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幾天後,方德榮老闆忽然又給我打來電話,先是閒聊幾句,說天天悶在家裡很無聊,想出去又怕被仇家知道。扯著扯著,就開始試探地問我,是否知道他這個蟲降到底是誰下的。我開始說不知道,後來方老闆說:「田先生,如果你能告訴我實話,我願意再給你五萬泰銖,當作是信息費,而且我保證,絕不會說出去,怎麼樣?」
要說不動心,那是假話,一萬人民幣就買一個名字,誰不想賺?我有些猶豫,心想就算告訴他趙老闆的事,也不見得能怪到我頭上,只要方德榮不承認是我說的,趙老闆也沒辦法。
我考慮了整整兩天,方德榮發短信說,讓我提供銀行帳號,可以先把錢匯到,他相信我會守信用。我好像被鬼附了身,地把帳號發了過去。不到半天時間,就收到五萬泰銖的匯款。我有點兒後悔,但那時貪念已經戰勝顧慮,就把趙老闆的事告訴了他。
方德榮打來電話,問我怎麼知道的這個消息。我早已想好詞,就說我在泰國認識很多降頭師,打電話問了幾個,就打聽出來了。方老闆嘿嘿笑著:「老趙這傢伙,我還真沒想到居然是他。看來什麼人都不能相信,就連曾經最好的朋友也一樣,照樣給你暗地裡下絆。居然想弄死我,他的心還真黑啊!」
第108章 恩將仇報
「你欠趙老闆的那五百萬泰銖還了嗎?」我忍不住問。
方德榮說:「他也不來朝我要,怎麼還?」
我不能理解:「既然你已經拖了那麼久,不管人家老婆的病是真是假,也應該主動歸還。」
方德榮無奈地說:「當初我向老趙借錢,可是承諾過會給他高額利息的。到期我是沒有還,但那也是有原因的。田先生,你不懂生意場如戰場的道理,競爭那麼激烈,一不小心就會被打敗。那時候金價正漲得厲害,我要是拋貨,那錢就白借了,所以就拖了幾個月。」
我問:「可趙老闆妻子得白血病,你就應該還錢啊?」
方德榮哼了聲:「這個老趙,為了催款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以前他的借口可多了,什麼老娘住院、舅舅病危、表弟出車禍,無非就是讓我還他錢。你給評評理,我不還錢是真有難處,而他不但不理解,反而找出那麼多借口來欺騙老朋友,這到底是誰不對?所以後來他說妻子生病,我也根本沒信。這不是我的原因,是他這個人沒有誠信。」
聽他這麼一說,我居然無言以對,雖然明白這完全是在強詞奪理,卻又不知道怎麼反駁。掛斷電話,我心想方老闆會不會去找趙老闆算賬?又一想他應該不會,因為他肯定不願意還那筆錢,要是去找對方,這筆賬就不好賴了。
我這樣安慰自己,再想起銀行賬戶裡剛剛又多了一萬人民幣,再加上前幾天解降的賺頭,已經把之前佛牌店被砸的損失賺回了一多半,心裡高興多了。
就這樣,我在表哥家暫住下來,表哥的銀飾店因為某種原因已經不再經營,而改成了水果加工廠,和之前的表嫂也離了婚,又談了新的女友。我平時幫他打理生意,但工廠裡還有另一名泰國監工管事,那人很有能力,只是表哥比較相信我這個自己人。而我平時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免得搶了泰國監工的飯碗,再說我能力也不如人家。
那天我又想起老謝的事來,就給他打手機,仍然是關機,看來這傢伙還真換了手機號碼,令人佩服。我咬牙切齒地想,總有一天我能找到這隻老狐狸,到時候非像方剛說的那樣,把他關在衛生間裡七天七夜不可。
恨歸恨,飯還得吃,覺還得睡。這天我正在吃飯,方剛來電話了,有個現象很奇怪,不知道別人有沒有,如果你今天只接過一個電話,肯定是在開始吃飯或吃到半路的時候。方剛說:「有個怪事,你還記得那個給方德榮下降的趙老闆嗎?」
我說記得,方剛說:「剛才阿贊巴登告訴我,說趙老闆不知道得罪了誰,居然中了極厲害的鬼降,上午剛去找過他。阿贊巴登檢查過,說施降者的阿贊法力在他之上,沒有什麼把握能解開,除非去菲律賓找他師父鬼王,否則活不過半個月。但因為趙老闆當初已經把錢都拿出去給妻子治病,現在成了窮人,根本拿不出幾十萬泰銖的解降費用。對了,你沒把那件事透露給方德榮吧?」
我連忙說沒有,但心裡發虛得很。
方剛說:「沒有就好。趙老闆這人也夠倒霉的,給人落降,自己也被仇家落降,還不知道是誰幹的。阿贊巴登說,這幾天趙老闆天天都去求他解決,搞得他很煩。」
掛斷電話,我猶豫再三,還是給方德榮打了電話,借口詢問他的恢復情況。方老闆說一切正常,而且也已經走出家門,大膽地去金店和工廠忙生意了。聊了幾句之後,我就順便說起趙老闆被下了鬼降的事。假裝輕描淡寫地說你為什麼給趙老闆下這麼厲害的降,用來套他的話。
對於這事,方老闆沒有正面承認,但也沒否認。我繼續套話,說因為你不還錢,人家老婆命都送了,你現在不但仍不還錢,還下降給趙老闆,這太說不過去,還是收手吧,畢竟以前是好朋友。
方老闆不再回答我的提問,說明天晚上有個重要的華商晚宴,他還要準備一下,就不多聊了,然後把電話掛斷。
當時我心裡的後悔就別提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為了五萬泰銖,要把趙老闆賣出去,連自己都不能理解。如果給方剛打電話,告訴他趙老闆的鬼降是方德榮干的,想讓他幫著問阿贊巴登趙老闆的聯繫方式,這顯然行不通。因為等於直接對方剛說,我已經把趙老闆給方德榮下蟲降的事洩露給後者了。但我很不甘心,趙老闆被方德榮害得那麼慘,我和方剛幫助方德榮解降,這和助紂為虐有什麼區別?
