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
大牛的言行讓魯妻更生氣,她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指著大牛:「給我馬上把盤子放回原位!」大牛一愣,似乎看出母親的憤怒,但又看了看父親和奶奶,雖然沒還嘴,卻也沒聽話。魯妻怒不可遏,站起來就要動手。
還沒等魯先生說話,魯母先發言了:「你有什麼話等吃了飯再說不行?把孩子嚇壞了,一會兒吃飯生氣噎著怎麼辦?」
魯妻生氣地說:「他怕嚇壞,那他這麼做就不怕讓別人笑話?」
「他才幾歲,知道什麼叫笑話?我兒子十歲的時候還尿過床呢,現在你問問,單位裡有幾個人敢笑話他?」魯母振振有詞。
在中國,婆媳之間的關係很敏感,魯妻只好壓著火坐回原位。魯母還以為兒媳婦理虧,撇著嘴說:「你們這些念過大學的年輕人吶,教育孩子還不如我這初中沒畢業的老太婆!」魯妻臉色很難看,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當沒聽見。
魯先生乾咳幾聲,打了個圓場。魯母拿起饅頭掰開,去蘸放在大牛面前那盤油燜大蝦的湯汁吃。我心想這湯全是油,吃了對身體能好嗎,但估計是老太太口重,吃習慣了。每次魯母去蘸的時候,大牛都用警覺的眼神看著她,生怕奶奶用饅頭順手蘸走一隻蝦似的。
吃了一陣,我才反應過來,魯母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吃饅頭蘸紅油,別的幾乎沒碰。是她不愛吃海鮮?可桌上除了海鮮,還有炒菜呢,葷素都有,難道她在減肥,可這老太太並不胖啊。
正在我瞎猜的時候,埋頭吃喝的大牛忽然抬起頭,對魯妻說:「什麼時候帶我去他家?」魯妻沒聽明白,問去誰家。
大牛的眼睛頓時瞪得比牛還大:「你裝什麼糊塗?我要去小浩家!他媽都說了把那個變形金剛送給我,你憑什麼不讓?」
這時我才明白,原來他還在糾結這個事。魯妻沒好氣地說:「人家憑什麼送給你?不許去!」大牛仍然在吵,魯妻沒理他,為了打岔,她從大牛面前的盤子裡夾了一隻油悶籽蝦,準備放到我的碟子中,說:「來,吃蝦。」大牛似乎對我有仇,看我的眼睛都要噴火了,憤怒地伸手猛推他媽媽的胳膊,那只蝦甩出去,正好飛在我身上,湯汁濺了我一身。
「你吃個屁!」大牛氣得呼呼直喘,像得了哮喘似的。
我很驚愕,連忙找紙巾擦,魯先生也過來幫我,魯妻再也忍不住,抽身來到兒子身側就是一巴掌。魯先生呼地站起來,非常不高興:「你怎麼下手這麼重?」
大牛愣了幾秒鐘,突然像瘋了似的去揪媽媽的頭髮,還用腳踢。魯母也過去,我以為她是要勸,沒想到魯母用力推了兒媳婦一把:「你什麼毛病?是不是親兒子,下這種手?」
大牛更來勁,還要追打,被魯先生擋住,大牛沒地方撒氣,看到只有我還坐在桌中,居然過來要掀桌子。他雖然只有不到十歲,但身高怎麼也有一米四幾,幸好那張桌不是折疊而是實木的,大牛雙手把著桌沿,一時沒掀動,被魯先生拉開。
魯母對魯先生說:「別拉他,這麼小的孩子,氣撒不出來會氣病的!田大侄子你先別動,就委屈一下,讓大牛把桌子掀了。」又轉頭對魯先生說快幫兒子動手。
第494章 兒媳的憤怒
我簡直說不出話,這叫什麼方法?為了幫你孫子撒氣,我居然要坐在這裡配合他往我身上掀桌子?這我可不行,連忙起身躲開,大牛更是氣得要死,像瘋狗似的躺在地上打滾。魯母心疼地蹲下來勸,可怎麼也不行,反而起了反作用,大牛邊打滾邊罵:「操你媽,操你媽!」我更驚訝了,他這是在罵誰,是純粹的出氣,還是罵沒配合他掀桌子的我?
