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在衛生間裡坐了幾分鐘,手機震動響起,是阿贊NangYa回的短信,只有兩句話:「就是他,在哪裡遇見的?」
  我緊張得要死,從衛生間出來,假裝伸著懶腰,又拿起地上的佛牌擺弄著。有個男人一直用眼睛看著我,我看到坐在旁邊的老謝表情很不自然,心裡想起前幾天給他打電話一直沒動靜,忽然又想到在香港時鵬仔幫我偷錄的那段錄音,其中蔣姐的老公、那位陳大師說過「你把他弄到香港來有什麼用」的話。
  這幾件事在我腦子裡急轉,我覺得不太對勁,就給方剛發了條短信:「小心有詐。」我慢慢走到公寓房門附近,邊看手機邊假裝在笑,似乎在看什麼有趣的內容。
  方剛的手機響起,但他正和阿贊屈帶談得興起,居然沒看手機。我急得不行,又不想太明顯地提醒他。有個男人站起身走過來,笑著問我在看什麼,我說沒什麼,是我女朋友的照片。
  這男人竟然伸出手:「給我看看吧。」看著他的反常行為,我更能確信這幾個人有鬼。
  坐在方剛旁邊的一個男人用右手在後腰處撓癢癢,我心跳得厲害,正在考慮怎麼脫身的時候,看到老謝正在注意那男人的右手,突然他大叫:「快跑!」
  方剛就是一愣,我下意識猛推開要看我手機的那個男人,因為緊張,用力過猛,把那男人直接撞進了衛生間。這時我看到另外那兩個男人都抽出一把尖刀,我嚇得魂都沒了,迅速做出判斷,硬拚是沒用的,那都是電視劇裡的情節,是騙人的,這種情況下最好就是跑。我打開房門就朝外沖,身後響起呼喝聲。
  出了公寓院子,我瘋了似的跑到鄉間公路邊,順著公路猛跑,後面有個男人追出來。這時公路上有輛半新不舊的吉普車駛過來,我連忙跑到路中央舉手求救,車上坐著一男一女,沒明白我的意思。我回頭看到那男人已經不再追趕,又返回公寓去了,我說明情況,兩人讓我進了吉普車,還熱情地開車帶我到叻差他尼府的警局去報案。
  登過記之後,警方顯然對我的說辭不太感冒,一名警官告訴我,這不算綁架,頂多也就是商業糾紛,泰國警方對我這種事情沒什麼興趣,讓我們自行調解處理。我很生氣:「對方都掏出刀子了,還不算綁架?」
  警官說,他們人手少,在烏汶這種邊境地區,只有兩件事能得到迅速處理,一是能確定的命案,二是有關違禁品的案件,比如販毒、走私和偷運貴重木材。我作為外籍人員,身上連證件都沒有,沒扣押我已經算開恩。
  在泰國兩年多,這是我第二次進警局,第一次是當年處理表哥工廠有工人意外身亡的那件事。離開警局,我對泰國警方真是相當無語,早知道就不把事情經過講這麼細緻,直接說有朋友被綁架多好。表哥說去馬來西亞的山裡談生意,手機沒信號,但我還是試著打了幾個,結果是關機。我想了半天,在泰國,除了方剛和老謝,能和我稱得上有交情的人,也只有阿贊NangYa了。但這種事連警察都懶得管,找她又有什麼用?
  可我已經走投無路,還是給她打了電話,把情況一說,阿贊NangYa說:「我現在剛到曼谷,馬上趕去烏汶。」
  等待阿贊NangYa的時候,我的手機收到一條方剛發來的短信,連忙打開,內容是:「我在烏汶的XXX酒店,速來救我,不要報警,以免打草驚蛇。」
  我馬上就想報警,忽然想起來當初在雅加達被姜先生抓到時,他用我手機給老謝打電話行騙的事。心想要找個什麼方法試探一下,就回復:「怎麼證明你是方剛?你以前姓什麼?」
  十分鐘後,方剛回了短信:「也姓方,速來,手機沒電。」
  我打電話過去,果然關機了。我暗想,方剛並沒說他本姓林,證明這短信根本就不是方剛發來的。蔣姐看來並不怎麼聰明,連警察去了都會打草驚蛇,我一個賣佛牌的,去了不是送死是什麼?但我也開始擔憂,不知道方剛和老謝落在蔣姐手裡會怎麼樣。她難道還能下什麼黑手不成?
