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節

  他很害怕,連忙出了屋叫出租車回家。到家後上床睡覺,睡夢中又被手機叫醒,是某大廈的保安,稱XX大廈XXX房間有個吸毒過量的女人要送醫院急救,電梯壞了,讓他快去幫忙搬下樓。阿福心想他只背屍體,怎麼現在活人要背也給他打電話?但他並沒多想,覺得似乎這事以前發生過,但不知道為什麼,仍然爬起來去了。
  又回到這座XX大廈,在樓下看到一輛某醫院的急救車,上樓來到XXX房間,阿福再次看到中年母親,他心裡其實很想問,剛才為什麼你不在家,但竟然在床上看到那赤裸身體的吸毒女人還活著,睜著眼睛大口喘氣。中年母親讓他盡快把女兒背下樓,說晚了就來不及了。
  阿福想問要不要給她女兒穿衣服,心想上次問的時候中年母親說不用,就迷迷糊糊地直接把那吸毒女人的屍體背上,開始走樓梯。
  那女人趴在阿福後背的時候,一個勁喘氣,阿福覺得後背特別地冷,比冰塊還要冷。下到某層樓的時候,遇到一名年輕男子,從電梯出來正經過樓梯口。看到阿福,那年輕男子指著阿福大笑,說:「你這人真蠢,放著電梯不走,居然背著死人走樓梯,也不怕沉!」
  趴在阿福後背的女人喘著氣問:「誰是死人?」
  那年輕男子說:「都爛成這樣,還敢說自己不是死人?」阿福實在忍不住回頭看,發現那吸毒女人已經全身腐爛,臉上爬滿了蛆蟲。他嚇得大叫,把女人扔下就跑出XX大廈,沒命地往家裡方向跑,沒看到有輛出租車過來,把他撞倒。阿福驚醒,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吸毒女人的床上,牆上的鍾時間是凌晨兩點三十分。
  阿福已經分不清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爬起來就跑,中年母親醒來,拽著他問為什麼跑,阿福掙脫他跑出XX大廈,一路竟跑回家,用了半個小時,到家就昏倒了。
  看了這些經過,我覺得很凌亂,心想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個阿福是不是精神錯亂了,說話也沒有條理,把我都給聽糊塗了。我摸摸阿福的額頭,並不燙,但看到阿福臉發紅,和發燒的症狀一樣。
  「你感覺很熱?」我問。阿福用力點著頭,我用五毒油項鏈在他身邊晃了晃,顏色很深,再扳過他的身體,把衣服撩起來看後背,那個牙印又黑又紅,還腫起老高,比蠍子叮的還厲害。而縫在衣服裡面那塊辟邪符布上面沾滿了黑紅色液體,也不知道是什麼。
  這時,阿福的父母走進來,一齊給我跪下,抓著我的胳膊不放手,嘴裡「阿巴阿巴」地說著,一會兒指我一會兒又指著阿福。我幫忙把他們扶起,說肯定會盡量幫阿福。我給老謝打去電話,把情況說了,老謝說:「田老弟,我覺得這個啞巴阿福肯定是有什麼事情沒和你說實話。」
  我問:「為什麼這麼說?」
  老謝回答:「如果他昨晚遇到的事是真的,那麼就證明,那個吸毒而死的女人死得很不甘心,這點我不說你也知道。可為什麼她非要找阿福重新走一遍?並不是他當初背屍,而是和他有關吧,你好好審審他。」
  掛斷電話,我問阿福,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阿福只是搖頭,我心想老謝是不是太多疑了,阿福是背屍工,死者剛嚥氣時候的怨氣最大,撒在他身上也屬正常,能問出什麼來?但又一想,這兩年來遇到過不少隱瞞了真相的客戶,最後一問還是有事,我就想詐一詐。
  我站起來拍拍手,對阿福的父母說:「你兒子有事瞞著我不說,我也沒辦法,幫不了他。下次陰靈再找他麻煩,估計就連命都沒了。」
  在我往外走的時候,阿福的父母連忙阻攔,又要下跪,我心想這是要非折我壽不可,轉身要走,躺在床上的阿福卻伸出手,嘴裡叫著「有,有」。
  我停住腳步,問:「有什麼?」阿福流著眼淚,伸手用筆在本子上寫字。我走回去站在床前,等阿福寫完遞給我一看,全都明白了,心想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在電話裡都能聽出有鬼。
  原來,阿福確實還是有事瞞著我沒說。
  那天晚上XX大廈的保安給他打電話,讓他盡快來背屍。中年母親家在二十幾層,阿福背著她女兒下樓梯,已經過了三分之二,忽然覺得後背一陣發疼,側頭看,竟然是後背上那名吸毒女子正在咬他。