這讓我臉色很難看,魯母伸手指著兒子和兒媳,氣得直哆嗦。我以為她是生氣兩人沒教育好孩子,髒話張嘴就來。魯母卻說:「你倆是不是白活,非要把孩子氣成這樣?當初你們還想生二胎,我死活沒同意,怕大牛受氣。現在一看,當初真不應該攔著,你們氣死大牛,我還能剩個孫子!」
聽了這話,我真恨不得馬上離開魯家,真受不了。魯妻直流眼淚:「好,你們就慣吧,看以後他能成什麼樣!」轉身穿鞋就要出門。
魯先生把眼一瞪,指著妻子:「怎麼跟媽說話呢?還不道歉!」魯妻根本沒理他,逕直出門而去。
看到老婆跑出去,魯先生剛要追,被魯母大聲呵斥:「回來,追什麼?連老婆都管不住,你丟不丟人?」
我說要出去把嫂子找回來,魯母翻了翻白眼,沒出聲。魯先生可能覺得沒面子,假裝強硬地說:「別找,她能跑到哪去?早晚得回來。」
我說:「人在生氣的時候容易出危險,萬一過馬路被車碰了怎麼辦?你就別去了,我是客人,她怎麼也得給我三分面子,有可能勸得回來。」魯先生不置可否,我連忙穿鞋出屋,乘電梯下樓出了單元口,看到魯妻在前面匆匆地走向小區大門口方向。我小跑著追上去,魯妻看到是我,又回頭看了看身後,並沒有別人,我說別看了,他們在家裡勸你兒子呢。
魯妻更生氣,一屁股坐在花壇邊上,開始哭起來。
我左右看看沒什麼人,就坐在她身旁,先勸了幾句,等她慢慢平靜下來,我摘下五毒油項鏈,拎到她面前。魯妻止住哭聲,沒明白什麼意思。我說:「這項鏈墜裡面的透明液體叫五毒油,是東南亞多種毒蟲和一些特殊材料製成的,能檢測出陰氣和陰物。離陰物越近,油的顏色就越深。」
魯妻看著我,眼神中除了疑惑之外,還露出幾分警惕。我低聲說:「你送給婆婆的那條金項鏈,我已經測過了。現在沒別人,你得對我說實話,不然你婆婆的病好不了,你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我、我沒明白。」魯妻還在硬撐著。
我笑道:「那條項鏈的雞心墜中央有道細縫,肯定是你訂做的,金匠施的點焊。裡面空心,是夾了東西吧?想驗證很容易,要不我回去和你丈夫說說?」
這話把魯妻的心理防線擊潰,她雙手捂著臉,又哭起來。我好不容易把她勸恢復,問到底怎麼回事。魯妻掏出手帕擦了擦臉,說:「我這個婆婆,那簡直就是老剋星,我進魯家門十幾年,能活到現在沒被氣死,自己都覺得是個奇跡!」
我連忙問啥意思,魯妻把氣喘勻,開始給我講魯家的事。雖然我已經目睹了很多,但經她這麼一講,我才完全理解。
魯先生小時候住在山東農村,魯母的生活習慣相當不健康,口重,吃得很鹹,而且非常節省。魯家雖然是農村出身,但他家並不窮,在當地有十幾畝地,按以前的規矩得算中農了。可魯母卻節省得讓人不理解,每次吃飯永遠都是上頓的剩菜或者菜湯,任魯父怎麼勸也沒用。
在魯先生十六歲的時候,其父親病亡,他大學畢業後進了青島啤酒廠工作。娶妻時,因魯妻家庭條件不錯,出了不少錢,幫女婿在青島買了房,小日子越過越好。魯妻對這個生活習慣極不正常的老婆婆很頭疼,畢竟是婆婆,也不好說什麼,但怕她生病,只好寄希望於丈夫出面勸阻,起碼不要讓她再天天吃菜湯或或者炒菜的底油。
魯先生有些愚孝,說他要是能勸動早就生效了,也不會等到現在。老娘從年輕時就這麼吃過來,半輩子早已習慣,就讓她去吧。魯妻說再這樣繼續下去,說不定哪天你媽會生病,冠心病就是吃太鹹導致的。魯先生還不高興,說原來你就是怕我媽生病花錢才這麼說,魯妻氣得也再不提這事。
沒孩子的時候怎麼都好說,自從兩口子準備要孩子的那一天起,魯母就開始變成「鐵路總警察」——哪段都管了。她年輕時不知道從哪裡學來大量女人從備孕到生育的全套方法,全用在兒媳的身上。有些方法已經不能用奇葩來形容,而是愚昧。比如備孕時不能吃綠葉青菜,否則孩子臉色會發綠、孕前要吃四十天「轉胎藥」來增加生男的機率、懷孕後不能照B超孕檢,對孩子有傷害、生孩子後產婦一個月不能刷牙,不然牙會掉光、絕對不能剖腹產,必須順。
像這類的理論,魯母還有很多,當時魯妻給我說了不下幾十個,我已經記得不太清,只有這麼幾項。魯妻是青島城裡人,自然不接受這些「知識」,但魯母脾氣很倔,非逼著兒媳婦遵守,因為這個,雙方從論理到迴避,再從爭執到吵架。魯先生還不算太混,知道自己老媽那些野台理論都站不住腳,所以只是表面和稀泥,暗中還是支持妻子。
兒子出生後,魯母更是急得火上房,看到魯妻用科學方法帶孩子,讓她極度不爽。孩子有時無端哭鬧,魯妻也不抱起來悠,甚至都不哄,孩子哭累了卻過去抱起來,這讓她非常不理解。
