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節
我和登康坐到那張桌左側的座位上,中間隔著一道折疊屏風,但屏風中有幾道細縫,可以用來觀察。登康的域耶放在一個大背包中,即使坐著,背包也斜挎在身上。我隨便點了幾種午茶點心,與登康慢慢吃喝。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大堂經理快步走向門口,滿面春風地說:「金老闆,座位在那邊,已經給您留好啦。」我連忙回頭看,只見兩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由樓梯口走出來,其中一個人就是照片中的金先生,另外那人比金先生胖多了,很像王晶的父親王天林,肚子極大,約有五十來歲。
兩人都夾著皮包,金先生走在後面,胖子走在前面,在經理的帶領下坐到牆角那個位置。為了確認目標,我早已把手機調成靜音,在兩人走向座位的時候,悄悄給他們拍了兩張照片。挑出一張沒模糊的,用彩信發給瓊姐。
兩分鐘後瓊姐回復:「沒錯。」
收起手機,登康看了看我,我微微點頭,登康拉開皮包的拉鏈,左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著那瓶降頭油。我示意他先等一會兒。
透過屏風的縫隙,我看到那胖子坐在椅子上,肚子腆得很高,表情倨傲,金先生臉上賠著笑,將菜單雙手遞到胖子面前,讓他點菜。胖子連看都沒看,不耐煩地把手一揮,用普通話說了句隨便,聽起來和老謝口音差不多,應該也是湖北人。
金先生點了不少東西,服務生走後,他問:「吳老闆,這幾天在香港玩得還好吧。」
胖子嗯了聲:「還好吧,就是昨天那個女孩太沒意思了,還沒來得及換幾個花樣,她就開始擺臉色,他媽的。」金先生滿臉堆笑,說肯定是新來的不懂事,以後換好的給您。我心裡暗笑,就衝你這大肚子,還有換花樣的能力嗎?
菜上來後兩人邊吃邊聊,胖子很能吃,金先生根本沒怎麼動筷,基本都是在傾聽對方的一言一行,表情很緊張,似乎生怕得罪人。胖子一直在數落金先生辦事不力,每次來香港都讓他不高興。金先生的笑臉很僵硬,一看就是心裡不爽,但卻不敢說。
「金老闆,我這個人的愛好你應該很清楚,」胖子嘴裡吃著,用筷子指著金先生,「我不好煙不好酒,就是喜歡玩幾個姑娘。香港這麼大,難道就沒有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金先生無奈地笑:「其實肯定有,只是我沒找到而已,要不這樣吧,您今天把合同簽了,我保證接下來的十天內,讓您天天當新郎,夜夜入洞房,都是您喜歡的短髮姑娘!」
胖子撇著嘴:「算了吧,每次都這樣說,可哪個姑娘也沒達到我的要求!昨晚那個雖然是短髮,皮膚也白,但年紀太輕了,才十八歲,比我女兒還小,那還能爽嗎?我要有和老婆上床的感覺,你懂嗎?」
「這個……我盡量。」金先生笑著。
胖子捻著手上一串亮得能當鏡子照的黃花梨佛珠:「你這個人,就是不會做事。我從哪裡進貨不可以,非要從你金老闆手中,有錢還愁花不出去?你總說生意不景氣,處境困難,可我又看不到你的誠意。」金先生連連點頭,屁也沒敢放半個,只是賠著笑。胖子指著金先生說,看看你,就知道賠笑臉,一點骨氣也沒有,從我和你談第一筆生意開始,你就是這副表情,我都看煩了。你在家裡也這樣吧,是不是老婆說了算?
