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陽間的人如果住在了自己身份和命數無法駕馭的宅子裡,那麼他的一生將會飽經風霜挫折,因為他執意要享受自己無法承受的福德,也就注定要損失一些東西作為彌補。這也是為什麼古代的建築、儀仗、甚至穿著都等級森嚴,每一個人都要嚴格遵從體制,不得僭越。這不僅是為了體現身份地位的不同,更是符合命理的訴求,對自己的本身有好處。
墓穴中的主人既然能住得下這麼大的一尊棺槨,足以說明他身上的凶煞之氣已經相當驚人,時至今日化成厲鬼,他更是一個棘手的硬點子。
我靜靜地站在墓室外面,看著一團蹲坐在棺槨上的黑影,低聲問身旁的玉蓮:「玉蓮,你和這位老前輩誰更厲害一些?」
話音未落,齊玉蓮失聲輕笑:「你沒在開玩笑吧?我今年過年後才陰魂不散化成厲鬼,而這房間裡的老傢伙至少死在了明朝,你覺得我們誰更厲害一些?」
我尷尬不已,摸了摸腦袋:「那你的意思,咱們倆不是這傢伙的對手了?」
「不知道,我出來是給你提個醒,不是幫你打架的。」齊玉蓮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無奈之下,我只能緊了緊身上的猩紅斗篷。
想要到達指定的位置,就必須要穿過眼前的這件墓室,就算棺槨上蹲著的老妖怪有通天的本事,我也得在這條死路上捅出個窟窿來!
齊玉蓮說不幫忙,就真的不幫忙,她靜悄悄閃在一邊,似乎用自己的行動告訴遠處棺槨上蹲著的老傢伙:我只是來看戲的。
我無可奈何,只能輕輕將手中桃木劍橫過來,端詳著劍身上朵朵祥雲,以及綻放在其中的碩大蓮花,心中告訴我自己:我好歹是瘋道人的半個徒弟,身上還流淌著金烏之血,總不能頭一次下墓就輸了人丟了臉。
便在這時,棺槨上的黑色身影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忽然輕輕一動,頭顱轉過來看著我。隔著一條甬道,我看到他臉上五官模糊,分不清眉毛鼻子。但是其中唯有一雙眼睛深邃邪惡,閃爍著鮮紅的光芒。
我被這雙紅眼睛看的渾身發毛,但免不了還得硬著頭皮上。
長劍一抖,我用劍身在腿上一抹,恰好沾上了褲腳子上的黑狗血。之後我大踏步朝著墓穴走進去,高聲念叨著:「晚輩古城楊燁,今日下墓,本無意叨擾。途經此處,實為湊巧。前輩若是寬宏大量,放晚輩過去,日後晚輩一定備齊好酒好菜,給前輩焚香禱祝,祈求前輩往生極樂……」
這番話說出去,墓穴裡全都是回音。我膽子也稍微大了一些,腳下的動作加快,總想著自欺欺人我不看他他便不來找我。
然而這位老前輩明顯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善解人意。他既然在這裡孤苦伶仃活了幾百年的時間,自然也不在乎我那些好酒好菜、焚香禱祝的玩意兒,更不在乎到底還能不能往生極樂。
走到一半的時候我餘光掃過,已經看到棺槨上的黑影消失不見。
再一抬頭,我猛地看見頭頂上一雙紅眼睛閃爍著凶光,似乎一個人形倒掛著向我猛撲過來!
千鈞一髮!
誰知道這老傢伙說動手就動手,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蝙蝠似的偷襲過來!
危機關頭,我緊閉雙目、靈台清明。眼前的情況最忌諱的便是緊張和害怕。
一閉上眼,瘋道人視頻之中的佝僂身影便浮現出來,我假裝自己現在就站在家中客廳,對著電腦屏幕上的瘋道人模仿他的劍法動作,身邊根本就沒有什麼凶煞厲鬼。
雙手持劍,我兩腳開立,黑暗中看也不看,桃木劍沖天而起,迎著厲鬼的身形遞了上去!