想起方剛說過的話,我悄悄出門,來到阿贊巴登的公寓樓下,在附近瞎轉悠。兩個多小時後,我都要放棄了,卻遠遠看到趙老闆從巷口走過來,身體搖晃,臉色鐵青中透白,很是詭異。
趙老闆看到我在路邊坐著,也很奇怪,我向他招手,把他帶進一個小餐館內坐下。我先請他吃了一份炒飯,說:「方德榮已經知道有人給他下降,雖然沒有證據是你幹的,但他最懷疑的就是你。現在他不但已經找人解開了自己身上的蟲降,還反過來想給你下最厲害的降。他找了幾個降頭師,也找過阿贊巴登,但他沒同意。不過看到你這副模樣,很明顯,方老闆已經另找別人幹了這件事。」
聽我講完原因,趙老闆忍不住大哭起來。他的工廠已經倒閉,手裡僅有的錢也都搭進去給妻子看病,工廠的設備抵押給他人變賣,可一直沒能脫手。現在他分文沒有,連吃飯都成問題,根本出不起解降的費用,老婆的仇也沒能報上。我心裡有愧,吃過飯後,就從銀行取了三萬泰銖給趙老闆。他非常意外,一時不敢要,我托說都是阿贊巴登的朋友,讓他用這個錢先托人想想辦法,以後再還給我。趙老闆很感激,我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飯後,我給趙老闆出了個主意,說了方德榮明晚要參加華商晚宴的事。我讓他想辦法也去參加,並在眾華商面前直接問方德榮要錢。
趙老闆說:「以前礙於面子,我從沒當著外人面向他催過債,後來老婆去世,我忙於報仇,也再沒聯繫過方德榮。」
我說:「他就是抓住你這一點,所以才拖起來沒完。既然你倆之間的債務已經不是秘密,乾脆就把事情鬧大,方德榮在曼谷唐人街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為了做給人看,也會還你一些錢。」
趙老點了點頭:「好吧。要不是您把這個信息透露給我,我怎麼也想不到方德榮那個混蛋居然找人解開了身上的蟲降,還反過來給我施降!我去找過阿贊巴登師父,他說只有菲律賓的鬼王師父才能解開這個降,不然我活不過十天。但要收五十萬泰銖,我哪裡拿得出來?看來只好等死。對了,您知道當初給方德榮解降的人是誰嗎?」這我當然不能說,趙老闆也沒多問。
十來天轉眼就過去了,我都不敢想趙老闆的事,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可那天中午,我忽然接到趙老闆的電話,語氣很喜悅。說那天晚上的華商晚宴他也去了,在會上和方德榮碰了面。方德榮明顯很驚愕,趙老闆在談話中趁機當眾問方德榮什麼時候還錢,已經拖了那麼久,再不還可說不過去。還說自己重病纏身,就等著這筆錢治病呢。當時很多人看著,方德榮很尷尬,只好答應馬上就給。他當場給了我二十萬泰銖現金,說只帶了這些,餘下的過幾天再給。
我苦笑:「遠遠不夠啊!方德榮明顯是算準了你活不過半個月,因為中了這種高深鬼降的人,最多只能挺十幾天。到時候你一命歸西,方德榮也就不用再還錢了。」
趙老闆哼了聲:「我知道姓方的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沒錯,本來這點兒錢確實根本不夠解降,但老天不絕人。兩天後我抵押給朋友的那幾台設備賣掉,賣了四十萬泰銖,田先生,你說是不是天意?是不是我老婆的在天之靈幫我渡過難關?在阿贊巴登的引見下,我已經在菲律賓解開了身上的鬼降,回到曼谷五六天了。」
第109章 亡妻恨
「是真的?」我很意外。
趙老闆高興地說:「當然。這幾天我也沒閒著,天天找方德榮要債,還聯合了不少唐人街華人商會的同行。搞得方德榮很無奈,就在今天上午,我剛收到方德榮匯到我戶頭裡的一百萬泰銖。隨後他又打電話給我,說先還給我這些,剩下的過陣子會盡快還清。」
我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打心眼裡往外高興:「這真不錯,趙先生恭喜你啊!」