金先生嘿嘿笑著:「您連這個都知道,佩服佩服!」他的表情和神態讓我想起了老謝,兩人都是為了談生意賺錢而極盡謙卑,也是不容易。
這時,胖子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問:「前天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是你老婆?」
金先生說是,胖子哼了聲:「你這傢伙還很有艷福,生意做得不怎麼樣,老婆卻很好嘛!」金先生尷尬地笑笑,沒說話。胖子又說:「怎麼,我說得不對?你老婆要身材有身材,要皮膚有皮膚,要胸有胸,要屁股也有。短髮俏皮又成熟,真不錯。尤其昨天她穿的那件黑色連衣裙,是什麼料子的?看起來很有彈性,還是低領口的,那胸……嘖嘖嘖。」胖子邊說邊回味。
我和登康互相看看,不由得失笑。金先生低頭喝著湯,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也很僵硬。胖子把上半身從椅背上直起,臉上露出笑容:「金老闆,介不介意讓我跟你老婆認識認識?」
金先生停住動作:「吳老闆,您這、這是什麼意思?」
胖子一臉壞笑:「沒什麼,就是想和你老婆交個朋友,以後我再來香港,要是你沒時間,就可以讓她陪我談生意。」
「這怎麼行?」金先生仍然帶著笑容,但那笑已經很扭曲。胖子認真地說怎麼不行,我看你都看煩了,這生意還怎麼談,你老婆無論從哪方面都是我最喜歡的類型,有她坐在我面前,我心情也舒服。
沒等金先生找到詞回復,胖子把臉湊過去,低聲問:「你老婆,那方面怎麼樣?好不好?」
金先生沒明白:「什麼好不好?」胖子不耐煩地說哎呀就是緊不緊,騷不騷。金先生臉色驟變,長長吐了幾口氣,已經完全沒了那種謙卑的笑容,表情很嚴峻,眼睛盯著桌上的湯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呼呼吐氣。
胖子明顯看出金先生胸中的怒氣,他也收起笑容,尷尬地乾咳幾聲,說:「金老闆,今天就這樣吧,我也吃飽了。」
金先生抬頭看了看他,迅速調整表情:「那這份合同咱們還是——」胖子把手一擺,說以後再說,今天我沒心情,說完抬屁股就走。金先生站起來剛要攔,胖子用力把他推坐在椅子裡,頭也不回地走了。
登康悄悄將背包的拉鏈打開,右手探進去,看來是準備動手。金先生坐在座位中,一動也不動,眼睛呆呆地盯著桌面,就像被施了定身法。登康剛要站起身,金先生忽然發出一陣笑聲,把登康嚇得又沒敢動。我也以為他發現了什麼,立刻警覺起來。
再看金先生,他一邊坐著,一邊發出陣陣笑聲,好像有什麼非常可笑的事。笑著笑著居然又哭起來,把頭抵在桌子上,越哭越傷心。我這才明白的,原來他剛才是痛苦的笑。也難怪,無論換成是誰,被生意夥伴用語言調戲自己的老婆,都會傷心。登康把玻璃瓶中的降頭油抹在手指上,嘴唇一張一合,慢慢站起身,右手仍然伸進背包中,繞過屏風來到金先生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551章 鬼降有效
他故意把拍的位置往上提了提,將降頭油抹在金先生脖子上。金先生立刻抬起頭,以為登康在勸慰他,帶著笑容說:「哦,我沒事,我沒事。」迅速擦了擦眼淚,從皮包中取出幾張鈔票扔在桌上,起身走開。
等金先生下樓梯離開之後,登康去衛生間洗過手,再坐回座位,對我點點頭,繼續喝自己的湯。我給瓊姐發短信,只打了兩個字:「成功。」
瓊姐回復:「以後怎麼辦?」
我和登康吃完飯,離開餐廳乘出租車回到酒店。登康說:「我給金先生下的是鬼王派獨門的魂魄降,一般情況下,從現在開始到十天左右,金先生就會出現各種異常,比如噩夢、夢遊、幻聽幻視、狂躁等精神病症狀。到了那個時候,只要在距離客戶二三十公里的範圍之內,我催動經咒,就能控制他的行為和動作。」我不由得一陣陣膽寒,真是山外有山,沒想到鬼王派的降頭居然這麼厲害。之前阿贊巴登和阿贊Nangya都施過魂魄降,阿贊Nangya那次是給印尼的汪夫人,而阿贊巴登是給蔣姐,但兩人都得在對方附近不能太遠的距離才生效。
