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節

  「算了,沒什麼,我知道怎麼回事。你看不起我無所謂,反正我只在你這裡買東西。我看中了你發的第三個圖,給我講講。」賈嬋娟說。
  我這邊已經困得眼皮打架,又不敢閉上,生怕和她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只好長話短說,把她看中的那尊古曼童是哪個寺廟出來的、哪位龍婆師父加持的,裡面都有什麼用料給她講了講。
  賈嬋娟問:「能知道裡面那個小嬰靈的姓名、住址、家庭情況和身世嗎?」我說這可不行,難道你還想去泰國找它的父母不成。賈嬋娟說不是,只是覺得以後想用它們的名字來稱呼。我笑著說很多嬰胎沒出世就死在媽媽肚子裡,哪來的名字,到時候你自己給它起名就行了。
  沒想到賈嬋娟說:「哦,原來和我一樣,都是從小就連名字也沒有。」我沒明白,難道是她父母給她起名起得晚?但我又不想問,以免再牽動她哪根神經,給自己惹麻煩。本以為介紹之後她就滿意了,請不請得考慮考慮,可她越聊越精神,完全沒有結束談話的意思。我這邊困得不行,就婉轉地提出已經睜不開眼睛,能不能明天再聊。
  她說:「明天還得上班,哪有空跟你聊天啊?」我說那就利用午休時間談,賈嬋娟說我白天在公司得睡覺,一般都是從上午睡到下午,中午都關機的。
  好傢伙,這是什麼公司,居然能讓員工每天這樣睡覺,心想要是以後我不幹佛牌了,也得找個這樣的好單位。我無奈地表示我白天還有很多事要做,所以必須晚上睡覺,要不明天晚上再聊,比如你下班到家之後。
  賈嬋娟說:「我下班得七點,然後去教堂聽唱詩一小時,再到寵物之家看望小動物。然後要我還得洗澡,做個面膜,收拾收拾屋子,最後寫日記,大概得花兩個小時,之後我就有空了,行嗎?」
  我伸出右掌,她邊說我邊用手指暗中計數,最後氣得想撞牆,這不是跟沒說一樣嗎,還是凌晨兩點。我覺得心很累,無力地問:「那你週末總有空吧?明天就是週六,白天總可以。」
  「也不行,週末我要睡到下午,然後去養老院做義工,晚上再去教堂聽唱詩一小時……」我心想你的生活還真規律,好幾項都是雷打不動的。連忙打斷她的話,說後面的我都知道了,等哪天我晚上失眠睡不著的時候,就在凌晨兩點給你打電話。賈嬋娟有些不高興,但也看出我沒心思再聊天,只好同意。
  掛斷電話,看看鍾已經是兩點半多,我倒頭就睡,奇怪的是剛才還困得要死要活,現在卻怎麼也睡不著。不知道多久之後才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早晨八點醒來,還得出去辦事,照鏡子發現眼睛全是血絲,心裡這個恨。
  在辦事途中的公交車上,我又想起賈嬋娟來,聽她說又去教堂唱詩,又到寵物之家看望貓狗,週末還要去養老院做義工,這份愛心是真不容易,以此判斷,她雖然有些抑鬱,但仍然心地善良,我欣賞這種人。
  為了緩解睏倦,我給小楊打電話,問這個賈嬋娟是否在上大學的時候也成天睡覺,小楊說:「是啊,我和她是同宿舍,但並不同班。記得那時聽她同學總笑話,說她白天是睡神附體,晚上是夜遊神附身。不過她學習雖然不好,但寒暑假和週末都會出去打零工,給自己賺學費,從沒聽她提起過家人。」
  隨後,她又我問生意談得怎麼樣了,多少錢賣給賈嬋娟的,我實情相告,說她的生意可不好做,只談過一次,搞得我現在都睜不開眼睛。小楊說:「就當幫幫她吧,我總覺得她特別可憐,其實她人不錯,心善。」
  我說這沒錯,就把昨晚聊的內容和小楊說了說,她笑著:「是呀,我在她的QQ空間裡經常看到照片,有她在教堂的,有在寵物之家看望小動物的,也有在養老院餵那些老人吃喝的,真不容易,我都做不到。」
  「好吧,這麼善良的人現在不多了,那我就再辛苦一回,下午回家就睡覺,半夜兩點給她打。」我回答。
  小楊開心地大笑:「田哥你真好,下個月我要去泰國看你們,好嗎?」我不想把最近被方夫人整的事告訴她,就說在瀋陽要處理些事情,可能要晚點兒才能去。她很失望,說去的時候一定通知她。
