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客房的條件相當不錯,有單獨的客廳。坐在沙發裡和方剛聊天,又說到那個攪行的女牌商,我忽然想起方剛以前在酒吧時給我講過的經歷,就問他自從和阿贊巴登一起給闞仔報了仇之後,有沒有再遇到什麼詭異的、值得講的事。
  方剛架著二郎腿看色情畫報,邊抽著雪茄,說:「值得講的事有很多,但老子今天沒心情,以後再說吧,除非你請我去做全套的泰式按摩。」我說江家人都在酒店,我們倆出去享樂,這不太好吧,還是等小江的事搞定之後再去,到時候讓江父出錢報銷,方剛點點頭,覺得有道理,百無聊賴地站起來,上床睡覺。
  我想起那位留電話的周姑娘,就悄悄出了房間,在走廊盡頭掏出紙條,按號碼回撥過去。我在手機裡下載了通話自動錄音的軟件,接通後就能錄音。周姑娘問:「現在說話方便嗎?我不想被別人聽到。」我告訴她我在酒店的走廊裡,江氏父子在自己的房間,沒出來。
  周姑娘說:「那就好,我希望您不要管江XX的事,也別幫他驅邪驅鬼。」
  「為什麼?」我疑惑地問。
  周姑娘說:「田先生,你知道江XX的寢室為什麼總鬧鬼,為什麼總有鬼纏著他嗎?」
  我說不知道,他也沒說,我也查不出來。周姑娘說:「這件事全學校的人都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們都很清楚,只瞞著你。」我很驚訝,追問為什麼,周姑娘語調平緩地給我講了個事,我才知道這次小江遇鬼事件中的重大隱情。
  小江因為有錢,在學校泡過不少女生,比換衣服都快,其中有好幾名女生都為他懷過孕,不敢告訴家人,後來都在小江的安排下去醫院悄悄做掉。雖然做得很隱蔽,但現在已經不是舊社會,男女之事高中生都懂,女孩懷孕打胎休假,同學們沒幾個不知道的。連老師也知道,只是不說而已。
  姜哥老朋友的兒子小趙和小江是既同班又同寢室,而周姑娘是另一個班的,她長得很漂亮,大家都稱她為班花,有很多男生追求,也包括富二代的小江。他追了周姑娘半年多,從送花到送手機香水皮包,周姑娘卻從沒接受過。她討厭這種有錢沒素質的男生,卻對另一個姓吳的男生心懷好感。吳同學是陝西某農村人,家裡很窮,別說穿衣玩樂,連在學校的食宿費也是家裡勉強拿得出。他在食堂都是吃最便宜的菜,有時候青黃不接,又不想再朝家裡伸手要錢,就在放學後去外面打零工,發個傳單、送個快餐什麼的。有時候趕上無工可做,就只好吃饅頭加袋裝搾菜。
  現在的中國社會,素質教育一向缺失,很多人都有笑貧不笑娼的心理,尤其還沒走上社會、不太瞭解賺錢辛苦的高中生,所以吳同學在班裡和宿舍中都不太受歡迎。女生看不上他的窮和土,男生更不願意跟他玩,因為出去吃喝玩樂都得錢。
第280章 人命
  吳同學本來性格不算內向,但高中兩年過去,在旁人的冷眼和笑話中,他漸漸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不過這並沒有阻止他和周姑娘的感情發展,兩人經常悄悄約會,談愛好談文學。
  小江知道後特別生氣,不明白為什麼周姑娘非得喜歡吳同學這類人。小江根本就不是那種專一的男人,對他來說,並非只有周姑娘值得追求,只是他有錢泡妞容易,從沒見過周姑娘這麼不給面子的女生,所以周姑娘越拒絕小江,他就越想把周姑娘泡到手。
  他找周姑娘談話未果,又去找吳同學,讓他離周姑娘遠點兒。吳同學不想惹麻煩,就同意了,提出和周姑娘分手,但周姑娘不願意,反倒去罵了小江,這讓小江更恨吳同學了。
