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節
洪班搖著頭,難以想像世界上竟然有這種心如蛇蠍的人,而且還是女人。這時,聽到瑪丹痛苦地捂著胸口,連連咳嗽,半天才止住。洪班以為她這生病了,還在考慮如何脫身的時候,卻看到瑪丹把臉一變,指著洪班罵:「你妻子和女兒真是討厭,怎麼死了也不放過我?」
「什麼意思?」洪班問。
瑪丹說:「在你遇到我之前,我就仔細打聽過村民關於你的很多信息,說你父親就葬在後山,但大家都不知道具體位置。我只好自己悄悄在深山裡找,想挖出你父親的屍骨,將頭骨製成域耶,想試試這個能不能禁錮住。後來感應到有特殊的靈體存在,我很高興,以為運氣好找到了你父親的墳墓,卻沒想到被你撞見,就只好跟你回去,還編了個借口和假名字。看到你有妻子和女兒,我就想先成為你的徒弟,再把她們弄死,和你結婚後讓你把那幾樣法器交出來,我再殺掉你,不就能掌握更厲害的法門了嗎?」
洪班呼呼喘著氣,聽著瑪丹繼續說:「沒想到你那天晚上去後山,居然能找到我埋你女兒的地方,沒辦法我只好離開。從你家逃出去的一個多月後,我看到那些尋找我的人已經開始鬆懈,就在某個晚上回到後山,繼續尋找那股特別的靈體陰氣。後來找到了,有個藏在山坳裡的墳包,我剛要把墳挖開,卻看到有一高一矮兩個鬼魂出現在附近。我知道是你妻子和女兒的陰靈,就想用經咒去禁錮她們,沒想到有個怨氣極大的陰靈居然能擊破我的經咒,差點要了我的命,我害成現在這樣,都是你害的!」
這讓洪班感到驚愕和憤怒,他說:「你殺了我的親人,反倒說是我害了你?」瑪丹冷笑,說你的親人早就該死,誰讓她們遇到了我,可她們死了也要糾纏我,這不是你害的是什麼。
第845章 阿贊騰林
洪班心裡明白,瑪丹在深山中找到的墳墓根本不是他父親,而是洪霞的,因為他把父親埋葬的地方根本沒留墳包,就是怕被人認出。而當時他把妻子女兒的遺體就埋在洪霞墳墓的旁邊,所以才會出來纏著瑪丹,而她所說的那個怨氣極大的陰靈,就是洪霞了。
「所以,你就又回來取你父親的頭骨域耶,想用它來驅走你身上的陰氣?」洪班問。
瑪丹點點頭:「沒錯,當初我無法禁錮他的頭骨,就暫時放棄,現在我已經學會了你的法門,就想回來繼續加持,好給自己解圍。」
洪班問:「你為什麼殺死自己的父親?」
瑪丹哼了聲:「我喜歡一個男人,可他不喜歡我,而且馬上就要結婚。我只跟父親學過簡單的蟲降術,別的他都不教我,說不希望讓女人修法,而是結婚生子。我要他教給我情降法門,可他死活不同意,說那是害人又害已。後來,那個男人終於結婚了,我很憤怒,就在某天晚上殺了父親,再砍下他的頭,想製成域耶,自己找地方去修習降頭術,總有一天,我要給那個心愛的男人落下情降,讓他這輩子都永遠屬於我自己。」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瑪丹沒有任何恐懼或悲傷的神色,而只有冷漠和陰險。這時,躺在旁邊的朱明也慢慢醒來,看到了坐在椅上的瑪丹。他早就在洪班的衣服上見過瑪丹的肖像,非常驚訝:「你、你怎麼來了?」
「看來你也認識我,好吧。」朱明極力掙扎身上的繩索。瑪丹從旁邊拿起一個小玻璃瓶,站起身走到朱明面前,伸手用力去捏他的腮幫。
朱明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左右扭著頭,緊咬牙關不讓她灌。瑪丹煩了,從旁邊操起一根粗木柴,用力砸在朱明的頭上,他大叫著,鮮血流下來,瑪丹再去捏朱明的臉,硬要把玻璃瓶中的東西灌進去。
就在這時,洪班突然感應到一股極大的怨氣。他很清楚,瑪丹這是要殺人滅口,對她這種人來說,殺人比踩死蟲子還簡單。他大腦急轉,看到地上擺著的那顆頭骨域耶,又想起昨天他和域耶通靈時,阿贊騰林的靈體告訴他,希望他能幫自己消除怨氣,然後再讓自己的遺體完整。