  最後我想起一件事來,就問小楊,這個賈嬋娟是什麼原因變成現在這樣,童年不幸福嗎?小楊說:「她沒和人說過,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失過戀吧,要麼就是爸媽不怎麼管她。」
  下午回來,我早早吃完飯,上床後倒頭就睡,因為昨晚沒睡好,這一覺倒是睡到半夜12點才醒。吃了點夜宵,凌晨兩點我準時給賈嬋娟打去電話,這回她倒沒什麼情緒,在詳細介紹那尊古曼童之後,她決定把它請回家,價錢也談妥了。
  給方剛和老謝分別發去短信,對比了價格,兩人一樣,但老謝那邊還欠著我的債,所以只好找他拿貨。
  數天後,貨到了上海賈嬋娟的公司,她也按所提供的心咒回家做了入門,開始正常供奉。小楊用短信發給我賈嬋娟的QQ號碼,我進她空間仔細看。果然,並沒有像很多人都是轉載的日誌,賈嬋娟的日誌全是原創的,文字配圖,都是她每天做的事情。教堂、寵物之家、養老院這些。我居然發現她每天都會發表日誌,幾年間發了近兩千條,每天不落。
  仔細看了看,她無論年節都在發這些內容,連年三十、大年初一也是相同的,只是多了感慨,稱別人都在過年,只有她獨自一人。我很奇怪,過年都不回家?心想極有可能是她沒有家,比如父母雙亡,要真是這樣,那就更可憐了。
  從那之後,我開始習慣性地留意賈嬋娟的QQ空間日誌,說實話,她的日誌比較負能量,看多了心情都不好,但小楊是為了想幫賈嬋娟的忙,以報答當初撿包之恩,而我則是看在小楊的面子上,不然誰有閒心每天去關注一個抑鬱女人的動態呢。
  我發現,自從賈嬋娟把古曼童請回家之後,她的空間日誌漸漸有了變化。以前幾乎就是教堂小班、寵物之家、養老院和出租屋的四點一線,後來就多了內容,也就是古曼童。與之前那些客戶不同,普通客戶養古曼有兩種情況,要麼是開心高興,覺得真多了個兒子或女兒,要麼很反感,多為單身女性,比如之前那位北京的公司女經理,排斥未婚先有子的感覺。但賈嬋娟又創造了第三種。
  從她的空間日誌中,我能看到她幾乎每天都會與嬰靈溝通,但沒有噓寒問暖,也沒有互相關心,而全是賈嬋娟在悲傷地訴苦。她先是稱自己又找到了弟弟,後來就是每天在古曼童面前哭訴,好像兩人同病相憐,圖片都是古曼童的各種特寫。
第758章 約好自殺
  下面有不少留言,都在問這個胖胖的泥塑是什麼東西,而賈嬋娟所發的那幾千條空間日誌,從來沒有半條回復。
  我在瀋陽呆了幾十天,時刻要注意泰國方夫人和香港曹夫人的動向,漸漸就把賈嬋娟這個事給忘了。這天,小楊給我打來電話,說:「哥,你知道賈嬋娟的事嗎?」
  「什麼?」我心想已經很久沒看她的空間日誌。
  小楊說:「哎呀,也不知道動了哪根筋,跟她合租的室友從臥室門路過,看到賈嬋娟懷裡抱著那尊古曼童靠床坐在地上,正在用刀片割手腕,幸好發現得早沒割斷血管,不然就慘啦!」
  這消息讓我很震驚,心想古曼童還不至於讓人神經錯亂而自殺吧,又不是小鬼。小楊又說:「賈嬋娟在上海沒什麼親戚朋友,因為這個事,她都好幾天沒上班了,情緒很低落,所以我打算去上海看看她,哥,你也去吧,說賈嬋娟出事肯定跟古曼童有關。」我連忙拒絕,說我和她又不是什麼朋友,沒必要跑這趟腿。
  可小楊一再堅持讓我去看看,我說:「小楊啊,說實話,你和她也不是什麼太好的關係,沒必要這樣。」
  「哥,你不懂,」小楊認真地說,「其實我知道她也沒把我當成什麼好朋友,但我不能。當初要不是她撿到我爸爸的皮包並交給學校,我爸爸就會損失近千萬,所以我一直覺得欠賈嬋娟很大的人情。雖然她沒當回事,但我得放在心上,因為爸爸經常對我說,人要學會感恩。」
  聽了小楊的話,我對這丫頭開始刮目相看。富人並不是都不仁,小楊的爸爸成為富豪不是沒道理,山西那位煤老闆和他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小楊在那邊又給我訂好了從瀋陽到上海的機票,我也就沒有任何理由推辭,只好去。
  記憶中上次來上海還是給同學的老姨解決洋房鬧鬼的事,轉眼都過去大半年了。在機場與小楊碰面,我覺得她眉宇間好像成熟了些,但性格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風風火火的熱情。先給我一個大擁抱,又問東問西的。