不過,我也想起之前阿贊Nangya曾經和我說過的話,她外公是緬甸北部的著名降頭師,能在幾十公里外讓對方跳樓自殺,看來和登康的法力差不多。而登康只是鬼王派的二徒弟,還有個姓于的中國人是首徒,如此說來,那位於師父和鬼王本人的降頭術是不是更加厲害?我不知道。
將這個結果以短信發給瓊姐,她回復說很好,會密切留意他的狀態。
我直接發短信問:「金先生是你丈夫吧?」瓊姐沒回復,其實我也是只是猜測,想詐詐她而已,如果不是也沒關係,如果真讓我猜對了,瓊姐必定會心虛。但對我來說其實已經無所謂,錢都拿到手了,還管這麼多幹什麼。
兩天後,瓊姐發短信:「他半夜光著身子出去在街上走,被警察送進警署。」
三天後,瓊姐發短信:「吃飯的時候,他說有人在菜裡下了毒,想掀翻餐桌,還把盤子打碎。」
四天後,瓊姐發短信:「他公司的同事給我打電話,說他開會時指著一個看不見的人大罵,說那人不要臉,居然想打他老婆的主意。」
我把這些短信一一給登康看,登康點點頭:「不錯,什麼時候此人的狂躁症狀達到快被送進精神病院的程度,我這邊就可以動手了。」我回復短信告訴瓊姐,不要讓你老公被送進精神醫院,要不然的話,不好施法。
瓊姐回復:「我什麼時候說過他是我老公?再次警告你,不該說的話請不要說,否則會給你帶來麻煩。」我失笑,心想都這時候了還裝什麼強硬。對香港的有錢人,我還是比較忌憚的,但對瓊姐卻怕不起來。以我的猜測,那位金先生估計十有八九是她的老公,以那天在餐館他和胖子吳老闆的談話中能看出,金先生的生意並不太景氣,至少不是陳大師那種巨富,頂多就是有個千八百萬身家的公司老闆,甚至可能還不到。如果真是大富之家,瓊姐肯定不會親自和我碰面談這種事,早就僱人辦了。
正在我和登康聊天的時候,瓊姐又發來一條短信:「近期在香港,如果有人托你給別人解降頭,希望你不要插手,就算陳大師介紹的生意也不行。等金先生的事解決之後,就隨你的便。」
這話讓我不解,我明白她是怕金先生懷疑自己中了降,在機緣巧合之下,直接或間接找到我來解降。我回復說沒問題,心想你管得也太寬了,難道在香港這段時間我任何解降的活也不能接了?總不會樁樁生意都是你老公托的人吧。
不過,既然瓊姐特意這麼叮囑,就更坐實了我的猜測,她和她老公肯定和陳大師都很熟,瓊姐知道陳大師開有一間佛牌店,還有個專門從事泰國佛牌供奉物生意的田顧問,而金先生也知道這些信息,搞不好夫妻倆當時是一起跟陳大師聊的這些話題,所以瓊姐才非常擔心金先生找到我。
同時我也很奇怪,瓊姐給自己老公下降頭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非要去陳大師的佛牌店找我辦,這不是故意給人留線索嗎?後來我一想,瓊姐對泰國佛牌不瞭解,也沒有熟人,她肯定怕被騙,怕花錢收不到效果,甚至被人抓住把柄勒索,那就慘了。所以才冒險去陳大師的店裡找我的聯繫方式,她可能覺得,我是陳大師的好朋友,也是合作夥伴,人品應該沒那麼差,會去勒索她吧。
登康聽了我的疑問,笑著說:「那是好事,要是金先生真找到你,一定要把生意接下來,這樣不是可以賺得更多?」
「你想得簡單!」我表示反對,「你解了金先生的降頭,瓊姐那邊怎麼交待?收了錢沒辦成事,她會和我們善罷甘休?就算她不是什麼巨富,但被人找麻煩總不是好事,現在花十幾萬就能找殺手要人的命,香港那麼多黑社會混混,估計十幾萬港幣都不用了,幾萬就夠。」
聽了我的話,登康只嘿嘿地笑,沒說什麼。
轉眼五天過去了,那天,陳大師辦事路過佛牌店,就進店坐了一會兒。聊了十幾分鐘,他建議和我共進午餐,說有家餐廳不錯。我很奇怪,陳大師這麼忙,平時沒什麼時間來找我吃飯,除非有事要談。
陳大師開車載我朝我所住的酒店方向駛去,半路上,他說:「其實我是有事找你,我有個朋友,姓金,和我關係不錯,其實我是先認識的他妻子。金先生這幾天突然患上很奇怪的病症,大家都說他精神失常,他來我的風水堂找我,說有人懷疑他是中了降頭。以前我對他們夫妻提過佛牌店的事,還說起過你是店裡的高級顧問,常在泰中兩國來回跑,認識很多法師。所以他托我和你聯繫一下,想和你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