現在來看,阿贊騰林是想說這並不是一件事,而是兩件事,那個「幫自己消除怨氣」,很有可能就是指瑪丹殺死他的事。被自己的親生女兒殺死,當然是極大的怨氣。
於是,洪班下意識用從瑪丹那裡學到的緬甸巫咒,以通靈術與域耶溝通。阿贊騰林的靈體以感應的方式告訴洪班,讓他繼續施咒,他要自己消除自己的怨氣。
洪班提高念誦經咒的速度,瑪丹身體猛震,回頭看到洪班,氣得她操起那根木柴,就要去打洪班。洪班閉上眼睛,他沒有別的選擇,只有這一條路。
瑪丹舉起木柴就要砸洪班的腦袋,卻久久沒能落下,她臉色青得嚇人,劇烈咳嗽,噴出幾口鮮血。
「別、別再念了,求求你……」瑪丹吃力地說著,身體靠在牆上,從嘴角流出鮮血。看到她這副模樣,洪班居然有些不忍心,經咒中斷。瑪丹喘了幾口氣,臉上露出笑容,突然衝上去舉木柴就要打洪班。
念誦經咒已經來不及,洪班悔得腸子發青,沒想到旁邊床上的朱明屈起雙腿,聳動腰部,用力踢在瑪丹的後背上。她沒防備,身體直摔出去,撞在木櫃上,洪班連忙繼續施咒,這下他毫不留情,在緬甸法門中又混入三明拘魂咒,這是洪家祖先巫醫獨有的巫咒,也能起到禁錮的作用。
瑪丹從地上爬起來,還要衝過去打洪班,兩人看得很清楚,瑪丹雙眼中都在流著血,很快就是鼻子、嘴角和耳朵,凡是頭上有孔的地方都在流血。她支撐著,盤腿坐在地上,也用經咒對抗。洪班緊閉雙眼,念誦經咒的速度和音量都在增大。
原本擺在地上的那顆域耶頭骨,就像受到震動似的忽然倒下,順著地板滾向瑪丹,最後在屋子中央停住,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頭骨上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眶,就直直地盯著瑪丹的方向。瑪丹看著這顆頭骨,經咒開始中斷,嘴裡的血越來越多,從流血到噴血,最後她那張漂亮的臉已經被血糊滿,人也搖搖晃晃,最後把頭一垂,再也不動了。
瑪丹死了,被她自己父親的靈體和怨氣所殺死,也算是罪有應得。
朱明從床上滾到地上,再站起來跳出屋,背著手撿起柴刀,割開洪班身上的繩索,兩人才算脫了綁繩。朱明把瑪丹屍體推倒,又猛踢幾腳,大罵:「臭女人,真是比畜牲還不如!」
洪班止住朱明的動作,看著瑪丹那張滿是血的扭曲的臉,洪班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她死了,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也不能復生,在這件事當中,所有人都是失敗者,沒有一個贏家。
接下來的幾天,洪班和朱明繼續在密林裡尋找阿贊騰林的墳墓,最後終於找到。哪裡有什麼墳墓,他的屍體居然被卡在小河的兩塊岩石中,原來瑪丹將他殺死之後,就把無頭的屍身從山崖拋下河,隨河水沖到岩石中卡住。幸好被卡住,不然洪班和朱明恐怕永遠也找不到。
兩人將阿贊騰林的屍體組合完整,再重新安葬,然後把瑪丹的屍體也埋在附近。兩個修法者都成了靈體,至於它們在陰間是繼續互相攻擊,還是全部消除怨氣,就不得而知了。
從緬甸回到雲南,洪班謝過朱明,又回到騰沖老家。他在洪霞和妻女的墳前拜祭,稱已經找到殺人兇手並報了仇,讓她們安息。
經過這個事件之後,洪班心如死灰,他對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再相信,也斷了再娶妻的念頭,一心只想修法,為村民驅邪和舉行各種儺巫儀式。村民們都以為洪班因為獲得了與鬼神溝通的能力,所以老天爺就要讓他孤獨一生,於是更加敬重他。
到這裡,洪班的經歷就算是講完了。他把頭靠在牆上,沉沉睡去。我和老謝、方剛互相看看,悄悄打了個手勢,走出客房,把門帶上。
回到隔壁房間,我歎著氣說:「沒想到洪班師父竟也有這麼悲慘的遭遇,之前登康也是,難道修法者都這麼命苦?」
