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許在問我的身份，也許只是關注我手上的行千里。
　　此時血腳印已經成型，皮鞋週遭漸漸凝聚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王騰雲的輪廓像海市蜃樓一樣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我甚至隱約能聽到他的哭聲……
　　對面硯台裡冒出來的髒東西徹底洩了氣，那一團黑霧開始四散飄零。
　　皮鞋上王騰雲的身影緩緩向前，像一尊移動著的香爐……
　　高下立判，如果我的眼光還算不錯，王騰雲可能已經開始吞噬對面硯台裡唱京劇的鬼了。
　　幾乎在幾秒鐘的時間內就已經分出了勝負，杭州佬臉色煞白，頃刻間輸光了之前的底氣。他臉上本以準備好嘲諷趙鐵柱的笑容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慌張。
　　趙鐵柱狠狠跺了跺腳，痛快道：「刺激！真特麼刺激！」
　　早就等在擂台外的女主持笑著解說：「看起來第二戰的結果有些出人預料，趙鐵柱逆轉了！」
　　現場的觀眾們大多都是蘇城本地人，對於擂台上的兩位選手，他們自然更支持本土選手趙鐵柱。現在看到趙鐵柱居然逆襲，這些人歡呼吶喊，甚至都喊起了趙鐵柱的名字。
　　趙鐵柱滿面通紅，真比喝了大酒推倒了新鮮姑娘來得痛快得多，他笑得誇張，朝著看台上根本不認識的觀眾們擺手致意，一邊還笑著說道：「謝謝你們！謝謝啊！」
　　王騰雲吞噬完了硯台裡的髒東西，就乖乖鑽回了皮鞋裡。這傢伙的潛意識裡一定對我和熊貓還心存敬畏，所以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
　　我將皮鞋收回，對面的杭州佬臉色蒼白地問女主持：「三局兩勝，現在才一比一平，是不是還要再打一場？」
　　女主持冷笑一聲，說道：「您剛才可當著大夥兒的面說了，今天晚上就用這麼一件髒物，現在硯台裡的髒東西已經沒了，您總不能食言吧？」
　　杭州佬嘴角牽動，有點尷尬，考慮了一會終於沒有繼續堅持。
　　輸了錢不要緊，總能賺回來，輸了臉可就不是一天兩天能回本的事情了。
　　趙鐵柱歡天喜地，恨不得抱著那個女主持親兩口。
　　而穿著杏黃色道袍的男人則只能灰溜溜離開，硯台裡養著的鬼已經被滅掉了，那方硯台自然也被他隨手扔在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沒過多久就有一位工作人員帶著趙鐵柱去領獎金了，野場子裡走得都是現金交易，免得給人留下把柄。
　　三倍的賭注，三萬六千塊，趙鐵柱差點沒把牙花子笑掉了。
　　我和熊貓倒是沒有那麼激動。熊貓笑著問我：「你交手前有幾成把握？居然要把賭注推上五倍？」
　　我笑著搖頭：「說實在的，一成把握也沒有，完全就是賊大膽！」
　　熊貓笑著說道：「我佩服你！」
　　正說著我忽然看到樓上包廂裡似乎有人移動，仔細一看，居然是那個黑瘦男人！他和石老翁明顯商量好了什麼，看樣子是奔著我們過來的。
　　我低聲說道：「熊貓，湯王爺的人似乎要來拜訪咱們。」
　　熊貓眉頭一皺：「石老翁功夫了得，這黑瘦男人也不是好惹的主，你覺得他們找咱們是客客氣氣聊聊天還是別有企圖？」
　　「那還用說，肯定別有企圖啊！」我低聲說道：「撤吧？」
　　熊貓撒腿就跑：「撤！」
　　巧的是這時候趙鐵柱剛好拿著個紅色大信封過來，裡面沉甸甸的就是三萬六千塊獎金。
　　他一見面就說道：「小楊兄弟，這錢是你幫我贏的，我想了想，還是給你吧……」
　　我一把拽住趙鐵柱：「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柱子，兄弟我有難了，快跟我跑吧，這裡有什麼後門之類的麼？」
　　趙鐵柱對這裡瞭若指掌，一聽這話二話不說就帶著我們去了樓後面的貨梯。
　　貨梯雖然殘破老舊，卻安全得很，我們仨成功從擂台上脫身，直接到了外面。
　　不管石老翁和那個黑瘦漢子找我們要幹什麼，我都不準備讓他們得逞。我火急火燎帶著倆人上了車，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後視鏡裡石老翁和那個黑瘦漢子很快就追出了門口，可惜這兩位東張西望良久，也沒能看到我們的下落……
第一百零一章 噩耗
　　秦陽死了。
　　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和趙鐵柱、熊貓兩個人在太湖上吃魚，用的當然是上次野場子裡斗鬼賺來的獎金，這是我們一直期待的事情，也是我們必須要付諸實踐的活動。
　　然而在我們吃得最暢快的時候，蔣仁給我發來了條短信：內部消息，秦陽死了。
　　看著手機，我甚至懷疑這是蔣仁沒吃上魚所以想出來的惡作劇。
　　秦陽死了？
　　威震蘇城，穩坐第三把交易的秦陽，說死就死了？
　　我之所以以為蔣仁在開玩笑，一來是因為這傢伙工作繁忙，沒有時間和我們來花天酒地，心裡頭一定不痛快；二來則是因為他的消息也太靈通了些吧？秦陽如果真的死了，素素沒有告訴我，陳叔沒有告訴我，卻是老蔣來告訴我？這不合理吧？
　　我把蔣仁的短信給熊貓和趙鐵柱看了，熊貓凝眉不語，趙鐵柱卻一邊夾起一塊鮮嫩的魚肉，一邊笑著說道：「開玩笑，秦陽在這蘇城裡屹立了多少年？說死就死？這也太突然了點吧？」
　　趙鐵柱有時候說話還是很靠譜的，他既然這麼說，我也就決定先不管這件事。
　　然而這頓飯終究還是沒有吃完，因為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素素就給我打來了電話。
　　電話裡素素的聲音很崩潰：「小楊，姐好難受……姐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姐想見你……」
　　掛掉電話，我朝著熊貓做出了個悲傷的表情：看起來秦陽真的死了。
　　人死如燈滅，還真的是這麼回事。
　　生和死，往往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就算我們再難接受，該發生的也已經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