魯妻對我說:「我不是個崇洋媚外的人,但我覺得國外媽媽的育兒經有些很值得借鑒。不少人喜歡抱著孩子晃個沒完,覺得這樣孩子舒服、睡得快,卻不知道嬰兒的大腦發育不完全,反而有損傷。結果婆婆說我出嫁前在家裡當慣了大小姐,什麼也不懂。這些我都能忍,畢竟孩子是我在帶。可我總是要上班的,大牛兩歲後,我只好把任務交給她,結果就慘了。她對孩子特別嬌慣,什麼事都順著,恨不能大牛說要月亮,她也去買梯子摘。我要管教,她就死攔著,說她們母子倆和我不一樣,小時候盡吃苦了,現在下一代不能再受苦。這還不說,成天給孩子喝可樂雪碧,我發現苗頭不對,就想辭職繼續自己帶,但我丈夫反對,說這樣他媽會不高興。因為這事,我倆沒少吵架。婆婆不讓大牛去幼兒園,說會得傳染病,還說他兒子那一代人從沒上過幼兒園,不也過來了。我極力反對,還是讓他去了幼兒園。大牛回家的時候,本來是應該我帶孩子,但她什麼事都搶著做,說是讓我好好休息享福,但看到她對大牛的縱容和嬌慣我就來氣,不讓她帶孩子,她又不高興。反反覆覆幾年,幾乎都在這種矛盾和爭吵中度過。後來大牛到了五六歲的年紀,我發現他越來越虛胖,但家裡根本沒有任何碳酸飲料。後來跟蹤才知道,婆婆居然每天從外面偷買可樂給他喝,再把空瓶扔掉!」
「這種情況確實很多,我就在超市見過不少胖小孩抱著大瓶飲料。可你兒子也不說嗎?丈夫也不管?」我問。
第495章 無奈
魯妻擦著眼淚,歎氣道:「大牛和他奶最好,跟他爸的關係排第二,反倒是最恨我,因為我什麼事都要管,不由著他。這孩子對我不說實話,我也是沒辦法。」
我想了想:「那你丈夫也得管啊,他才不到十歲,不但嬌慣成性,生活習慣也不健康,別再小小年紀患上糖尿病,就糟了。」
魯妻咬著牙說:「他換的新牙好幾顆都壞了,人也發虛,看著又高又壯,其實多走幾步路都呼呼喘!以前在幼兒園,大牛經常欺負小朋友,動不動就大鬧,從孩子到老師,沒人不討厭他。現在上了學,同學都沒人和他玩。鄰居小浩家和我們關係好,但也被大牛搞得很僵,尤其變形金剛那事,他非要不可,人家不給,他居然要動手搶,還想打人。你說這不成強盜了嗎?長大可怎麼辦!我老公的話也沒用,他媽根本就不聽。那次吵架,老太太連夜收拾東西要回農村老家,說我嫌棄她。大牛也護著奶奶,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是壞媽媽,我能怎麼辦?要不是那個該死的老太太,大牛能變成這樣嗎?我恨死她了!」
聽完她的講述,我說就算這樣,你在金項鏈中做手腳,讓你婆婆倒霉,能解決什麼問題。魯妻說:「剛開始我倆結婚的時候,在城裡買的房,把婆婆接來一起住。那時候她就天天說渾身不舒服,躺在床上哼哈哎喲個沒完。去醫院看病,什麼事也沒有,大夫說就是生活習慣不同導致的心理問題。可她不信,這幾年她只要有個頭疼腦熱,馬上就說是在城裡住不慣,還說農村多麼好,生活健康。我心想,就你成天吃剩菜和菜湯,也叫健康?既然天天說農村好,那最好搬走。後來我單位同事介紹我們一家在淘寶賣泰國佛牌的,我無聊進去看,發現有那種陰物,說能起到下降頭的作用,但程度較輕,能讓人身體異常和生病,我就動心了。」
「這麼說,你婆婆臥室枕頭芯裡那個由棺材木和死人碎骨組成的陰料,就是你放的?」我問。
魯妻說:「花了兩千塊錢,我悄悄放進婆婆的枕頭裡,果然有效果,那陣子她經常做噩夢,發癔症,還大半夜出去亂跑。我告訴她有可能是城裡的東西不乾淨,讓她回鄉下住幾天試試。本來她都同意了,可我那個丈夫怎麼也不通過,說再過幾天看看。後來他找到你,先買了什麼魂魄勇的佛牌,沒效果,我還很慶幸,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居然從枕頭裡找到那塊陰料,還給燒了!」
我想了想:「為了達到把她趕走的效果,你又在那家淘寶店訂製了含有陰料的項墜?」
「嗯,我也是被逼無奈,要不然再過幾年,大牛這孩子就再也教育不回來了,現在也許還有救。」魯妻說。這點我倒是認同,畢竟他才八九歲,路還長著。
聽完牢騷,魯妻求我幫幫她,能不能別插手她家裡的這團亂麻。我說:「那也不算什麼難事,只要我假裝調查一陣,最後告訴你丈夫,說有可能是你婆婆身上之前染的陰氣沒徹底散去,導致目前身體出現異常,勸他把媽媽送回鄉下。」
魯妻連忙問:「可她戴著那條金項鏈,回到鄉下也不行啊。」我說到時候我隨便幫你編個借口,讓老太太把身上的金飾品都留在家裡,你再找機會將項墜做個替換就行。魯妻非常感激,都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