「當然不是,」方剛道,「很多時候並不是你去招惹別人,而是惡人來找好人的麻煩。登康的事是因為那個女寡婦,而洪班師父的事,一半是因為老謝,另一半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女巫師。」
這話把老謝說得垂下頭,我連忙說:「那不能怪老謝,當年他才多大?不過十六歲而已,比我強多了,我十六歲的時候連女同學的手都沒碰過呢!」這話把老謝說得更尷尬,方剛讓我閉嘴,說快去再開一間房,讓老謝自己睡。洪班勾起了傷心往事,今晚肯定心情低落,就別讓老謝跟他一屋,他那呼嚕,誰也受不了。
次日從昆明出發,乘長途客車走高速,一路來到騰沖。這裡地勢不平,交通閉塞,途中又走了一段盤山路,到騰沖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僱車從縣裡來到村落,路上洪班告訴我們,哪個村莊是苗鄉,哪個又是傣鄉。
老謝上次去洪班家還是六年多前,現在舊地重遊,他也很感慨。說:「唉,上次來是接洪班出山去泰國,沒想到幾年後再來,是送洪班回鄉。」
第二十卷 陰險的同行和敵人
第846章 分配合作關係
洪班淡淡地說:「落葉遲早都要歸根,我早點兒回去,也能為村民們做些事。」
之前都是從老謝和洪班的口中多次聽到洪班的家,現在終於看到了。這是個被環山擁在裡面的小村子,家家戶戶都是黑白相間的屋瓦和灰白牆,村子很安靜。雇的車在村子裡停下,我和老謝扶著洪班從麵包車裡鑽出來,好幾個中年村民看到洪班,驚訝地圍過,用本地話和他熱烈地聊東聊西。
我連忙告訴他說洪班師父生了重病,身體不好,以後有空再聊天。來到洪班家中,我和方剛在院子裡這看看那看看,見到洪班家院裡的兩趟房屋,洪班告訴我們,村裡好多家都翻修過屋子,但他們洪家的祖屋已經有上百年歷史,從未翻修過,以後也不打算。
前面三間房是當年洪班和他妻子女兒住的,而後院的兩間,應該就是之前洪霞居住過,後來又讓給瑪丹的那間。看到這間房,我腦海裡甚至能浮現出瑪丹在那個下著雨的晚上,用經咒把洪班女兒引出房間,又帶著她急匆匆跑去後山的身影。
得知洪班生了重病,村長帶著不少人來看望,問我們是什麼病。我們當然不能說實話,只說洪班師父在泰國染了風寒,剛好,準備在村裡多恢復一陣子。
村長很不高興:「以後不要去那種地方了,都說東南亞的那幾個國家特別亂,壞人也很多,還回去幹什麼!」
當晚,洪班在我們的攙扶下進了後山,來到洪霞的墳前,老謝很難過,一個勁地磕頭,看來是心中有愧。其實我也不舒服,要不是被熊導遊那筆生意的優厚條件所麻痺,也不會搞成這樣。
「這裡是埋葬我妻子和女兒的地方。」洪班指著旁邊十米左右地面擺著的兩塊岩石。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無法發現這兩塊石頭幾乎是一樣大的。我們三人分別在兩塊岩石前磕過頭,心想她們也真是沒福氣,偏偏遇到瑪丹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因為洪班身體弱,起碼半年內都不能修法,我拿出早在昆明就取出的五萬塊錢交給洪班,讓他這段時間多補身體。這錢也是我從熊富仁身上賺到的,現在洪班失去法力,我這錢拿得也不安心,於是都給他。洪班開始不收,老謝說:「叔啊,你就收著吧,把身體盡快養好,繼續修習儺巫咒,以後還得為村民們服務呢。」洪班這才收下。
晚上又下起雨來,我做了個噩夢,夢到洪班的女兒就睡在床邊,外面有個黑影在低聲念誦經咒,他女兒慢慢爬起來,走出屋去。我很想叫她,可全身都不能動,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輕輕推門出去,再把門帶上。
我猛然驚醒,坐起來呼呼喘氣。方剛睡在旁邊的床上,並沒有睡著,轉頭看著我問怎麼了,我說:「她、她跑出去了,快追回來!」