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我很吃驚:「不可能吧,晚上睡覺時怎麼辦?用繩子把手綁在樹枝上?」
方剛說:「這就是苦修的法力了,在苦行僧師父的帶領下,你會進入一種奇特的禪定狀態,晚上能用手牢牢抓著樹枝睡覺,不用擔心會掉下來。」
我又問那他們吃飯大小便怎麼解決?方剛說:「苦修的過程中不讓吃飯,否則還叫什麼吃苦!」我奇怪地問他們不會餓死嗎,方剛嘿嘿笑著:「明天你可以去問問他們。」我看了看他那副壞笑的模樣,沒說話。
從小樹林拐過去,來到另一片空地,這裡有幾名外國男女盤腿坐在地上,脫光上衣,正在往身上一圈圈地纏荊棘條。勒得很緊,都扎到肉裡去了,鮮血一條條往下流,我看得都渾身發緊。這些人疼得渾身發抖,有位身體健壯的女士邊纏邊痛哭,眼淚嘩嘩的。
方剛說:「這幾個人是我帶來的。」
「這不是活受罪嗎?」我不理解。
方剛點點頭:「算你說對了,苦修就是活受罪。這還算輕的,剛才那個乾枯老人,能在大樹頂倒吊兩三個月,雙手還得高舉過頭。因為血液不流通,幾個月後兩條胳膊已經萎縮了。」
我感到身上陣陣發涼:「到底圖什麼呢……」
方剛嘿嘿笑:「這還不算最徹底的,我帶你去看一位高人。」跟著方剛走到剛才那片空地大概百十來米的距離,我看到有個人盤腿坐在大棵底下,骨瘦如柴,身上什麼也沒穿。頭髮亂糟糟的已經垂到小腹,連臉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他閉著眼睛,緊閉嘴唇。旁邊放著小塑料壺,壺嘴引出長長的細管。
「這是在打坐嗎?」我問,因為光線有點兒暗,我想走近去看看,被方剛拉住:「別打攪他,他是這個寺廟苦修時間最久的。五年前還是日本一家大公司的中層主管,有別墅豪車,也有老婆孩子。有一天和朋友吃飯喝多了,第二天忽然宣佈不想再繼續這樣浪費生命,於是也不管老婆孩子,把家產都捐了出去,燒掉全部照片,和所有親人也斷絕關係,從日本來到泰北。刺瞎眼睛和耳朵,再把嘴用針線縫上,一年四季不穿衣服,每三天只吃半碗米粥,平時基本都是在這裡打坐苦修,已經好幾年了。」
我感到後背陣陣發冷,喉頭發緊,半天才說:「就算是要吃苦,也不用把眼睛和耳朵都弄壞,還把嘴縫上吧?」
方剛說:「所謂苦修就是體驗痛苦,越痛苦就越有可能領悟到人生的真諦,也離神的境界更近一步。在古印度教的教義裡,享受是最可恥的事情,是魔鬼讓人墜落的唯一方式。而眼睛能看到美好的事物,嘴可以說話,享受交流的樂趣,耳朵能聽到各種美妙的聲音。對苦修者來說,這些都屬於享樂,所以意志最堅定的苦修者才會這麼幹。」
「可他怎麼吃飯啊?」我問。
方剛指了指那個塑料壺:「壺裡是米粥,每隔三天,會有專人往壺裡灌大概半小碗米粥,這個人把塑料管插進鼻孔,用鼻飼的方法將粥送到胃裡。」
看著這位苦修者,我實在不能理解這種行為,把全部財產拋棄不說,還要和所有親人斷絕關係,怎麼捨得父母和老婆孩子?方剛拍拍我肩膀,我跟著他走回寺廟。在寺廟側門處有個穿著破爛的長髮老者走過來,那頭髮簡直就是一團亂草,又花又髒。方剛向他合十行禮,我也連忙照做。那老者看了看我,說了幾句話。我的泰語水平很普通,勉強能聽懂他的意思是說我心裡有貪念,應該苦修。方剛說:「他從沒做過苦修,肯定受不了。」
老者說:「慢慢來,先修一天,以後每年增加兩天。」
第120章 釘床