  小江的父親是煤老闆,他在學校雖然不算最有錢的,但絕對算是最張揚的。他爹空運了一輛蓮花跑車到學校,存放在學校附近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小江時不時就和幾個狗腿子同學出去兜風泡妞。因為他花錢手腳大方,至少有十幾個同學成天圍前圍後,比家丁還忠心。看到小江的三角戀,這幾個傢伙為了討好金主小江,暗地出頭暴打了吳同學一頓。
  雖然不是小江直接授意,但他也覺得解恨。可周姑娘對這種行為特別痛恨,又去訓小江,結果讓小江更生氣,他找到和吳同學一個寢室的幾位男生,用錢買通他們,讓那幾個人經常刁難和排擠吳同學,打算讓他在學校呆不下去,提出轉學甚至休學回家。吳同學父母都是種地的農民,為了讓他順利從這所重點高中畢業,連學費都是借來的。所以面對這種困境,吳同學只能默默忍受。
  小江一看吳同學比烏龜還能忍,氣得不行,乾脆玩狠的。通過幾個混混同學的介紹,他花錢買通幾個社會上的閒散青年,經常在吳同學出校打工的路上找碴,每次都把他打得鼻青臉腫。
  吳同學實在受不了,就去求周姑娘和他分手。但周姑娘是家裡的獨生女,比較任性,二是脾氣又強,非不許吳同學放棄,還放出話來,說畢業後要和他報同一所大學。這讓小江恨得牙根發癢,竟糾集幾個流氓打斷了吳同學的胳膊,還住進醫院。
  本來吳同學家就窮,醫藥費更是雪上加霜,後來還是周姑娘資助些錢,才渡過難關。吳同學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不知道兒子得罪了誰,吳同學怕父母逼他退學,怎麼也不說。因為對窮苦人家來說,一路念到大學畢業是唯一能改善家庭狀況的出路。但吳同學的父母還是從周姑娘嘴裡得知了真相。他們心疼兒子,也不敢聲張。而周姑娘卻報了警,矛頭直接指向小江。
  派出所找學校調查,但校方不敢得罪煤老闆,什麼也不提供,吳同學挨打的事也沒證據,最後只得不了了之。吳同學的父母無奈,只好勸兒子退學回家,說他天生就沒有出人頭地的命,還是回去種地吧。吳同學不願意,父母發起火來,逼著他找學校打報告。
  吳同學再也不想忍了,在一次小江和幾個同學開車回來,剛走進學校大門,吳同學拎著磚衝上去拍在小江臉上,頓時把鼻樑骨打斷了,鮮血滿臉。旁邊的小江幫手圍著吳同學拳打腳踢,把他的牙也踢掉好幾顆,直到打昏。
  小江的父親聽說兒子在學校被打傷,暴怒不已,立刻帶人飛到福州找校方算賬,要他們嚴懲兇手。吳同學的父母嚇壞了,一再哀求說好話,稱就算賣血也會出醫藥費。江父開始不依不饒,但周姑娘當眾痛斥小江為了追求自己而數次毆打吳同學。江父雖然是暴發戶,但很清楚兒子是什麼德性,說必須出雙倍醫藥費,外加當眾道歉,以挽回面子。
  本來已經達成協議,可小江不幹了。本來就是青春期的衝動年紀,再加上平時得瑟慣了,必須要讓吳同學當著全校同學的面給自己下跪,不然就要告到派出所,非判吳同學傷害罪不可。法律規定鼻骨斷裂是輕傷害,算刑事案,刑期得在半年以上。再加上江家的勢力,小江是鐵定要往死裡整吳同學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吳同學當然死也不同意,在校長辦公室裡,從校長到主任再到周姑娘,都勸小江放棄這種行為。但小江屬於那種越勸越來勁的人,非要這樣不行。無奈之下,吳同學父母只好要替兒子下跪。吳同學壓抑許久的怒氣爆發出來,他指著小江說了句「作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話,推開校長辦公室的門,從辦公樓七層躍身跳下,當場摔死。那天還是下著雨,院中泥濘,吳同學屍體的鞋也脫落了,滿身污泥。