  傍晚時分,我和阿贊NangYa在烏汶的BRT車站見了面,她還是一身寬鬆的衣褲,穿著草拖鞋,斜背著一個單肩布包,裡面鼓鼓的,我就知道她始終隨身帶著用她母親頭骨製成的那顆拉胡域耶。我帶著歉意地表示又打擾了她的清修,阿贊NangYa卻說:「你的朋友方剛和老謝也算是我的朋友,不要這樣講。」
  在附近找了找,我挑了一家看起來比較高檔的餐廳吃飯,為交談方便,我和阿贊NangYa選了一個情侶包間,共同分析這個事。通過之前老謝的反常現象能判斷出,他肯定是遭到蔣姐的脅迫,把我和方剛騙到烏汶來,但在緊要關頭,他不知道怎麼想的又大喊提醒我們。雖然方剛沒出來,但好在我出來了,這也是萬幸。
  和阿贊NangYa想了半天,我倆畢竟不是偵探,沒想出什麼比較切實可行的主意。首先警察不管,其次就算警方有人願意管,那幾個傢伙也不可能繼續留在那座鄉間公寓,早就不知道轉移到哪裡去了。
第329章 陳大師
  我出去上衛生間,有個人從裡面走出來,和我擦肩而過,這人身材高大,穿著整潔的中式白色衣褲,圓腦光頭,居然是蔣姐的丈夫陳大師。頓時我就傻了眼,大腦嗡的一聲,陳大師看了我一眼,就走到男衛生間的門口洗手。這時我才想起來,他並沒有見過我,這才叫做賊心虛。
  下意識左右看看,我並沒看到蔣姐在餐廳裡。我已經沒有心思尿尿,低著頭準備開溜,卻看到胸前的五毒油項鏈顏色發深。我忽然想起之前方剛說的話,就故意朝那位陳大師的位置多邁了兩步。果然,油的顏色更深了。
  陳大師洗完手,就轉身走進另一個包間,離我和阿贊NangYa的包間是斜對面的關係。我連忙溜回包間,把情況和阿贊NangYa說了。她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我對天發誓,她仔細想了想,說:「肯定是方剛和老謝都被扣押在烏汶的什麼地方,不然蔣姐和她丈夫不可能來烏汶,但她丈夫是否知情,就不清楚了。」
  我想起之前常用的那個招數,就又掏出手機,把服務生叫來,遞給他一張千元泰銖的鈔票。這服務生很年輕,不明白什麼意思,我告訴他,讓他把手機放進胸前的口袋,尾部朝上,進到斜對面那個包間裡去隨便送點什麼東西或飲料,說是免費贈送的,錢由我來出。盡量多停留一段時間再出來,比如收幾個不用的空盤子,最後把手機還給我就行。
  服務生看起來是個膽小的男生,不太想做,我又掏出一張千元鈔票給他,這下他不再猶豫了,我將手機調成靜音,打開錄音機,讓他握在右手,再把托盤放在手機上,外表看不出來什麼異常。
  我把包間的門打開一道細縫,看著服務生從後廚端出兩杯果汁,進了陳大師的包間。我抬腕掐著時間,過了半分鐘左右,服務生才從裡面出來,托盤裡放了幾個空盤子,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又走出來,進到我的包間。我問他那包間裡有幾個人,他說:「只有兩個人,一位穿白色衣服的先生,和一個穿花衣服的女士。他們正在交談著什麼,我找借口收空盤子,沒敢停留時間太長,怕被發現。」
  這服務生看來還有些腦子,他把手機還給我就出去了,我插上耳機,和阿贊NangYa各聽一端,錄音內容如下。
  敲門聲,服務生:(泰語)兩位打擾了,這是本餐廳今晚贈送的果汁。
  蔣姐:(泰語)哦,好。
  服務生:(泰語)這幾個空的盤子可以讓我幫您收起來嗎?