方剛問我:「你想不想試試?我不收你的介紹費。」我連連拒絕,方剛說:「前些天你不是說覺得自己越來越貪財了嗎?那你真該試試。別擔心,不會讓你跟那些外國人一樣吃大苦,先從最基礎的修法做起。」
我問方剛你做不做,他搖搖頭:「老子年輕時候吃的苦已經夠多,再也不想吃。」老者徑直朝寺廟側門走去,方剛朝我一擺手,示意讓我跟著。
我開始猶豫,回想這兩年有很多生意都是賺的昧心錢,明知道有些客戶根本就是無藥可救,但還是源源不斷地把陰牌古曼甚至小鬼賣給他們,有時候還收錢給人下降頭。尤其前陣子曼谷富商方德榮的那個事,我做得確實不漂亮,就想著先看看怎麼個苦修法,要是能接受就試試,不能接受大不了打退堂鼓,反正他們不會強迫,就跟了過去。
昏暗的小屋裡擺了一張鐵床,床板上密密麻麻釘了很多釘子,我湊近了看釘子的末端,雖然不像針那麼尖銳,但也夠尖的。那老者對我和方剛打手勢,示意我躺上去。我心虛地用手掌用力在釘床上按了幾下,感覺很疼,就問:「躺上去就算苦修了嗎?應該能接受。」
老者說:「把衣服脫光。」
這下我不幹了,連連擺手說不行。方剛哼了聲:「你小子還挑三撿四,嫌這嫌那,知道有多少人手捧著美金外幣來找我,求我帶他們到這裡來吃這些苦嗎?」
我暗想,他們是他們,我是我,這個苦我實在不想吃。但看到方剛那鄙視的眼神,我心想試就試吧,反正也死不了人。方剛讓我先把大小便排淨,再回來脫光衣服,在苦修老者的指導下,慢慢躺在釘床上。
我那時候的體重大概也有一百四十來斤,身體剛壓在床上,肉就鑽心地疼。我叫了兩聲,就想站起來,被老者按住。我把心一橫,閉上眼睛咬著牙,忍痛將全身都平躺在釘床上。我疼得直咧嘴,一個勁倒吸涼氣,身體完全不敢動,可哪怕喘氣也會更疼。老者從牆角拿起幾條皮帶,上面連著鐵環,要把我的雙手雙腳和肚腹都繫緊扣上。
我叫起來:「幹什麼?」
方剛瞪了我一眼:「叫什麼叫,這是苦修的程序,幾百年前就這樣。當時的苦行僧一躺就是幾天幾夜,為了幫助修行者下定決心,才束上這些皮帶。現在是想讓你感受一下正宗苦修僧的行為!」
這麼一說,我只好不出聲了。老者慢慢用特製的幾個皮帶鐵環把我手腳腕都扣好,緊緊綁在鐵床底部固定好。他用力勒緊皮帶的時候,我覺得更疼了,大叫起來。老者也不管,方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田老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慢慢享受。」
我忽然想起剛才他為什麼讓我把大小便都提前處理,頓時明白過來:「方剛,你不是想整我吧?」
「說話不要這樣難聽!」方剛不高興地說,「整你有錢拿嗎?現在是晚上七點半,明天早晨七點半我準時來解救你。」
方剛說完就和老者轉身要出門,我連忙求饒:「方大哥,方老闆,快放開我吧,別開玩笑了。這玩意太疼了,我連半小時都堅持不住,哪還能挺到明天?」
方剛扭頭問:「你到底是不是覺得自己比沒當牌商之前更貪財了?說實話,我就馬上放了你。」
我說當然是,不然也不會大老遠跑到清邁來見識苦修,也不會試這個釘床了。剛說完我就後悔,立刻覺得又上了他的當。果然,方剛點了點頭:「明早七點半我來接你。要記住,在我來之前,這個屋子的鐵門會上鎖,絕對不會有人管你。」
兩人走出屋子,老者把鐵門鎖上,我大叫:「別,別走,我要大便!」方剛理都沒理我,鐵門光當上了鎖,屋裡一片漆黑。我死的心都有,哭喪著臉剛要叫,鐵門的鎖又被打開,我特別高興,心想這老哥太壞了,玩得這麼逼真。