  阿福嚇得差點把女子扔下去,那女子一邊咬,一邊從嘴裡吐出口泡,嗓子眼中還發出很低的聲音。要不是在寂靜的樓梯間,這聲音根本聽不到。原來她只是吸毒過量而假死,被阿福背著這麼一顛,這口氣又緩過來了,但神智仍然是混亂的,所以咬住了阿福後背的肌肉。
  阿福已經累得渾身是汗,氣喘如牛,他下意識的想法是把女人盡快背到樓外,再告訴她母親人還沒死。等出了樓,醫院的人幫助阿福將女子的身體放進車後廂準備好的簡易棺材中,把蓋子蓋好。中年母親掏出三千港幣遞給他,阿福已經累得站不起來,他顫抖著伸手把錢接過,很想告訴她你女兒還有口氣。
第416章 再背一次
  這個時候,阿福心裡忽然湧出一個念頭。如果他說了這個事,按規矩是不能收錢的,因為只有背屍體下樓才有紅包,背活人可不行,最多只能拿個兩百塊的辛苦費。但他要是不說,那女子就很可能錯過最佳的治療機會。阿福蹲在地上,呼呼喘氣,心怦怦跳得厲害,正在猶豫到底是說還是不說時,中年母親已經上了急救車,汽車緩緩駛離,阿福最終還是沒把那句話說出口。
  回到家裡,阿福雖然累卻根本睡不著,他在安慰自己,就算他出言提醒了那女人的母親,醫院急救也不見得就能把人救活,而自己這趟活就白幹了。
  後面的事我就都知道了,阿福的父母湊過來看,見兒子寫出這些內容,兩人怒不可遏,他父親照著躺在床上的阿福就是幾巴掌,邊打邊發出阿巴阿巴的聲音,顯然十分憤怒。阿福用雙手擋著,我連忙過去拉開,在本子上寫字給他父母:「事情已經發生,就不要再打他了。人都是有私心的,阿福也是為了多賺些錢好貼補家裡,不然你們一家三口都有殘疾,靠什麼吃飯?」
  我只會簡體字,但阿福的父母能勉強看懂,他們流著淚走出臥室。我心裡也在鬥爭,心想阿福這事說大可大,說小也可小。要是被警方知道,這也算是間接殺人的罪名,但只要我不說出去,也就沒人知曉。
  要輪驅邪解降,阿贊洪班和阿贊Nangya的價格還是比較低的,於是我掏手機就給老謝打電話,將經過一說,老謝得意地嘿嘿笑:「怎麼樣田老弟,我沒說錯吧?」
  「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讓阿福去趟泰國施法,你問問阿贊洪班收費多少。」我問。老謝說這個事必須要讓阿贊師父來香港才行,因為那吸毒而死的女子怨氣在家裡,必須到現場施法,讓我等消息,他問了會報價給我。
  剛把電話掛斷,我忽然想起阿贊巴登不是就在香港嗎?他在這裡不光是為了躲避風頭,也可以接驅邪解降的生意,怎麼把他給忘了呢。我連忙給方剛打電話,他說:「你小子記性真差,記住,只要阿贊巴登在香港,以後有這種事就不用找那個老狐狸。阿贊師父從東南亞到中國施法,所收的費用中至少有一半是路費,他們不願意跑腿。但阿贊巴登人在香港,這個費用就低多了,而你還可以按照正常報價給客戶,不是賺得更爽?」
  他讓我直接給阿贊巴登打電話,港澳地區的驅邪解降費用,大概一兩萬人民幣左右,要是去內地,兩三萬也可以了,視難易程度而定。阿贊巴登現在處在避難期,再加上和方剛的交情,不會對價格太計較,差不多就行。
  要是按正常從泰國到香港驅邪的價格,我完全可以報出四五萬的價,賺頭足有一到兩倍。但阿福畢竟可憐,一想起他要靠背屍體才能生活,心裡就很不舒服。於是我告訴阿福,要想徹底解決這件事,就要從泰國請法師來香港驅邪,要收一萬五港幣。
  阿福臉上又露出難色,我生氣地說:「這個價格已經比香港本地寺廟道觀便宜多了,而且那些和尚道士也不見得能搞定。畢竟是你自己釀下的錯,要是再心疼錢,下次出事搞不好連命都要送掉,看你到時候後不後悔!」
  這道理阿福當然懂,只是他捨不得財而已,也就答應了。我打電話給阿贊巴登,將情況說了,問一萬港幣行不行,阿贊巴登猶豫片刻後同意,但讓我不要向客戶透露任何有關他個人的一切信息,我連連答應。
  我從阿福手機中抄下住在XX大廈那位中年母親的電話號碼,給她打過去,除了隱瞞阿福見死沒救的細節之外,將別的事和她一說。這中年母親連連答應,讓我們趕快過去,看來她也被女兒死後陰魂不散而苦惱呢。
  從阿福家出來,我先回酒店去休息。次日傍晚,我先地鐵後出租車,來到大埔圍村的阿贊巴登住處。那個頭骨域耶早已經收到,我讓他帶著域耶和我出發,來到XX大廈那位中年母親的家中。阿福已經在這裡等候了,中年母親聽說我是泰國佛牌專家,帶的這位是從泰國來的法師,她高興極了,拉著我說個沒完,我表示聽不懂粵語,讓她站到旁邊去聽候配合。
