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節

  黃老闆扔掉香煙,問有沒有辦法解決,這個榴蓮取出來後,還會不會再次長出來。我搖搖頭:「那倒不會,下降頭都要用到一些原料,如姓名、毛髮、貼身衣物、指甲、體液、照片甚至寫過字的紙等等,在施法落降的時候,這些原料會燒掉,就算有兩份,艾倫人在香港,降頭師在東南亞是無法施降的,隔著幾百上千公里呢。」
  這讓黃老闆長吁了口氣,我問他艾倫的東南亞行程是怎樣的,遇到過什麼人和事。黃老闆想了想:「他只去了馬來西亞,在雲頂賭了幾天,在吉隆坡玩了兩天,和一個叫米莉的姑娘,也是我KTV裡的小姐,很漂亮,比那個阿蜜漂亮得多。」
  我笑著點點頭,心想這個艾倫真走運,有個開KTV的爹,店裡的美女不說隨他泡也差不多,甚是羨慕。
  「遊玩的過程中有沒有得罪過誰?」我問。
  黃老闆搖搖頭:「沒有,我們這些生意人難免有對頭,但艾倫去馬來的那幾天,肯定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衝突,這一點我能肯定。」
  我說:「那就只能解釋為,是之前在香港結下的仇家,對方很熟悉艾倫的生活行程,趁他去東南亞玩的時候,偷偷下手。」黃老闆咬著牙點頭,說要是被他查出是誰幹的,一定砍掉他的腳,讓他後輩子再也不能走路。
  他問我:「有沒有什麼辦法找出下黑手的人?」我說用南洋邪術不能,除非那個降頭師再次施降,而且就在附近,這樣才能被阿贊師父感應到,否則就只好用常規辦法去調查了,但我不是偵探,也沒有這個能力。
  黃老闆很生氣:「難道非要那個混蛋再對艾倫下手,才能搞定他?」我只好說目前還沒有特別好的辦法,畢竟你在明處,人家在暗處,想下手的話機會多得是,艾倫自己也不可能知道究竟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中的招。
  這時黃老闆接到電話,對我說是阿蜜打的,我倆回到病房,看到有兩名主治醫師在病房中,給我們講了艾倫的事,說他渡過危險期,但內臟炎症還在,至少要恢復兩三年,才有可能達到健康時百分之八十的程度。
  在香港呆了幾天,這天中午阿蜜給我打電話,說艾倫已經能和人簡單交談十來分鐘了,黃老闆想讓我過去看看。我乘出租車再次來到醫院,坐在病床旁邊,和艾倫聊了一會兒。結局和我想像中差不多,他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次馬來之行有什麼異常。
  我說:「這也難怪,躲在暗處偷偷下手,防不勝防啊。對了,你有沒有聽到過什麼奇怪的聲響,比如像誦經似的嗡嗡聲、忽遠忽近的說話聲,或者有什麼異常感覺,比如渾身燥熱冰冷,幻視幻聽,做奇怪的噩夢……」
  聽著我的話,艾倫迷茫地想了半天,最後搖搖頭。黃老闆急得說:「你再仔細想想,這位田顧問是陳大師佛牌店的泰國專家,專門能解決下降頭的事,要是你不配合,他就沒法幫你揪出那個傢伙,懂嗎?」
  我抬手示意他別吵,黃老闆悻悻地不說話了。我對艾倫說:「你再好好想想,從頭開始回憶,在馬來西亞下飛機,直到登上回香港的飛機這段時間,每件事都算上。很多時候,最平常的事情才是關鍵。」
  艾倫虛弱地說:「可是……最平常的事情那麼多,要我怎麼回憶?」我對黃老闆說,要不要把那個叫米莉的女孩叫來,幫著回憶回憶,黃老闆沒說話。艾倫似乎來了精神,追問米莉在哪裡,黃老闆說你不要管了,我一會兒就帶田顧問去找米莉問話。
  出了病房,黃老闆低聲告訴我,自從艾倫開始有腹疼的症狀,那個叫米莉的女孩就失蹤了,他懷疑米莉已經被人收買,她和艾倫平時經常在一起,也只有她有機會接觸到艾倫的貼身衣服和毛髮等東西。
  我問米莉是否是香港本地人,黃先生點點頭。我想了想:「給艾倫下降頭,就算最後達到目的,施降者也得不到什麼實惠,應該就是為了尋仇出氣。因為要是想搶生意或爭地盤,也是對你下手,而不是你兒子。既然得不到太多實惠,那麼恐怕也不可能出大價錢去買通米莉,估計有可能是半買半嚇,讓她在香港暫時不露面,等風聲過去之後再出來。如果要想把她送出國,那起碼得付一筆錢,有人和你結過這麼大的仇嗎,花這麼大力氣和成本,要整死你兒子,就為了洩憤?」