  蔣姐:(泰語)可以,拿走吧。(漢語)老公,這口惡氣我是肯定要出的,你怎麼也要支持我。
  中年男人:(漢語)你到泰國來是做佛牌生意,不是綁架生意的。
  蔣姐:(漢語)是他們先整我的,你要我說多少遍才明白?
  中年男人:(漢語)如果你不在佛牌裡做手腳,他們會整你?我看還是放人吧,別把事態搞得無法收拾。
  蔣姐:(漢語)放人?不可能,要麼吐出錢來賠我損失,不然就打斷他們的腿,讓他倆再也不能去請牌!
  中年男人:(漢語)這不好吧……
  蔣姐:(漢語)我不管,你當初說過什麼事都聽我的。對了,明天我們還要去見阿贊屈帶師父,你不要吃牛肉啊。
  中年男人:(漢語)唉,又要去,幾個月前不是去過一次了嘛。
  蔣姐:(漢語)你不懂,平安法事要經常做的。(泰語)喂,這個還沒吃完,不要收走。
  服務生:(泰語)好的,請兩位慢用。
  聽完錄音,我和阿贊NangYa對視一眼,表情凝重。我又把剛才五毒油的告訴她,阿贊NangYa想了想,說:「要麼是他身上佩戴有入靈的陰牌,或者有陰法刺符。」
  「有沒有第三種可能?」我問,因為去年我和一個客戶閒聊,他師父是個風水師,我問是不是請牌送給他師父,客戶說真正的風水師都不能戴泰國佛牌,也不能供奉古曼童和做刺符。因為風水師的知識屬於道家玄學,尤其與小乘佛教有衝突。
  阿贊NangYa說,第三種可能就是,他中了降頭。
  這才是我要的答案,之前我和方剛閒聊的時候,他隨口說蔣姐有可能是給陳大師下了情降,不然那種香港風水師為什麼要和蔣姐這種心思狠辣的女人結婚?
  論下降頭,阿贊NangYa也是專家,尤其是情降。當初在貴州畢節,她被那個負心男人把心傷透了,所以開始鑽研情降術。自從印尼汪夫人事件之後,我輕易不再接下降頭的生意,但在泰國久了,經常聽人說阿贊NangYa的情降術很靈驗,效果也非常好。我問她:「情降都有幾種,能達到什麼效果?」
  阿贊NangYa說:「有粉末、水、膏狀和純咒語的方式,也可以配合使用。效果其實都是暫時的,沒有哪一種情降能長久起效,最多也就是兩年。但情降術不能過海,在東南亞做的情降,回到中國效果就會減弱一半,所以有的人只好定期來做情降。從這個蔣姐的話裡,能判斷出她應該是在幾個月前對老公下過情降,現在又找借口來補做。」
  我說:「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跟著他們倆,看他們什麼時候能去扣押方剛和老謝的地方,再想辦法報警救人。」
  在包間裡又停留了十幾分鐘,才看到蔣姐和那位陳大師出來,兩人走出餐廳,我和阿贊NangYa也出去遠遠跟隨。為了怕被認出,阿贊NangYa用她那塊紅色的大絲巾把臉蒙住,我跟在她後面走。
  就這樣,我們倆跟著蔣姐夫妻步行不到十分鐘,進了附近一家風景不錯的酒店。這酒店對面有座公寓式酒店,距離最近,我和阿贊NangYa在公寓裡訂了兩個位於一樓的房間。
  在客房裡,我問:「情降要怎麼才能解開?」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