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
忽然,方剛笑容凝固住,轉頭看著鄧先生,我感到肚子裡一陣翻騰,劇痛無比。那邊的鄧先生忽然在認真地念誦著什麼,我這才覺得似乎不是剛才的胡言亂語,而好像是經咒。但我醒悟得太遲了,我疼得眼冒金星,從椅子裡跌在地上,爬不起來。方剛猛站起身,操起椅子就要去砸鄧先生,但身體一軟,還是倒在地上。
等再醒來的時候,還是在這間竹屋裡,只不過我和方剛都坐在地上,雙手和屋柱反捆在一塊。透過竹屋的窗戶看到外面已經黑了。方剛比我醒得早,正在和坐在椅中撕吃荷葉包雞喝啤酒的鄧先生交談。他問:「阿贊巴登什麼時候去的香港?我不知道。」
鄧先生吃得很香,兩手都是油,我饞得肚子咕咕直叫。看到我醒過來,鄧先生笑著:「田先生也醒了,那你就說說吧。」
「說什麼?」我還沒回過神來。鄧先生說阿贊巴登在什麼地方,找他有點兒急事。方剛看著我,我在心裡迅速捋了捋整件事,這位鄧先生顯然不是什麼在馬來西亞賣榴蓮的,他特意找到我,又拐彎讓方剛來到這裡,現在開始追問阿贊巴登的事……
我忽然想起之前阿贊巴登和我們說過的話,他說菲律賓鬼王有三位正式的徒弟,第一個是中國人姓于,第二個是馬來西亞人,叫登康,第三個就是跳樓而死的皮滔了。而此人自稱姓鄧,難道他就是這個登康?
看著我猶豫的神色,鄧先生說:「你在打什麼算盤?」我直接問你是登康吧,鄧先生哈哈大笑:「能猜出來也不容易,但這位方剛先生比你猜得快。」
方剛哼了聲:「阿贊巴登又不是我兒子,我怎麼知道他去了哪裡!」
登康把一根雞骨頭扔在地上,用毛巾擦了擦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玻璃瓶,裡面裝著淺灰色粉末。他說:「你們和阿贊巴登這麼熟悉,應該瞭解鬼王派的手段。我是馬來華人的後裔,先祖姓鄧。咱們怎麼說都是中國人,也算同一個老祖宗。鬼王的徒弟皮滔和人鬥法,從樓上跳下去摔在汽車上,死得很慘。後來得知是三名降頭師共同對付他,其中好像就有阿贊巴登,而阿贊巴登居然也和鬼王學過法術,這其中的關係太微妙了,我搞不清楚,只好向兩位請教。但你們要是不肯配合,那我只好先禮後兵了。」登康的中國話說得相當不錯,用詞軟中帶硬,看來和中國人沒少打交道。
「你什麼意思?」我問。
登康說:「這是我師父鬼王前些天最新製作加持出來的怨骨降頭粉,中降者會發瘋發狂七天,就和患上狂犬病差不多,然後眼珠充血爆裂而死。還沒試過,我想在二位身上試試,誰自告奮勇?」
我嚇得渾身發抖,方剛大罵:「你這傢伙,管你是不是鬼王派的,來泰國對我們下黑手。你知道我方剛是誰嗎,我認識的黑衣阿贊比你見過的都多!你敢整我,我讓你出不了泰國!」
登康笑了:「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是從中國廣東偷渡到泰國來的,無親無故,就算朋友多又怎麼樣,有幾個願意在你死後還替你出頭的?估計他算一個,可也被我抓了。」他指著我說。
不得不說,這個登康看問題很準,說的也有道理。方剛正要說什麼,我肚子又咕咕叫起來,聲音很誇張。登康瞪著我:「你的肚子能不能過一會兒再叫,沒看見我在說話嗎?」
我氣得直樂:「要是我也像你這樣剛吃飽,肯定不會叫,可惜肚子不聽我的。」
「原來是餓了,沒關係,這裡還有一隻雞,特意給你們買的。只要你們告訴我想知道的事,這雞和啤酒就是你們的。」登康指了指木桌上的另一隻包在荷葉裡的雞,還真有。我心想他再能吃也不可能消滅兩隻雞,難道真是給我倆準備的?