  出了人命,小江再混蛋也不好意思繼續鬧,只得作罷。雖然是小江逼迫,但又沒法定罪,最後派出所調查之後也只能是不了了之。江父象徵性地拿了五萬塊錢給吳同學父母,算是人道補助。
  吳同學有姐有妹,但他是家中的獨子。失去兒子的老兩口回到老家後成天是以淚洗面,母親更是神志恍惚,沒到一個月,她就喝農藥自殺了。
  「後面的事,就應該是從小江給你講他怎麼遇鬼開始了,我不再多說。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隨便去福州XX高中打聽,從上到下沒有人不知道的,就算校方不說,幾千名同學不可能都守口如瓶,而且案件卷宗也在派出所,有據可查。這事開始在網上有很多貼子,但被江家人出錢刪得乾乾淨淨,不過現在在一些博客和QQ日誌中還是能找到轉載的。我要是有半句撒謊,就讓我全家不得好死!」說到這裡,周姑娘的聲音已經哽咽。
  我非常震驚:「居然有這種事?」
  周姑娘傷心地哭泣著:「希望你不要幫他驅鬼。吳XX的死,我難過得半個月吃不下飯。有時候我在想,要不是當時我太任性,不同意和他分手,就不會鬧成這樣。可我怎麼也想不到,後來會發生那些事。所以我求求你,田老闆,能不能不幫江XX驅鬼?」
  掛斷電話,我心情沉重地回到客房。為了驗證真偽,我打開房間客廳中配備的電腦,在網絡上搜索那所高中的名稱,和有關「富二代」、「跳樓」之類的結果。確實,無論是新聞報導還是論壇,都沒有周姑娘所說的那些詳細內容,但卻能找到很多福州XX高中某窮學生因與富同學發生口角,憤而跳樓的新聞。另外,還有一些論壇貼子的回復,寥寥幾句,說的很隱晦,內容大意是我們學校幾個月前有個窮學生長年受有錢的學生欺侮,後來將其打傷,被逼跳樓。
  雖然我沒再找到該學校的別人詢問,但結合之前小江所說的那些鬧鬼現象,事實就已經很清晰。開始我就懷疑小江沒和我說實話,現在有了佐證。
  我把方剛推醒,將周姑娘說的話對他講了一遍,方剛醒了醒神,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拿著我的手機,連續聽了三遍剛才的通話錄音。
  「這麼說來,小江等於是個間接的殺人犯嘍?」方剛把手機扔在茶几上。
  我恨恨地說:「怪不得當初我怎麼問,他都說沒得罪過人,也沒害過命,原來是心裡有鬼啊!這種人,我們要是幫他驅了邪,那不就成了殺人犯的幫兇嗎?」
第281章 菲律賓「三描咒」
  方剛抽著雪茄說:「可他們父子已經到了曼谷,如果不施這個法,小江的父親肯定不會同意。雖然泰國是我們的地盤,但那傢伙畢竟是煤老闆,手裡有的是錢,想找我們晦氣還不容易!」
  我在屋裡來回踱步轉圈:「得想個辦法,既要驅走小江身上的吳同學陰靈,賺到這份錢,還得讓這臭小子付出點代價,讓他知道這世界上不是有錢就能全擺平……」
  方剛哼了聲:「田老闆,你這是在拉磨嗎?」我說我在想辦法,方剛說:「這種辦法你想破頭也想不出來,怎麼不來問我?」
  我停止拉磨,疑惑地看著他。方剛說:「阿贊巴登是修鬼王派的,菲律賓的降頭術不亞於柬埔寨高棉秘術,不光有很多門派,還有不少講究。比如解降的方式就多種多樣,我記得幾年前阿贊巴登對我說過,有一種流行於菲律賓東部某島的古代黑巫法,被稱做『三描咒』,既用能來落降,也能解降。它能暫時將中降者的靈魂驅出體內,來騙過對他進行報復的、有怨氣的陰靈。但最大的缺點是,中降者今後只要睡覺,就要經歷一遍那個陰靈的死法。如果那個陰靈是老死或者無感而死,對中降者來說還沒什麼。但陰靈是被槍殺、刀捅、跳樓或者毒殺之類的死法,那麼對中降者來說,就很痛苦了,因為他每次睡覺都要這麼死一次。除非中降者開始修行佛法,才能慢慢祛除身上的怨氣。所以這種三描咒只能用來解那種無法可解的死降,不然副作用太大,沒有意義。」