  乘出租車來到賈嬋娟家,已經是傍晚六點多鐘。她住的是那種上海老弄堂,就和電影中演的一樣,路面高高低低,道路兩邊都是三層的舊式老樓,牆面佈滿電線和網線,有的樓和樓之間還著晾衣繩。其實我很喜歡這種氣氛,要是不當牌商,我真想在這裡也租間房,好好呆上一年半載,體驗弄堂生活。
  小楊看著手機短信中寫的地址,打聽了半天才找到賈嬋娟的家,在頂樓,走廊是那種鏤空牆,臨著街,住戶的房門在外面就看得見。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我問:「是不是找錯了?或者她不在家?要麼就是白天睡覺呢。」
  「不會的啊,她明明告訴我這幾天都沒心情去任何地方,而且我也告訴她要來上海,行程她也知道,不可能跑出去。現在是七點,她也早就該醒了。」小楊回答。
  連敲帶叫門,我又折騰了十多分鐘,小楊那邊給賈嬋娟猛打電話也沒人接。她焦急地說:「糟了,會不會她又鬧自殺呢?」
  我也有些慌神,問小楊是否知道賈嬋娟合租室友的電話。她搖搖頭:「她室友因為害怕,已經搬走了,現在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住。」我心想這可難辦,要麼就只能報警,求助警察破門了。
  一面掏手機撥號,我一面下意識地左右看著,有個極瘦的姑娘坐在走廊盡頭的水泥地面,後背靠牆,眼睛呆呆地看著對面樓。走廊盡頭堆了很多蜂窩煤,而這女人穿的也是黑衣服褲子,再加上天色擦黑,她又像泥塑似的,所以我和小楊這麼半天都沒發現。
  這女人神態很怪異,怎麼看也不像是在休息,小楊和我說話,看到我正在發愣,就順著我的眼神看過去,她大叫:「賈嬋娟,你怎麼在這裡?」我沒防備,嚇得差點兒沒把手機扔樓下去。小楊跑過去蹲在那女人旁邊,問你什麼時候坐在這兒,我們叫門你也不理。
  沒想到這女人竟然就是賈嬋娟,我真是佩服得不行,連忙掛斷剛打通的110電話,走過去問小楊:「她就是賈嬋娟嗎?」
  小楊說:「是啊是啊,你這人也是的,我們在這裡叫了半天你的名字,怎麼也不應一聲?沒聽到嗎?」
  「聽到了。」賈嬋娟呆呆地回答。小楊問那你怎麼不應,讓我們在這裡乾著急。賈嬋娟抬頭看了看她,說又不關我的事,我都不急,你們急什麼。我心裡立刻跳出那句話,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賈嬋娟租的屋子很舊,裡面全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廉價老式傢俱,有只花貓被關在小鐵籠子裡,警覺地看著我們低聲呼嚕。賈嬋娟木然地坐在床邊,小楊把買的水果糕點放在桌上,那隻貓看到賈嬋娟,開始叫個不停。
  我家養過很久的貓,就說:「貓不能成天關著,它會覺得煩躁,越關越叫個不停,你得把它放出來。」小楊說放出來家裡沒人,肯定四處抓。賈嬋娟走到籠子前蹲下打開門,把貓抱在懷裡,邊輕輕撫摸邊流淚,貓叫得更厲害了。
  「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和我一樣心裡也苦。可憐的貓咪,你讓我又想起了我的童年……」賈嬋娟越說越傷心,還哭起來了。我心想你快放開那隻貓吧,它只是覺得你很傻B而已。
  我看到那尊古曼童就擺在桌上,旁邊放著兩個皺巴巴的小蘋果,一瓶打開的汽水。聊天過程中,我和小楊才知道賈嬋娟在和古曼童交流的時候,開始嬰靈還很關心她,因為她還年輕,所以嬰靈稱他為姐姐。但賈嬋娟總是那麼頹廢,漸漸地古曼童也跟著傷心難過,最後居然勸她自殺,說這樣你的靈魂可以讓師父加持到佛牌裡,就像我這樣。
  小楊很驚訝,沒底氣地小聲問我:「哥,古曼童會勸人去死嗎?」我心想真是填補了經商生涯的空白,從沒聽說天童古曼能勸供奉者去自殺,可見賈嬋娟體內負能量之強。
  我告訴她,不能把古曼童當成訴苦的對象,它雖然是嬰靈,但本質還是孩子,沒有那麼強的分辨能力。它會隨著你的情緒走,你不能太消極了。賈嬋娟點點頭,小楊說:「走吧,出去吃飯,我請你吃大餐。」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