  阿贊巴登手裡握著黑色珠串,在吸毒女人的臥室裡念誦經咒,隨後對我說,有個女人的聲音一直告訴他,要等到凌晨兩點二十分的時候再救她,這樣才有效果,我翻譯過去給阿福和中年母親聽。
  可能是看到阿贊巴登氣度不凡,人也英俊,那中年母親操著不能再蹩腳的港普,一個勁要我問他這個那個,我告訴她,泰國來的法師脾氣都比較古怪,你最好不要惹他。中年母親不相信,我從背包裡取出那顆黑灰色的域耶頭骨放在床上,中年母親哪見過這個,嚇得臉都白了,這才老實。
  到了凌晨兩點多,阿贊巴登盤腿坐在地上,左手按著域耶,右手持黑珠串,讓阿福和中年母親坐在他對面,閉上眼睛。開始施法了,阿贊巴登低聲念誦經咒,幾分鐘後,中年母親身體開始發抖,忽然他說了一句話,似乎是「快救我」的意思。但聲調並不是她原來的聲音,而是變得年輕了,我似乎聽過,之前阿福手機有一段電話錄音,裡面那個女人的聲音就很相似。
  阿福看著中年母親,害怕地向後躲。中年母親又說了幾句,站起身躺在床上,仍然閉著眼睛,阿福在本子上寫「她說讓我快救她」這句話。
  我告訴他,就像那天一樣,把她背下去試試。向阿福要了這裡的地址,先打電話給999叫急救車,然後阿福把中年母親費力地背起來,走出房間。我連忙在後面跟著,阿贊巴登告訴我:「不能停,也不能放下。」
  按理說,那中年母親的體重也就是百十來斤,但不知為什麼,二十幾層樓梯,阿福似乎背著千斤重物,顯得極其辛苦。只下了幾層,他額頭的汗像黃豆似的往下滴。我怕他把人扔下來,就將剛才阿贊巴登的話轉告給他,讓他堅持住。
  阿福點點頭,意思是知道。我以前聽人說,人死後因為細胞失去運動力,因此會比活著的時候更沉,所謂「死沉死沉」的就是這個意思。看到阿福咬著牙,呼呼喘著粗氣,臉上的汗幾乎都要糊住眼睛,我心想,背屍工這種活,如果不是走投無路的人,是肯定不會做的,可以想像平時阿福背著各種屍體,甚至還有腐爛的和燒焦的,是一種什麼狀態。如果他不是啞巴,又怎會去做這種事。
  不管怎麼說,阿福半路並沒有停,終於把中年母親背出大廈。阿福將中年母親放進急救車中,人立刻癱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我讓急救人員馬上開到醫院,急救人員問這位女士有什麼病症,我說她昏迷不醒,快到醫院再說。
  急救車開到醫院,沒想到讓我給說中了,中年母親怎麼也醒不過來,醫生護士想盡辦法也沒用,中年母親呼吸平穩,像睡著了似的,但就是叫不醒。折騰到快要天亮,正在醫生決定轉到大醫院時,突然中年母親像詐屍似的,從急救室的病床上坐起,把兩名護士嚇得大叫起來。
  中年母親說了幾句話,我聽不懂,讓護士翻譯,她說:「這位女士說我終於得救了,以後再也不吸毒。」
第417章 來刺符
  醫生面露疑惑之色,立刻給中年母親做檢查,但最後稱並沒查出這位女士有吸毒的跡象,問我是她的什麼人,是不是有精神病史。我說只是鄰居而已,這時中年母親漸漸恢復神智,左右看了看,和醫生對了幾句話。醫生說,她問我為什麼會在醫院,我連忙回答:「她女兒因為吸毒過量,剛去世沒幾個月,她肯定是悲傷過度。」
  入院容易出院難,中年母親在醫院又做了好幾項檢查,才被准許出院。開始她不願意支持急救和檢查的費用,我告訴她,要不是泰國法師來施法,你女兒肯定還會繼續纏著你,到時候你也不會好過,中年母親這才不情願地付了錢。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鐘,阿福在附近的銀行取出一萬五千元港幣給我。回到XX大廈,我把阿贊巴登接回大埔圍村,將一萬元港幣交給他。阿贊巴登說:「那個男人身上有很重的怨氣。」從背包裡取出一塊麻布,用筆在上面寫了幾行心咒,又用域耶加持了一陣,把麻布交給我,說讓那人把這塊麻布戴在身上,可以避免感染死人身上的陰氣,我連連道謝。
  回頭我讓阿福來到佛牌店,把那塊麻布交給他,讓他以後隨身帶著。阿福對我非常感激,取出本子讓我看,稱這幾天感到特別輕鬆,不像以前那樣總是昏昏沉沉的了。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