沾過黑狗血的桃木劍攻擊力成倍上升,眼睛雖然看不清楚,但是我耳邊聽到尖銳喊聲傳來,似乎是這一劍得了手!
我心中一喜,剛準備乘勝追擊,睜開眼睛之後卻看到一雙紅眼睛正面對著我,黑暗中我甚至還能聽到他陰冷的喘息聲。這一次可真的給我嚇了一跳,我連忙揮劍向前,再度把眼睛給閉上。這位老先生的相貌實在不算好看,多看幾眼可能我從今往後的夢裡就離不開他了。
耳邊猩紅披風獵獵作響,我明顯能感覺到一雙手在拉扯我的披風。
好在紫鵑剛才毀掉的是燙金葫蘆而不是我身上的披風,有了這件寶貝的幫助,我好歹可以保命不死。
又是半分鐘過去,我一把劍招呼的龍飛鳳舞,就算沒有砍死敵人,至少也讓他身上受創。
掙扎著睜開眼睛,三步之內已經安全,紅眼睛老鬼躲在棺槨背後,正低頭舔舐著傷口。
正當我準備乘勝追擊高歌凱旋的時候,墓穴門口忽然探進來一張慘白的小臉兒。我嚇得後撤一步,定了定神,這才看見探進來的居然是一直偷窺戰況的齊玉蓮。
「玉蓮!你不嚇死我不罷休不是?老鬼已經被我傷了,趕緊幫我幹掉他!」
齊玉蓮探頭看了兩眼,輕輕一笑:「他果然受傷了,小楊,幹得不錯!」
說話間齊玉蓮身形晃動,飛快朝著躲在棺槨邊上的老鬼衝了過去。我則趁勢夾擊,揮劍從棺槨的另一個方向繞了過去。
紅眼老鬼雖然受傷,但是反應靈敏,沒等齊玉蓮沾上他的身,他騰空而起,已經竄到了棺槨之上。
齊玉蓮身輕如燕,也跟著一步跨上棺槨。我情急之下無法攀上碩大的棺槨,只能伸出手,嘗試著去抓那紅眼老鬼的腿。
沒成想伸手之後齊玉蓮一聲驚叫:「小楊,別動手!」
可惜這句話說出來已經晚了。
我一隻手恰好摸到紅眼睛老鬼的腳腕,用力攥緊卻抓不到實物,只是感覺手掌冰涼,就像把手伸進了冰箱!
冤魂厲鬼本身就不存在實體,只有特殊通靈材質才能和他們產生接觸,我這一把抓下去,當然是徒勞無功。
而就在這時,齊玉蓮已經在棺槨頂上纏住老鬼,兩道黑色身影匯聚一處,瞬間在我頭頂吹起了一陣狂風。
「玉蓮?你能行麼?」我緊張詢問,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情急之下,我繞道棺槨旁邊,縱身向前,終於藉著牆壁的幫助跨上了棺槨頂部。
頂端的狂風烈烈,吹得我睜不開眼睛,再加上空間晦暗,根本就看不清楚我面前的戰況。在這樣的局面之下,與其偏執的相信自己的視覺,反而不如憑著自己的直覺走一趟。
我再度閉上眼睛,高聲問道:「玉蓮,你現在在哪?」
一連問了兩聲,齊玉蓮終於給出我一個相當薄弱的反應:「小楊,我有點堅持不住了,你自己保重……」
這聲音傳來的方向隱隱是風聲最烈的位置,我上前一步,黑暗中猛地出手,心中反覆重複的是當天瘋道人在別墅之外那石破天驚的一劍,與此同時,手中的桃木劍已經遞了出去!
長劍刺出,聲如裂帛。
瘋道人前輩說的話果然沒錯。
我曾經以為我根本就沒有看清楚他那一劍,然而瘋道人前輩卻告訴我我看清楚了,只是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罷了。而剛才那一劍如魚得水,雖然我沒有看到我用劍的樣子,但是直覺告訴我,這一劍已經得到了瘋道人前輩精髓中的二、三成了。
也許我距離掌握劍法還有一定的差距,但是我至少已經摸到了門路,這就是一個突破,這就是一種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