方剛大聲說:「少和他廢話,他餓死也不會給我們吃!」
登康臉色不太高興:「方老闆,你這話就不對了,我不是飯桶,一個人能吃兩隻這麼大的雞嗎?」方剛破口大罵,讓登康立刻把他解開,不然就把他大卸八塊。登康又笑了,拿著小玻璃瓶慢慢走到方剛面前,方剛用力蹬他,登康輕巧地跳開。又走到我側面,慢慢擰開玻璃瓶的軟木塞。
他說:「田老闆,想不想試試?」我連連搖頭,他說那你就告訴我。方剛在旁邊一個勁說別告訴他,不能害朋友。登康指著我:「他算不算你朋友?」
方剛哼了聲:「廢話,怎麼不算!」
登康說:「你要不是說,我就把怨骨降頭粉讓他吃下去,這降頭只有鬼王能解,要是他死了,那這條命就是你害的。」方剛說你放屁,登康也不多說什麼,左手用力去捏我的嘴。我連忙求饒,說不想喝,登康說那你就招供。方剛在那邊大叫不能招,登康極不高興:「你這人真會充好漢,寧願看著朋友受苦也不說,田老闆交了你這樣的朋友,真是瞎了眼。」
「你才瞎了眼,這方法是我十幾年前用過的,省省吧!」方剛冷笑。
登康又來到他側面,伸手去捏他下巴:「那就先給你來,看你的朋友會不會救?」
方剛毫不示弱:「來就來,我在東南亞混十幾年,早就死過幾次,還怕你!」居然主動張開嘴。登康反倒有些意外,但要是不繼續,那就等於告訴我們,他不敢真下手。他哼了兩聲,就要把玻璃瓶中的粉末往方剛嘴裡倒。
第503章 疾降
在我得知此人是鬼王的第二個徒弟登康時,就在腦子裡開始盤算,阿贊巴登既然已經從香港失蹤,不管被害還是逃跑,我們都不知情,但既然被人尋上門,那件事是怎麼也瞞不住。最主要的是,登康這個人從感覺上來判斷,就和蔣姐、姜先生、皮滔這類人完全不同,他雖然也是鬼王的徒弟,明顯是個黑衣降頭師,眼神中也透著精明、狡黠和狠辣,但我卻覺得少了一種東西,就是陰險。這是一種奇怪的直覺,所以我喝道:「停,我來說。」
登康要的就是這句話,方剛看著我:「你小子想當叛徒?」我說那倒不是,只是覺得登康師父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人,有必要和他說清楚。
方剛說:「那你可看錯了。」登康被我戴了頂高帽子,表情有幾分喜悅,就瞪了方剛一眼,拉過椅子在我側面坐下,讓我快點兒講。
我歎了口氣,心想硬撐著也沒用,那怨骨降頭粉要是真給方剛服下去,我就得眼看著他變成瘋狗,那場面我無法想像。於是我就從怎麼在泰國和蔣姐結仇,梁子越來越大,後來她怎麼通過鬼王用橫死新娘的引靈符給方剛落降,又讓皮滔來泰國暗害我,直到我們三位阿贊對皮滔等二人的事說了個詳細。
登康聽得眼睛都直了,方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撇著嘴用眼角看我。
「居然有這種事,怪不得鬼王和那個四川來的白嫩女人關係密切,皮滔去泰國,原來也是她出錢雇的!」登康自言自語。
他又問阿贊巴登去了哪裡,我搖搖頭表示真不知道,登康歎了口氣,拿著玻璃瓶又要給方剛灌粉末,我急了:「我把這些全都說了,有必要非瞞著阿贊巴登的去向?陳大師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才知道他消失了,你就算把我們倆全都弄死,我們也不知道啊!」
登康雙手一攤:「可我不知道他的去向,怎麼回菲律賓交差?」
我無奈地說:「登康師父,這個我們真不知道,總不能隨便編個地方讓你去找。」登康指著我,對方剛說:「方老闆,你得向田老闆好好學習,這才叫配合!」方剛哼了聲,鄙夷地看著我,沒說話。