  「還有這種巫術?太好了,小江這類人,就算自殺也不可能去修佛法的!」我頓時來了精神,方剛拿出手機給還在菲律賓的阿贊巴登打電話,和他聊了十幾分鐘,掛斷後告訴我,已經將客戶小江的情況仔細說了,阿贊巴登同意使用三描咒來給小江驅邪。
  我忽然有個疑問:「這麼說,以後小江每晚睡覺都會夢到自己就是吳同學,都要從樓上跳下去活活摔死而驚醒,他肯定會找我們算賬的啊,說驅邪沒效果!」
  方剛笑了:「你這個笨蛋,不會找借口嗎?比如說……」他低聲囑咐我幾句話,我邊聽邊笑,果然是個極好的辦法。
  次日中午,我們幾個人在曼谷機場接阿贊巴登,我囑咐江氏父子,東南亞的那些阿贊,尤其是修黑法的師父,都是從小就跟屍骨、墳場、死人和巫法打交道的,能下降頭讓人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一會兒見到他,無論說話行事都要非常客氣,要是不禮貌惹煩了他,後果自負。
  江父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人,雖然不是十分相信,但也連連點頭,說:「我有幾個朋友經常去泰國和馬來西亞,說這邊的降頭師很可怕,你跟他們說話打招呼,都有可能中招,能折磨得你半死。」
  小江卻撇了撇嘴,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他爸爸抽了小江後腦一巴掌:「這話是說給你聽的,知道嗎?你也得學著懂禮貌啦,不然誰來救你?」小江臉色很不爽,但也沒說什麼。
  二十幾分鐘後,我們接到了阿贊巴登。他仍然穿著一身白衣白褲,前面平頭,腦後留細長辮,手裡拿著那串黑色油亮的珠子,眼睛裡放出冷冷的邪光,臉上和脖子上都紋刺著經咒,這回旁邊還跟了個助手,背著一個黑色大旅行包。
  小江父子頭一次看到泰國的阿贊師父,雖然這兩位有錢沒文化,脾氣還臭,但看到阿贊巴登這副模樣,心裡就有了幾分害怕,說話也比跟我和方剛客氣多了。人都是這樣,軟欺硬怕,小江父子也不例外。
  江父還算有禮貌,伸手去和阿贊巴登握了個手,再用眼神示意小江也打招呼。小江今年已經十八歲,但估計他這輩子也沒和幾個人握過手,對他來說打招呼的方式最多也就是直呼其名而已。但在這種場合,他不得不裝裝樣子。小江不太情願地走上去伸出手,可阿贊巴登只看了他一眼,連第二眼都沒看,轉頭問方剛酒店在哪裡。
  方剛連忙招手叫了兩輛出租車,小江氣得用眼睛瞪著阿贊巴登的背影,我用眼神連連朝他示意,范秘書走過去拍拍小江的肩膀,低聲和他說了幾聲話。
  到了酒店安頓好,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江父問施法的過程具體是什麼樣的,要怎麼配合。方剛翻譯過去,和阿贊巴登交流一番。方剛說:「要先在曼谷郊區找個高樓,最好是廢棄不用的,在下面放置那種厚厚的氣墊。然後在頂樓施法,到時候具體怎麼配合,我會告訴你們的。」江父雖然沒聽懂,但也只得連連點頭。小江臉拉得比長白山還長,明顯對剛才阿贊巴登的態度很不滿意,但又強壓著怒火,一副便秘的表情。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