趙老闆笑道:「田先生,還要多謝當初你對我的接濟和那個好主意。好人有好報,您是好人,請把銀行帳號發給我,我想表示一下心意。」聽到他說「好人有好報」這句話,我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連忙推辭。但趙老闆堅持要我提供,也只好把帳號發給他。
第二天上午,手機收到短信提醒,帳號裡多了二十萬泰銖。
又賺了外塊,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卻高興不起來。這本來是我因貪財的錯,現在卻要被人感謝。如果不是因為趙老闆的設備湊巧賣掉,才有足夠的錢去菲律賓解降,現在很可能已經送了命。我後背感到一陣陣發涼,但事已至此,只要方老闆不知道當初就是阿贊巴登給他落的降,也不知道我已經把這事捅給趙老闆,就可以暫時安心。等趙老闆收到剩下的欠款,他們倆之間的恩恩怨怨也算告一段落了。
說實話,我還是比較擔心他們倆再次成為仇家,於是就給趙老闆發短信,先感謝他的心意,又勸趙老闆別再追究方德榮的事,趙老闆沒回復。
過了半個多月,我忽然接到方德榮打來的電話,但卻是個女人在講話,原來是他老婆。方夫人在電話裡哭著說,方德榮忽然得了怪病,成天咳血不止,鼻孔半夜流血,把半張床都給染紅了,不得不每天都要去醫院輸血。問我是不是又被那個該死的趙老闆下了什麼降頭,向我討要趙老闆的電話號碼。
一聽這話,我非常驚訝,當然不能把電話給方夫人,就說我也不知道號碼,上次還是和他碰巧在某阿贊師父家裡遇到的,還說不見得是趙老闆所為。但方夫人非要我幫著打聽打聽,我也只好說可以試試。給趙老闆打去電話,他沒接,直到傍晚時分才給我回過來。在電話裡,他說正在收拾行李,我問要去哪裡,趙老闆說要出國。
我直接問方德榮中降頭的事,趙老闆爽快地承認了,但還要拜託我一件事。我以為他會要我保密,萬沒想到趙老闆居然直說了:「如果方德榮再問起這個事,你就直接告訴他,這個血降就是我找人給他落的。至於什麼原因,他自己應該很清楚,我和我妻子結婚二十年,要不是方德榮欠錢不還,我和她本打算要白頭到老。這個仇,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所以請轉告方德榮,這個血降可不普通,是我花了七八十萬泰銖托高人從柬埔寨深山裡請出來的降頭師,如果我不說名字,方德榮這輩子也找不到。他身上的血降無人能解,會慢慢地痛苦地死去,這是他應得的。餘下的四百萬泰銖,我也不再打算討回,就算是買方德榮一條命吧!田先生,我們這次通話,是這個手機卡的最後一次,掛斷這個電話,我就要離開東南亞,去一個陌生國家過後半生,最後再次感謝你。」
掛斷電話,我心情很複雜,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但方老闆身上的血降怎麼辦。正在我猶豫的時候,方德榮給我打電話,問有沒有結果。我按照趙老闆的囑咐,把事情原委都說了。方德榮大怒,罵道:「世界上有這麼無恥的人嗎?把號碼給我,我要馬上打電話!」
半個小時後,方德榮又打來電話給我,說趙老闆的手機號碼已經關機。我苦笑:「別打了,趙老闆已經和我說得很清楚,那張手機卡他不會再用,馬上就要離開泰國。」
方德榮恨恨地說:「混蛋東西,早晚有一天,我還會把他找出來!」又問:「田先生,這個血降,您能、能幫我找人解開——」還沒說完,他就劇烈地咳嗽起來,然後聽到方夫人驚慌的叫聲,電話被掛斷,估計是又吐血了。
第二天早上,方德榮的老婆才給我打電話,哭著哀求我再去找找降頭師,看能不能幫他老公把血降給解了。我只好答應幫他問問,然後和方剛通了電話,問他該怎麼辦。
方剛說:「這個傢伙平時做事言而無信,被人報復也是活該,他還真是方姓人家的敗類。血降並不是什麼高深的降頭術,但要是極厲害的降頭師,也能把血降下得無人能解,除非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