  黃老闆說:「他媽的,有兩個人的嫌疑最大!一個是盧老闆,另一個是阿南。」經過黃先生的介紹,我得知盧老闆也是開夜總會的,距離黃老闆的店不遠,規模差不多,平時互相經常搶生意。有一次為了爭兩位有錢的公子哥,兩家KTV的保鏢還打了起來。
  而那個阿南就是黃老闆KTV的前任老闆,因為欠下巨額賭債還不起,只好低價把經營權轉給黃老闆,後來阿南想湊錢贖回經營權,但黃老闆不同意,兩人起過爭執。
  這件事我幫不上什麼忙,只得告訴黃老闆以後讓兒子出行小心,尤其遇到我說過的那幾種情況,更是要加幾倍的謹慎。
  再次和黃老闆聯繫,已經是二十多天之後,那天晚上,我正在考慮今晚吃什麼的時候,接到阿蜜發給我的短信:「馬上來XXX道XXX夜總會,米莉找到了。」
  我心想,就算找到了她,又為什麼叫我過去,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我去了也不能幫你們拷問吧。但既然阿蜜找我,也肯定是黃老闆的意思,我只好硬著頭皮又去了阿蜜說的那家KTV夜總會。
  這間夜總會還真豪華,比之前香港打手興哥罩的那家大得多,也更高檔。阿蜜帶我上樓,順著走廊拐了幾個彎,半路遇到兩名強壯的年輕男子,都穿著黑色半袖T恤衫,身上肌肉都鼓鼓的,剃著平頭。他們看到阿蜜,就伸手朝左側指了指,再拐到另一條走廊,阿蜜指著一間半掩的包間門,說:「米莉就在這裡,她全都招了。」
  路過的時候,我朝門裡看了看,頓時嚇得腿發軟。裡面是個只有兩排L型沙發的小房間,有個穿裙子的年輕女孩半躺在地上,頭上和臉上全是血,幾乎看不清五官,不知道挨了多少打,一動也不動,不知道死了還是昏著。
第575章 刀扎肉
  連忙緊走幾步,雖然在東南亞見過不少阿贊和降頭師之間的鬥法送命,那時候反倒沒有這麼害怕,可現在看到這場面,我卻嚇得不行,可能是因為這種事覺得離我更近吧。
  最裡面的房間是包著真皮的大門,有個寬敞的辦公室,黃老闆坐在沙發上,架著二郎腿抽煙。看到我來,他示意讓我坐下,又讓阿蜜出去,對我說了些話。
  按照米莉的招供,給艾倫下降頭的就是那個盧老闆,他用十萬港幣買通了米莉,讓她收集艾倫的那些東西。再纏著艾倫帶她去馬來西亞遊玩,至於下降頭的方式,則是分兩步走。第一步是要把塗有降頭油的榴蓮肉讓艾倫吃下去,可艾倫不喜歡榴蓮和菠蘿蜜這類東西,米莉好說歹說,稱這是全世界最好吃的「貓山王」榴蓮,你要是吃了,晚上我就好好讓你爽。
  在米莉的勸說下,艾倫還是吃了那塊榴蓮肉,然後半夜在酒店裡,那位降頭師就在隔壁,施法的時候,艾倫正和米莉行周公之禮,男女之事時的興奮度,很好地掩蓋了降頭師在施法時念誦經咒對他產生的影響,所以他怎麼也回憶起來。
  回到香港後,米莉發現艾倫的肚子越來越大,她知道任務完成,就立刻消失了。艾倫的手術成功之後,黃老闆四處叫人,分別死盯阿南和盧老闆這兩個犯罪嫌疑人,還是有效果的。某天在跟蹤盧老闆一個保鏢的時候,一直跟到茶果嶺那邊,發現那保鏢在某木屋中進出,最後離開。
  黃老闆的人成功地在木屋中將躲藏的米莉抓到,後來帶回去嚴刑拷打,她就全說了。
  「米莉說,那天聽盧老闆的兩名保鏢聊天,好像那傢伙已經知道我兒子手術很成功,但他不死心,還要把降頭師請到香港來。」黃老闆說。
  我這才明白他找我的用意,說:「落高級的降頭,比如魂魄降、靈降之類,就要用到和目標人物有關的原料,這個必不可少。要是用事先製作好的降頭水或降頭粉、降頭油這種東西,下的降頭都比較低級,當然除了蟲降。如果是後者那就很難防,你總不能讓你兒子每天一日三餐的飲食都頭到盯到尾,他總是要出去吃飯的。要是前者還好辦,我這邊可以找法術厲害的降頭師,讓他和艾倫同行,只要有降頭師開始施法,他立刻就能感應得到,並開始用黑巫術反擊。至於誰死誰活,就要看哪一方的法術更高了。」
  黃老闆聽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想了半天才說:「他媽的,這可怎麼辦!」
  和黃老闆商量了一陣,他決定還是先將法師請到香港,然後繼續派人盯死盧老闆,包括和他有關的那些人,比如保鏢、夜總會的幾名管理者,和盧老闆的兩個表弟。