鐵門打開一道縫,方剛把頭探進來:「教你一個辦法,釘床不能白睡,你在特別痛苦難受的時候,回憶當時賺的那些昧心錢,就不會那麼疼了。」鐵門再次上鎖。
我連哭帶叫,嚷了半個多小時,嗓子都啞了。釘床扎得疼痛難忍,我只好按照方剛教的辦法,努力回憶這兩年來都賺了哪些不該賺的錢。從頭開始想,初中同學明哥、幫白梅下降頭、吃方德榮的好處、賣給老塗山精、賣給賭鬼胡女士招財銀錠……事情越回憶越多,我忽然覺得特別對不起他們,到最後竟然開始哭,而且越哭越傷心。
那一夜不知道怎麼捱過去的,反正最後我居然睡著了,反正第二天早晨方剛打開鐵門的時候我才醒。那老者和方剛共同把我慢慢扶起來,我後背和腿上的肌肉已經被釘尖扎破,疼得全身僵直,完全動不了。老者拿過一條毯子鋪在地上,讓我俯臥著,用一些類似藥酒的東西給我擦後背的傷口。
方剛在旁邊蹲著,笑著問:「怎麼樣,感覺還好吧?」
我完全說不出話來,大腦處於一種很奇怪的狀態,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暈乎乎的像駕了雲,雖然後背和腿上肌肉的疼痛在藥酒的作用下更疼,我竟然卻有幾分愉悅。在之後的幾年內,我都忘不了那種感覺,有時候甚至很想再次去,但卻沒有機會,直到我從泰國回到瀋陽至今,也沒能去再感受。
後背的傷在半個多月之後才恢復,但還是有很多細細的紅點。表哥回來的時候看到我這樣,還以為遭了暗算,一聽我和方剛去泰北苦修,他哭笑不得,說以後千萬別再去了。
休養的時候,我經常上網聊天,這天看到小楊給我的QQ留言,她說馬上就要放寒假,無聊想出國旅遊,我就讓她來泰國找我玩。
小楊很高興,又說:「田哥,和你說個事,住在我家樓下的鄰居是個老闆,做藥品生意,經常從越南那些地方進口什麼特效跌打損傷藥。他在越南有個朋友,專門做養猴生意,可有錢了。他最近總受傷,醫院都治不過來,後來有人指點說是得罪了什麼東西。這種生意你能接嗎?能的話我就讓鄰居傳個話,讓那個養猴子的越南人直接聯繫你。」
我一聽,連聲說好,讓小楊轉告她的鄰居,可以把我的電話號碼提供給那個越南養猴人。中午出去吃飯的時候,我在想小楊這丫頭真不錯,天真開朗,人也善良,幫我聯繫生意還不圖錢,這樣的女孩現在可不好找。
獨自一個人住在表哥家的日子很悠閒,但沒生意的時候也比較無聊。這天一早吃完飯,在清理手機短信發件箱的時候,我看到那條懸賞尋找老謝的群發短信,就又想起這件事來。處理方德榮那件事用了大概半個月,在這段時間內,我連半條情報回復也沒收到,很奇怪,老謝這傢伙也真下本,為了躲避我,居然連生意都不接了。
想起老謝,我就恨得牙根發癢,心想佛牌店損失那麼大,這事肯定不能就這麼算了。正在我發愁該怎樣才能找到老謝的時候,手機響起,接起來聊了幾句,才知道是那個女大學生小楊鄰居的生意夥伴。此君名叫黎德仲,是越南人,還不到六十歲。干了十幾年養猴生意,賺了很多錢。從半年前開始,他中斷了所有生意,移居文萊養老,過著悠閒自在的生活。
但最近,黎先生攤上麻煩了:「田七先生,我當年做生意的時候經常和中國人打交道,但我的中國話說得不太好,請不要見怪。」
第121章 養猴商
我連忙客套:「說得已經很好了,至少我能聽懂。您到底怎麼回事?」
黎先生問:「顧老闆是您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