底樓女傭住房的最後一個房間,舒子寅靠在門邊聽了聽,果然,裡面有嘰嘰咕咕的說話聲。但說的什麼,一句也聽不清楚。她想起了魯老頭曾經看見過的,木莉在半夜走到小島盡頭的一座荒墳上坐著,也是嘰嘰咕咕說話,還發出笑聲。她後來問過木莉,木莉堅決說沒有這事。現在,她相信魯老頭看見的是真實的。
舒子寅站在門外想了想,還是決定敲門。「木莉。」她一邊敲門一邊喊道。
裡面的說話聲停止了。但沒有人來開門,舒子寅突然想到,要是門打開後裡面沒人,那將是很嚇人的事。
雪花湊在舒子寅耳邊說:「木莉一定在裡面,我聽了很久的,真是她的聲音。」
「木莉,開門。」舒子寅再次叫道。
門開了,木莉披散著頭髮站在黑暗中,屋裡怎麼沒有開燈呢?
「你在裡面做什麼?」舒子寅迷惑地問,「這是以前女傭住過的空房間,你在和誰說話呢?」
木莉不說話,只是不停地搖頭,然後,她走了出來,擠過舒子寅身邊,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間去了。
舒子寅和雪花正要跟進去,突然聽見木莉在裡面大哭起來。「妹妹,———」她邊哭邊悲痛欲絕地叫道。
這是淒慘而又令人恐怖的場面。舒子寅不好再追問木莉什麼,便跟進去不斷安慰她,一直到她止住了哭聲。奇怪的是,她的哭聲剛剛停住,舒子寅便聽見她已發出了鼾聲。
舒子寅搖搖頭,對雪花說:「你也去睡吧,木莉沒什麼,也許是以前受的刺激太深了。」
雪花要陪舒子寅上閣樓,舒子寅感謝地拍了拍她的臉蛋說:「你休息吧,舒姐的膽子可比你大多了。」
這一夜,舒子寅又夢見一個女孩站在她的門口,突然,那女孩的手臂和頭像積木一樣掉了下來,那個頭在地上滾動,慢慢地滾成了一個骷髏……
雪花站在別墅門外的石階上,看見洪於穿著白色長褲和白色T恤向島邊走去,那優雅的風度好像要去打高爾夫似的。舒子寅跟在他的後面,她穿著黑色T恤和牛仔短褲,她的一雙長腿是女孩子都會羨慕的那一種。望著眼前這幅圖畫,雪花感到他們真像一對戀人。
洪於解開快艇的纜繩,先跳上船後,又伸手將舒子寅接了上去。
洪於說:「這次不用搖木船了,開快艇也挺帶勁的。」
舒子寅問道:「你會開快艇嗎?」
洪於笑了,用玩笑的口吻說:「除了飛機,我什麼都能駕駛。」
快艇發動後,在島邊調了一個頭,便箭一般向湖心駛去。
舒子寅是在早晨喝咖啡時,在露台上對洪於提出要再上荒島去的。
「真的,我總覺得還要出什麼事。」舒子寅說,「上次,我讓藍小妮陪我去找過那顆頭骨,結果沒有找到。昨夜我又夢見那顆頭了。不管怎樣,我既然看見了它,就應該將它埋好才對。老人常說人死後入土為安,暴露在地上也真不好。」
洪於同意了。他想起第一次帶舒子寅去荒島玩的情景,舒子寅下船後便樂得用手向他澆水,那雨滴似的湖水向他襲來,讓沒有防備的他一下子有點睜不開眼睛……這年輕時候才有過的感受使他恍然若夢。
「那上午就去吧,趁著太陽還不太毒。」洪於說。
兩人懷著不同的心情向荒島進發。由於是快艇,一會兒就到了。洪於先沿著蘆葦叢的外圍巡視了一段,找了一個適合登陸的地方將船靠了過去。
《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