登康問我在泰國做了幾年牌商,生意如何,都認識什麼師父。我如實相告。他在屋裡走了幾圈,從懷中又掏出另一個小玻璃瓶,把裡面的液體分別讓我和方剛張嘴喝下。我很生氣:「都已經把所以的事全告訴給你,怎麼不講信用?還讓我們吃降頭水?」
「這又不是剛才的怨骨降頭粉,是另一種降頭水,半個月內不會發作,但每隔十五天都要服用解降水,不然你們就會越來越困,幾天後就在睡覺中死去。」登康告訴我們。十幾分鐘後,我和方剛都覺得睏倦不已,昏昏睡去。
再次醒來後,我和方剛都大為意外——登康居然把我和方剛的綁繩全部解開了。我和方剛不敢相信,慢慢站起來活動著手腳,頭還有些發昏。登康指了指桌上那隻雞:「吃吧,冰箱裡還有啤酒。」
方剛冷哼幾聲:「寧當飽鬼,也他媽的不做餓神,吃就吃!」他走過去扒開外面包著的荷葉,撕下雞腿就啃。登康笑著對方剛豎起大拇指,我也坐過去開吃。
在我們吃的時候,登康說,他前幾年一直在台灣和香港活動,現在主要活動於台北和吉隆坡兩地往返,與師父鬼王碰面不多。半個月前回菲律賓找他辦事,才知道皮滔已經死在了泰國,鬼王順便差他去打聽。
「這事其實和我沒關係,皮滔這傢伙和師父一樣,給錢就落降,管你是親爹還是老婆。我和他們不同,我也喜歡落降,但把它當成一種娛樂,所以在菲律賓修了幾年黑法,我沒搞死一條人命,鬼王還說我沒用,其實是我不喜歡。皮滔怎麼死的,死在誰手裡,這些我根本就不關心。」登康說。
方剛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我問:「登康師父,你讓我們服下那種半個月後發作的降頭水,有什麼用意?」
登康笑了:「你們二位都是在泰國比較有知名度的牌商,生意做得也比較大,所以我想讓你們幫個忙。」
我問:「什麼忙?」
登康說:「你們應該知道,人選擇修法是為了什麼,阿贊師父和降頭師又最喜歡什麼。」
方剛斜著眼問:「還不是為了錢?」登康搖搖頭,他告訴我們,修法者有兩種,一是正統者,如龍婆、古巴和魯士,還有少量的白衣阿贊,他們願用法術幫助別人,是出於善念。而那些專修黑法的阿贊和降頭師,一部分為錢,另一部分則是為了享受人能和陰靈溝通的快感。所有的黑衣阿贊都是這個心態。
聽了他的話,我和方剛都沒明白登康到底想表達什麼,他笑著說:「我也是降頭師,無論解降還是落降,都需要很多陰料,普通的料我自己就能弄到,但那些重料就不好找了,這就要你們幫忙。」
「你給我們喝降頭水,就為了讓我們替你去找極陰的重料?」方剛問。登康點點頭,我問什麼樣的算極陰重料,怨骨?橫死孕婦的胎兒?
登康說:「都算,也都不算,這些東西需要有用,但已經提不起我的興趣。你們要給我找最難遇的、最陰的陰料,越陰越好,至於具體是什麼東西,你們憑經驗自己把握。我這段時間都會留在泰國,電話號碼田老闆知道,有事隨時通知。」
方剛問:「那我們要給你找到什麼時候,你永遠不滿意,我們豈不是要為你免費當一輩子長工?」登康哈哈大笑,說我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壞,只要你們能找到令我眼前一亮的東西,說不定當時就會給你們徹底解開身上的降頭。另外,最多兩個月內,你們還必須得打聽出阿贊巴登的具體下落,光知道去了老撾不行,鬼知道現在他在什麼地方,說不定又去了其他國家。要是打聽不出來,他回菲律賓就無法交差。
在竹樓睡了一晚,次日我和方剛離開這裡,來到老謝的住處。在飯桌上,聽說了我和方剛的遭遇,老謝說:「這事也不能怪田老弟,在那個節骨眼,他要是不說,你就得中那個什麼怨骨降,太可怕了!」方剛瞪了他一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