  我告訴黃老闆,馬來西亞有位叫阿贊登康的降頭師,是菲律賓鬼王派高徒,最擅長的就是落鬼降,幾乎無人能解。黃老闆立刻說,那就快把他請來,價錢好商量。
  忽然,黃老闆愣住了,我嚇了一跳,以為他也中了降頭,沒想到他說:「他媽的,我怎麼就沒想到?與其天天防備,不如主動出擊!田顧問,你馬上去把那位阿贊登康請到香港,直接讓他給盧老闆下個死降頭,搞死他!」
  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暗想怕什麼來什麼,不想參與這種人之間的爭鬥,可卻還是避不開。黃老闆立刻走到辦公桌前,用金筆填了一張五萬港幣的現金支票給我,權當讓登康到香港的誠意金,讓我馬上去辦。
  「我還不知道那位阿贊登康師父是否在馬來西亞,有沒有時間來,先讓我打個——」沒等我說完,黃老闆把手一擺,說那就再請別法師,但只要厲害的,能把人整死的,你看著辦。
  真是騎虎難下,我只好收下支票,離開KTV回到酒店。肚子餓得不行,在附近的找了家餐廳吃飯墊肚子,順便給登康打去電話,問他是否有空。
  登康問:「田顧問,你又有什麼好生意介紹給我?」我心想這傢伙怎麼從來就沒說過「沒空」這兩個字?就把黃老闆這個事說了。
  「我馬上飛去香港,事成之後你再付我報酬,別忘了幫我把價錢盡量抬高,我相信你。」登康嘿嘿笑著。掛斷電話,不知道為什麼,我這心裡總像懸著東西,無法踏實下來。回想起這兩年多接的下降生意,凡是大的波折都出在這類事件上。比如印尼的汪夫人那次,我和方剛還有阿贊Nangya就差點兒回不來。而興哥那次則是因為和香港黑社會扯上了關係,導致陳大師鬼附身跑去台灣。
  現在這個可好,既是下降頭,又和香港這些撈偏門的人有關,真是不好搞。我既害怕出事後不好收場,又被高利潤所吸引。黃老闆不但有錢,為了兒子這個事也幾乎是不計成本。其實落個死降的話,有五千港幣就已經足夠,可在黃老闆眼裡只是訂金,他連價錢都沒問。可能他也不懂行價,認為買一條人命怎麼也得十幾二十萬吧。
  兩天後,登康來到香港,我把他引見給黃老闆,黃老闆看到登康其貌不揚,穿著馬來人的藍色短袍,並沒有表現出太熱情和重視,可能是看不出這位登康師父有什麼過人之處吧。
  在夜總會對面的一家餐廳吃飯,黃老闆夫婦特地宴請登康和我,艾倫還在醫院躺著不能出席,包間內只有四個人,外面站著黃老闆的保鏢,之前我在見米莉的時候看到過他。
  席間,黃老闆的夫人談起東南亞降頭術,問登康有沒有把握下死降給盧老闆,話裡話外對他有些懷疑。登康沒正面回答,問黃老闆外面的那位保鏢是否帶了刀來。黃老闆沒明白,將保鏢叫進包間,關好門,說了意思,保鏢警覺地看著黃老闆,又看看登康,以為老闆想讓他動手。黃老闆示意沒事,保鏢撩開西裝下擺,從後腰抽出一把匕首遞給登康,登康沒接,卻伸出右臂,挽起衣袖,將裸露的小臂平放在桌上。
  「五分鐘之後,你使勁用刀扎我的胳膊。」登康平淡地說。
  黃老闆夫妻和那保鏢都愣住了,其實也包括我。我疑惑地看著登康,他眼睛盯著自己的小臂,開始念誦經咒。我連忙抬腕看手錶計時,他念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們驚訝地看到登康的手臂皮膚表面顏色漸漸發青,血管也鼓了起來。五分鐘到了,我向保鏢點了點頭,那保鏢遲疑著,抬手將匕首扎向登康的手臂。
  從動作的速度來看,他應該只用了五成力量,匕首鋒利的尖紮在登康手臂上,好像沒什麼反應。並沒有刺進去,更沒流血。保鏢看了看黃老闆,咬著牙又紮了一刀,這回應該有八成勁,但刀尖仍然只是紮在皮膚表面,陷下去一個小坑,但似乎並沒刺入。
  這回保鏢臉上掛不住了,他緊握刀柄,深吸口氣,大叫著用盡全力扎向登康手臂。刀就像刺在橡膠或者尼龍製品上,至少陷進去有一寸來深,保鏢握著刀柄,用力往下壓,手腕不停地顫抖著,但刀還是沒能刺進去半分。
  我這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看到黃老闆夫婦的嘴都張開而合不攏,就舉手示意保鏢可以了,那保鏢極不情願地把匕首拔出來,之所以要拔,並不是因為刺進去,而更像「嵌」進去一樣。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